第五十二顆糖
喻言之所以一直覺得,爺爺去世以後他們家可能就會瀕臨破產困境,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在於,有的時候,喻嘉恩這個大家長在某些事情上會表現的非常不靠譜,不正經,不能讓人信服。
比如說此時此刻,男人聽到她這句話以後,沒急着馬上說話,而是沉思了片刻,手指在皮質椅子的扶手上敲了兩下,眯起眼來。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個最貴的叫江御景SEER的選手,有點沉默寡言,不怎麼愛說話,長得確實沒得說,骨子裏透着傲氣。
喻嘉恩點點頭,表情嚴肅的看了眼滿臉期待看着他的自家女兒,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最終視線落在她腳上那雙彩色的襪子上,有點嫌棄地搖了搖頭:“你看上他了?想泡他?要不爸爸給你介紹個別的男孩子吧?”
“……”
喻言先是蒙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爸:“你覺得他看不上我?”
“我覺得他應該眼光挺高的吧。”喻嘉恩委婉道。
喻言磨着牙皮笑肉不笑:“那我覺得你看人還是挺準的,我已經把他泡到手了。”
這次,蒙的輪到大家長了,喻嘉恩驚訝了三秒,而後又恢復了正常表情,表示理解的點點頭:“戰隊裏面女孩子確實是少,除了幾個工作人員也就沒有異性了,也是苦了這幫孩子。”
“……”
你什麼意思?
還是不是我親爸了!
喻言十分憤怒地鼓着腮幫子吹出口氣來,一臉不滿地剛想說什麼,又想起來自己此番有艱巨任務在身,滿腔怨氣又憋回去了,眉梢一點一點地塌下來,苦兮兮道:“反正,我們現在在談戀愛。”
喻嘉恩也不逗她了,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和藹的笑了:“嗯,我沒什麼嚴禁職業選手談戀愛之類的變態要求,而且那男孩子我也見過,印象挺好的,你喜歡就談着,順便看看哪天有時間,也可以叫他來家裏吃個飯。”
聽着他這麼說,喻言心頭一輕,一口氣總算是舒了出來,美滋滋地跑過去,剛要撒嬌,大家長那邊已經抓起電話來給秘書撥過去:“小王啊,你去把MAK戰隊那個江御景的資料給我整理一份,順便現在把他電話給我。”
他說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什麼來,放下電話抬起頭,問喻言:“對了,這事兒你媽怎麼說。”
喻言可憐巴巴地:“我媽說她不同意。”
妻管嚴喻嘉恩點點頭,電話重新舉起到耳邊:“小王啊,不用給我資料了,直接把那江御景踢了吧,給他雙倍的違約金,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
喻言小臉一白,大驚失色,杏眼瞪得老大:“爸!”
喻嘉恩趴在桌子上開始咯咯笑,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他開始捶桌子了。
喻言:“……”
秘書:“……”
電話那頭,秘書聲音冷靜:“董事長,這江御景還開嗎?”
喻嘉恩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開個屁!這我未來女婿呢,資料給我整理一份出來。”
秘書顯然對這位董事長的奇葩風格已經很是習慣了,非常精英范職業化的應聲,掛了電話。
喻言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再次落回去了。
所以說,為什麼有個這麼不靠譜的大家長,她們家還沒破產?
喻老闆那邊掛了電話笑夠了,笑吟吟看着自家女兒:“幾個月前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來着?不是不喜歡嗎?不是不能理解嗎?”喻嘉恩咋舌,“這江御景什麼本事啊,竟然能把我女兒迷的神魂顛倒的?”
“是我把他迷的神魂顛倒的。”喻言嚴肅的糾正道。
喻嘉恩不樂意了:“還是你倒追的他?”
她歪着頭想了想,皺皺眉:“好像也不是。”
“什麼叫好像也不是?”喻嘉恩挑了挑眉梢,“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喻言無語了一下,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想糾結這個問題,她有點猶豫地咬了下嘴巴里的軟肉,聲音悶悶地:“但是媽媽說,她不同意的。”
“她那套理論——”喻嘉恩說到一半,深刻地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的透徹了,“但是你媽媽反對的原因我也完全能夠理解,她有她自己的考慮和道理。但是很多時候,男人和女人在看問題的角度上還是非常不一樣的。”
他手肘撐着寬大桌面,身體前傾看着咬着唇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笑了一下,“你這個小男朋友之前我也見過幾次,其實有些人啊,言言,你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他的未來。”
喻言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道:“爸,只有算命的才能看出別人的未來,還多半都是吹的。”
喻嘉恩:“……”
吐槽歸吐槽,得到了喻嘉恩的背後支持,喻言覺得自己瞬間底氣足了很多。
在家裏呆了沒兩天,喻言就以七月暑假店裏客人超多人手完全不足忙不過來為理由,並且在喻媽媽提出她完全可以住在家裏每天去店裏的時候用太遠了好麻煩作為搪塞,屁顛屁顛回去了。
事實是店裏暑假人確實非常多,並且帥哥西點師這種人設好像也確實比美女西點師老闆要受歡迎得多,自從她挖了沈默來以後,店裏的人開始越來越多。
喻言良心完全不痛的直奔進口超市,買了一整箱的草莓牛奶以及一大堆的零食以後,推着小推車站在超市門口,才意識到東西好像有點多。
正午日頭正盛,喻言頂着大太陽苦兮兮地看着推車裏的一箱牛奶和兩袋零食,嘗試性的搬了搬,沒搬動。
她準備着去攔輛出租車,又想起小區裏的士好像是不讓進的,最終還是推着車子跑到超市門口陰涼的地方去,翻出手機來給江御景打電話。
電話響過兩聲以後被接通,低沉沙啞的喂了一聲。
喻言把手機拿離臉側,看了下上面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也該起了。
她重新舉起手機,側身輕倚着推車把手:“你還沒睡醒呀?”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緊接着男人懶散微啞的應了聲:“醒了。”
喻言眯起眼來:“你是不是昨晚又通宵了?”
