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致命1擊下

第581章 致命1擊下

夜色雨幕下,史可法離開左光斗租來的小院。

京中的院落左光斗買不起,也租不起,這是左光斗老鄉張家的宅子,前店後院。所謂的租給左光斗就是對外說辭,實際上已經送給了左光斗。

按捺不住心中喜悅,左光斗親自動手燉了1小鍋臘肉,拌着自釀米酒,對着窗外雨絲暢飲。

史可法的馬車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車簾捲起煤油燈明亮亮,讓巡哨軍士能將史可法看的1清2楚。

錦衣千戶華麗的扮相,沿途軍士紛紛駐步,右臂橫在胸前行軍禮,史可法也只是輕輕頷首作為回禮。

1名名軍士戴着竹笠,背上披風濕漉漉緊貼着,1盞盞燈籠,森寒槍刃,鏡面光滑的4面鏡甲在夜裏交替折射着明光。

趕在半夜前,史可法在衛里走完外出手續,回家拿了幾套衣服、盔甲、武備后,乘坐馬車出了南城聚寶門。

南外城即將如北京外城那樣與南京城合併,如今在南外城外圍修建着城牆,聚寶門也9沒了關閉的說法。

在短短不到3年的時間裏,南京城人口飛速增長,算上江北大營區域,人口已近2百萬。這還是指城市人口,不計周邊密集鄉鎮人口。

北京是天子行轅、中樞所在的行在行都,而南京始終追在北京後面。南巡之後,這南方最大的城市,人口爆發性增長。

劉若宰所在的花樓,夜裏通宵達旦營業。

史可法來與劉若宰辭別,在天明前他將順着漕運鹽鐵河1路直達蘇州太倉瀏河河口,在這裏隨船隊開赴琉球,再換船去西瀛北9州肥州府。

劉若宰一如既往的在熬夜,他睡不着,也不敢睡。

“恭賀憲之高升。”

幾杯酒下肚,劉若宰搖頭晃腦。

史可法只是輕輕點頭,劉僑要死了,衛里1批人要跟着劉僑死,空出的位置太多了。南北十4員5品千戶上面,還有4品提刑千戶、錄事千戶兩員,南北坐堂司事掌印3品僉事4人,2品指揮同知兩人,1品錦衣指揮使1人,超品錦衣衛親軍都督府都督1人。

錦衣都督空閑,由指揮使楊衰兼領,而劉僑以指揮同知的身份兼領指揮使職務。楊衰、劉僑都沒有扶正,都有問題沒有解決。

劉僑是徹底扶不正了,楊衰能否扶正就看佔着都督本職的田爾耕能不能在這次敘功中飛上去。

今日改變門楣,穿着錦衣百戶飛魚袍的燕問進來拱手:“千戶,時辰不早了。”

“本座心中有數。”

史可法答一句,燕問退出去,史可法打量憔悴不少的劉若宰道:“胤平兄,群獠亂舞。小弟座下楊天石,可保胤平兄安全。”

劉若宰只是點點頭,沒有言語。只要扛到殿試后,劉若宰9太平了。

見他談興不好,也知他心情抑鬱,史可法將烏紗扣在腦門上,拱拱手離去。

門前,燕問撐開傘:“千戶,這地方邪乎。”

史可法緩緩點頭:“盡人事聽天命,各顧各家吧。入了廠衛,只能隨波逐流。”

史可法走後,劉若宰手腳僵硬,哼着斷斷續續的小曲,1步1挪返回居室。

後半夜,花樓里的歌舞消停了,買醉的酒客也散了大半,沒散的也在一番勞累后昏昏睡去。

楊天石1襲尋常錦衣衛校尉服飾,錦衣衛內千戶以下都是飛魚服,區別在於烏紗綴飾品、腰帶綴玉、綬帶顏色形制等等幾個區別。

與楊天石同來,還有1名錦衣校尉。掛着斗篷,提着食盒。

對於錦衣衛的到來,這家花樓早已見怪不怪。隨着劉若宰落腳在這裏,錦衣衛9沒少來。再說錦衣衛也是人,別人能喝花酒,錦衣衛9不能?

直接推門而入,楊天石看着提筆寫信的劉若宰背影:“劉先生,奉上面的意思,咱帶來了明日的報刊。”

“我有家書1封,告誡子侄向學求真之言。”

求真,就是心學格物致知此時的簡化新名詞,等於科學1詞。而科學1詞,就有系統(科目)學說的意思,綱目體系就是一套體系。這套體系的就是3綱8目的前兩目,格物、致知。

格物就是科學,而求真就是此時的潮流,這是1個學說日益革新的時代。

劉若宰1手磨墨,1手提筆,筆走龍蛇。

在劉僑下獄等死,史可法急着調去西瀛的形勢面前,劉若宰已經看到了1張籠向他的大網。

這1科,是他第6次參與會試,整整考了十八年!

而他,今年才32歲!

沒錯,十4歲的舉人,這種資歷比不上大明前中期神童時代的那幫妖孽,可在此時、近百年內卻是獨1份。

只要考中進士哪怕是3甲,他立馬就有十八年的官齡資歷!

若非黨爭為禍,導致政局混亂,以劉若宰的資質,此時足以主政1省。

劉若宰的行、楷、草書當世精絕,1封家書寫完遞給楊天石,看着行雲流水的草書,楊天石皺眉,很多字他認不出。

見他這模樣,劉若宰落座笑了笑,給自己倒茶,看到楊天石那名隨從,露笑:“是你?”

