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第二天醒來，溫眠覺得身體沉重，從內而外透着酸痛與疲憊。她動了動手……沒成功，手像是被大山壓住了一般，動彈不得。最後她動了動腦袋，看到了睡在她身側的鐘遠。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鍾遠的睡顏。

一起結伴的這段日子，每次她起來時鐘遠都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如今乍一見他的睡顏，溫眠心裏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鍾遠本就長得好看，五官精緻，輪廓分明，熟睡狀態下的樣子更像是天使一般，平靜舒適，顯然他十分信任這裏的環境，以及懷抱里的人。

從溫眠這個角度，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讓人有一股衝動，想要湊上去在鼻尖處親一親，更過分些，便是輕輕咬一口。溫眠一時想得遠了，沒注意到睡着的人眼珠子動了動，隨後睜開了眼睛。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帶着氣音，在這個安靜的早上又蘇又軟。鍾遠醒來見着溫眠一直乖乖躺在他的懷裏，任由他抱着，心中柔軟一片，恨不得把所有都獻給她。一時無法抒發心中過於濃郁的情感，他只能採用最原始的辦法，用力摟緊了溫眠，又像一隻大狼狗一樣，低下腦袋蹭着溫眠，嘴裏深情喊着眠眠。

昨天還是溫眠，一夜過後自發就變成了眠眠。

溫眠是扛不住這樣的柔情蜜意，尤其在與鍾遠有過親密接觸的早晨。她這一生都未曾有人對她有過這樣親密而甜蜜的舉動，她無措，驚慌，心裏卻不可自拔地湧起了甜蜜的情緒，她心裏唾棄自己，卻無法自己小臉變得紅撲撲的，惹得鍾遠低頭親了她好一會兒。

她心裏也是喜歡這樣的親密。

整整一個上午，卧室里就連空氣都泛着甜蜜的氣息。鍾遠像頭無尾熊一樣抱着溫眠，去哪裏都想抱着溫眠。雖然鍾遠年紀只比她小一歲，但滿打滿算也是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這會兒在溫眠面前卻像是小奶狗一般，黏人極了。

刷牙要一起刷，刮鬍子也不忘蹭蹭溫眠，蹭得她滿臉泡沫，看她無奈又嫌棄，他卻像個小孩一樣笑眯了眼，他從後面抱住她，大腦袋趴在她肩膀上說：“眠眠，我從沒這樣快樂過。”

溫眠看着鏡子，表情恍惚：“我也是。”

快樂得……好想時間在這一刻停留。

洗漱完，鍾遠一把抱起溫眠去了客廳，他現在連讓溫眠走路都捨不得，恨不得兩人永遠抱在一起。之前打電話要的午餐也送了過來，鍾遠也不膩，興緻勃勃地喂溫眠，等她吃飽了自己才隨意吃一點。

昨晚折騰大半夜，溫眠睡眠不足，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罪魁禍首鍾遠此刻乖巧極了，輕柔地幫她按摩，一邊低聲問：“眠眠還想吃什麼？”

“想吃……”溫眠困極了，迷迷糊糊之中說了一家很遠的網紅店。因為太遠，她一直都沒有跟鍾遠說，此刻心裏沒設防，被鍾遠套了出來，之後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鍾遠依舊輕柔地幫溫眠按着，緩解酸痛，也是讓她睡得更熟一些。一直等到時間過了很久，溫眠陷入熟睡中，鍾遠才從卧室抱來被子，細心地給她蓋好。之後他換了身衣服，拿好錢包，準備出門。人都走到門口了，他又戀戀不捨地走到沙發處，蹲下來，眼巴巴看着溫眠。

他的眼神有多溫柔，嘴角笑意有多甜蜜，這些他都不自知，他腦海里全被溫眠的睡顏佔據，心理不停冒出一些充滿愛意的念頭，諸如“天吶她好可愛！”“好想摸一摸啊！”“好想揉一揉啊！”……最後鍾遠還是沒忍住，湊上去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還是怕吵醒溫眠，才剋制着起來。