“沒有,昨晚和小炮他們一起睡的。”江御景揉着頭髮下床,半斂着眼走進浴室。
“和小炮他們一起睡的??”喻言大驚失色。
“……”
江御景哼笑了聲,手機放在洗手台上按了免提,打着哈欠脫衣服:“怎麼了,今天回來?”
電話那端突然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她帶着笑的,討好的聲音:“我給你買了草莓牛奶!”
江御景懂了,把睡衣睡褲丟在一邊,準備脫.內.褲:“你在哪。”
“……超市門口,景景,你的女朋友現在非常需要你。”
“現在不行。”
“為什麼現在不行。”喻言以為他沒睡夠,“你是不是不想起床,你為了不起床要我自己回去的嗎你好殘忍!”
“因為我現在在脫.內.褲。”
“……”
喻言沉默了。
江御景笑了聲:“我洗個澡,二十分鐘,你先找家店吃個冷飲?”
喻言懶得推着購物車走,就乾脆蹲在原地一邊刷着微博一邊等他來。
大概一刻鐘多一點,黑色SUV停在她面前。
喻言抬起頭來,看着駕駛位車門打開,男人下了車,走到她面前來,逆光居高臨下看着她。
她蹲在原地沒動,手臂朝他高高舉起來:“景哥,我腿麻了。”
“……”
江御景嘆了口氣:“我不止得拿東西,我還得把你也捧回去?”
他說著朝她伸出手來,喻言手搭上去,借力慢悠悠地蹭起來,一臉痛苦地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他站在她面前等着:“好了?”
喻言搖搖頭,視線四下掃了一圈確定周圍沒太多人,小胳膊衝著他敞開了仰起頭來:“要景景抱抱才能好。”
江御景垂眼,看着小姑娘撒嬌,往前一步,俯身親了親她。
唇膏帶着點水蜜桃的味道,他眯起眼,把旁邊推車裏兩個袋子和一箱草莓牛奶都搬出來,沖她揚了揚下巴:“走了,給我開車門。”
喻言抿着嘴唇眨眨眼,連忙跑過去把後排車門幫他開了。
兩人上車,她坐在副駕駛里刷着微博,突然想起前幾天和喻嘉恩的對話,不由得扭過頭去,看他:“景哥。”
江御景把着方向盤漫不經心敲了兩下,嗯了聲。
喻言把手機鎖屏放到一邊,身子前傾,腦袋一點一點的歪過去,最後幾乎要貼在車子中間空調出風口上了,認認真真盯着他看。
江御景嘖了聲,沒看她,車子駛進小區,空出手來按着她小腦瓜把人重新按回去了:“坐好了。”
喻言手肘撐在大腿上,托住下巴專註看着他的眼睛,等着車停了,才道:“我前兩天跟我爸說到你。”
江御景動作微頓,抬起眼來。
“他跟我說,從一個人的眼睛裏,能看到這個人的未來。”喻言說著自己笑出聲來,彎着眼睛拉着他的手正過身子來和他開玩笑,“來,讓本大仙看看我們SEER的未來。”
他沒說話,任由她拉住轉過身來,一本正經盯着他眼睛觀察。
車子裏一片寂靜,喻言就這麼仰着腦袋盯着那雙漆黑的眼細細地瞧,原本有一隻的單眼皮此時變戲法兒似的翻成了內雙,眼型有點長,眼角懶散的垂着,瞳仁是純度很高的黑。
好半天,他才挑着眉問她:“看出來了?”
喻言搖搖頭。
只覺得他眼睛真好看,內雙看久了,好像比桃花眼更好看一點。
她正這麼想着,面前的人突然湊近了一點,細密的睫毛低垂着,深深望進她眼裏:“那再好好看看。”
男人近在咫尺,漆黑的眼裏,只有一個小小的,她的影子。
喻言微怔。
江御景唇角勾起,聲線低潤微沉:“看清楚了?我的未來。”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