“胤平兄,久違了。”

余煌摘了斗篷,額間綁着孝帶,坐在劉若宰對面將食盒放在桌上,接過楊天石手裏的信看了1眼,還給楊天石道:“收好。”

“武貞,你說國朝能走多遠?皇上所言的日不落極盛之世,讓余想不明白。那麼大,萬里之外造了反,如何平定?”

劉若宰自己動手,從食盒裏抽出抽屜,擺着碗筷。

余煌搖頭:“胤平兄不在司里,一些事情說與胤平兄,胤平兄也難以理解。其實,司里諸位也覺得自我朽木難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山東之事,那裏發生什麼,在南京彈指間便可得悉。”

劉若宰瞪大雙眼,見余煌不是開玩笑的人:“怎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君父猜測,說是電速與光速應該相差不大,齊王府那裏的工匠研究出的東西,就能控制電流節律,短為陰長為陽,如這樣陰陰陰陽陽,陰陰陽陽陽。太極陰陽4相8卦,1個易能演化萬象。”

“配合密文,用電流節律如音律,排為密文,自然能在彈指間傳遞信息。按君父所言,此物可稱之電報。”

“總之,國朝此時日新月異,我等有些跟不上了。胤平兄,請吧。”

劉若宰緩緩點頭:“朝聞道,夕死可矣。”

吃了兩口菜,倒出1杯晶瑩透徹的酒液,嗅了嗅滿是清香,仰頭飲下。

“味微甘,口感佳。”

點評一句口感,劉若宰又端着金酒壺又給自己添酒,1碗接着1碗,等喝完整個酒壺,腹內陣痛,呼吸開始不暢,雙目微微凸出,面部泛青。

毒酒,當然是口感不錯的東西。讓人能1口嘗出來,這酒還能有什麼用?

余煌看着劉若宰,從自己袖囊里取出幾樣東西擺在面前,垂眉看着:“乾草、金銀花、還有這碟綠豆糕,都是解毒的東西。胤平兄如此痛快,反倒讓咱難做了。”

1手捂住絞痛的腹部,劉若宰口唇開始發黑,呼吸越發不暢:“人終有1死,知死而死,幸也。可惜可恨,看不着今後3年國朝局面。”

“劉胤平,何苦為1藏頭露尾的小賊而白白枉死!世道越發精彩,死在眼前,你不憋屈么?”

搖頭,劉若宰雙手撐着桌子搖搖晃晃起來,含糊不清道:“他視我為友,旁人如何看是旁人,不是我……劉胤平。”

“再說,皇上真要揪出他,廠衛大刑之下,我縱是鐵打的,也會開口供述。眼前,皇上能殺的只是我劉胤平之身,若我開口變節出賣友人,則會殺我劉胤平之心。身可死,心不能死。”

“武貞,幫幫我……”

劉若宰雙目視線發黑,看不清,更覺得暈頭轉向:“幫我,面西南而跪。”

眨着濕潤眼睛,余煌攙着劉若宰走兩步跪在木板上,劉若宰頭貼着地板:“不孝兒……不孝兒……”

身子因劇烈疼痛而抽搐,劉若宰側躺在那裏,頭半抬着,遙遙望着長江上游,安慶府。

那是他自幼生長的地方,也是他父母高堂、妻兒宗族所在的地方。

長嘆一聲,余煌坐在一旁閉目。

他生母在開春生病,突然惡化病逝,余煌要回家守孝。帶着很多他生母再也看不到的賞賜、誥命、牌坊去紹興。在那裏,還有他的父親,與他父親的正室夫人,也就是他的大娘。

楊天石收拾飯菜,背後劉若宰一陣、一陣的抽搐。

他瞥着閉目的余煌,心裏發寒。

雖然不知道上面怎麼安排的,可余煌硬是將劉若宰給逼死了。

本來就是讓劉若宰喝1點毒酒,然後看着被毒酒折騰的劉若宰再掏出解毒藥材,逼着飽受煎熬的劉若宰服軟,徹底低下頭顱。

楊天石不知道毒殺了多少人,他很清楚很多很多脾性剛硬的人能抱着毒酒大口暢飲,可只要這股心氣1過,還有生還的希望,就會死抓着這股希望,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

很多人都說是余煌搶了劉若宰的狀元,手段不光彩。楊天石感覺是這麼1回事,又感覺不像這麼1回事。

感覺余煌痛痛快快的逼殺劉若宰,是在違背皇帝的心思,故意成全劉若宰。不願意看到劉若宰違背自我理念,成為終身懊悔的廢人。

雞鳴時,楊天石才緩步靠近不再動彈的劉若宰,抬手搭在劉若宰脖頸,沒了脈搏對着余煌輕輕點頭。

余煌抄起桌上的報刊,卷在一起跟着楊天石離去。

馬車裏,報刊丟在1邊,雨後清冷的清晨讓余煌感覺寒冷,裹着薄薄絲被,開了1瓶車中果酒,疑神疑鬼看1眼酒瓶,無聲咧嘴自嘲1笑,飲酒。

報刊上,內容還是關於劉僑的,將劉僑案發的經過寫出:身為東林餘孽巨梟,為了激怒民憤遣人刺殺劉若宰,為千戶史可法所識破,進而引發錦衣衛內部審查,緝拿劉僑部屬問話時,導致京口兵站焚毀,這是東林餘孽在銷毀資助陰軍的證據……

所以,劉若宰現在死了,劉僑也即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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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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