只是離開的腳步失落得不行，像是把寶貝遺失了一般。

室內恢復安靜，過了好久，沙發上的人才迷迷糊糊醒來。

沙發寬敞柔軟，溫眠睡得很舒服，整個人像是要陷進去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伸手撈過桌上的手機，溫眠換了個姿勢繼續在沙發上躺着。她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快兩點了。

室內很安靜，溫眠四處環顧一圈，沒看到鍾遠，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把人給使喚出去了。她說的那家網紅店很遠，一來一回，加上排隊的時間，怕是一個下午都得耗在這上面。

溫眠從沒這般使喚過人，對象又是這麼好的鐘遠，溫眠心疼極了，一個電話就給鍾遠打去，想讓人回來。電話很快接通，鍾遠溫柔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了過來，每一聲都溫柔得能讓耳朵懷孕。

溫眠被俘獲，完全忘了自己打電話的初衷，等掛了電話之後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說。她心裏懊惱，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才緩過來，她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她畢竟給了鍾遠五十萬。

以前最困難的時候，溫眠就想過要是有人能資助她一把，別說五十萬，即使數額再小一些，她都會感激不盡，恨不能做牛做馬回報對方的恩情。

溫眠像是烏龜一般，縮進殼裏不肯直視自己的內心。

人放鬆下來，溫眠就想起之前看到的視頻，她又忍不住找出來看了起來。前面的部分她都看過了，但不妨礙她依舊樂滋滋地看教練逗着高冷的鐘遠，一直到視頻播放到鍾遠說自己恐高，溫眠還沉浸在前頭歡樂的反差中。

誰想畫風立馬轉變。

“其實我恐高。”

“但是愛會讓人變勇敢。”

“她讓我為她跳一次傘，所以我來了。”

“我希望到最後，我能和她在一起。”

……

當鍾遠在教練的帶領下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時候，溫眠的心裏也像是被重擊過一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呼呼的風聲從視頻里傳來，俯瞰下的美景也無法吸引溫眠再多的注意，溫眠凝視着視頻里的鐘遠。

他也許在害怕，但面對着鏡頭，他甚至露出了點笑意，似乎想證明，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得勇敢。

溫眠一下關掉手機，把手機壓在沙發上，她愣怔地發了好一會兒呆，腦海里全是視頻里的畫面，每一幀每一幕都在她心裏掀起了巨大的風暴，很久之後，她突然彎下了腰，手掌緊緊捂住胸口。

不是身體的緣故，但心卻是開始密密麻麻疼了起來，一抽一抽的，讓人無法忽視。

就像溫眠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鍾遠對她這般溫柔，也許不只是因為那五十萬。

很多以前被忽略的相處都在此刻浮現。

他總會偷偷的看她，他只在她面前的溫柔，他總是任勞任怨幫她打理一切，他會在她生病時焦急，會因為她的靠近突然呼吸急促，更不要說昨晚他的熱情，他數不盡的充滿着愛意的情話，還有自己憋得不行還要耐心哄她的舉動。

這些根本不是因為五十萬，鍾遠會這樣做，不過是因為愛。溫眠此刻的心態像是老人一般，她分析着，同時告訴自己，鍾遠還是個孩子心態，喜歡來得快也去快，少年人的喜愛熾熱而真誠，她有幸得到，哪怕只是一個階段，也足以讓她感謝能被這樣愛着。

她本不該憂慮，不該如此難過，這不得不讓她正視這些情緒下的另一個事實：她喜歡鐘遠，不止一點點。

喜歡在溫眠的生活中是一個很陌生的情緒，從小被壓抑的人，從未被喜歡過的人，在愛情方面本就要遲鈍些，她察覺不了鍾遠的情緒，也不敢細思自己心中的變化，也從來有人會將她赤I裸扒開，讓她的各種情緒無處所藏。

直到這刻來臨——

溫眠淚流滿面地想起來，她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