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以靜制動
瘟疫帶來的高死亡壓力下,9州區域猶如1個火藥桶,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田爾耕的確無法從9州外調來太多的兵馬,而9州沿海各處港口的駐軍也是因為瘟疫的原因不能大規模調動。離開乾淨的轄區后,極有可能沒有戰死,卻成片成片的死於瘟疫。
巡遊在堺港的袁樞聞訊后,也帶着船隊趕赴9州。
6年2月初6,先鋒兩個團駐紮在島原城外,開始挖掘塹壕、埋植木柵欄進行工事圍堵。
北邊靠海的1座略高山上,是田爾耕設立的指揮中心。
他不敢去第1線指揮打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座靠海卻無法下海,只有南面1條山路的山峰上設立大本營,做出與出征大軍同生共死的模樣。
他不怕死,9怕感染瘟疫后慢慢的死亡過程。
1營東渡子弟編成的警役正修着山道,不斷有飛騎趕來將急遞投入柵欄內,由田爾耕的親兵轉遞上去。
9州形勢徹底崩了,蘭教作亂,隼伯島津氏跟着反叛,還有黑田氏、小早川氏、乃至是大友氏舊臣都冒出來扯旗拉人。除了沿海各處港口、平原還在明軍手中,腹心區域徹底失去聯繫。
同時,田爾耕也慌了手腳。首先不方便調軍,他捨不得也不敢調本土野戰軍參戰平叛,萬一染了瘟疫造成大規模減員,他絕對會被皇帝抽筋扒皮。
只倉促調來1個騎兵團,1個土著警役團對島原城發動突襲,礙於往日積威,叛軍不敢接戰讓出地盤,給了田爾耕修建工事的空地和時間。
只是田爾耕真的沒有提軍廝殺的經驗,沒有在沙場上真刀真槍與人干過,導致的結果就是他對自己沒信心,下面的人對他也沒信心。
而西瀛省布政使譚昌言這個文官有着經驗,可偏偏天草時貞父子是他1手招撫的,現在天草時貞父子與蘭教反了,譚昌言自己屁股洗都洗不幹凈。站出來指點軍事,會受到與田爾耕一樣的下場,那就是下面的驕兵悍將不買賬。
真沒法子,現在的軍將1個個底氣十足,遠不如以前來的順服。
說質疑你9質疑你,不聽你的調令也能大義凜然的扯出一片道理。
騎軍分散游拽在島原城周邊,不時發動衝鋒將試探性的援軍小股部隊擊潰,馬踏屍首而過連首級都不要。
叛軍的首級真的是不值錢,本朝之前,可以說是國朝確立開始,首級軍功永遠比不上活着的俘虜。而首級軍功也有36就等之分,含金量最高的是蒙古,然後輪到倭亂時期的真倭、西夷人,然後才是建奴,最高時期1枚建奴首級5兩白銀,幾乎與頭顱等重。
所有首級軍功最不值錢的就是內部流民亂軍,1是這些人戰力不強沒必要開高賞格,其次就是擔心過高賞格導致窮瘋了的軍隊殺良冒功。
對於明軍的殺良冒功,這類記載是很多的。不是明軍真的很擅長干這方面,而是對首級軍功有着嚴格的確認制度,可以將這類事情揪出來,御史系統的特殊性,也不怕揪出來后丟人。
而某些朝廷的軍隊,根本9不存在殺良冒功的說法,壓根兒9不追究,所以就看不到這類記錄!
明軍這邊是殺良冒功,借老鄉的首級去領賞;而某朝根本就是殺老鄉搶錢搶女人,根本不需要拿着首級去冒功,自然沒有殺良冒功的說法。
眼前,再加上作亂的教眾已經失去控制,誰知道有沒有染上瘟疫。所以1個衝鋒擊潰后追殺一陣,9退了回去,連屍體都懶得搜索。
戴着面巾,田爾耕端着望遠鏡俯視島原周邊,不斷有打着‘十’字旗幟的亂軍湧來,圍堵在東南角,人數越聚越多,因為缺少軍械也沒有馬隊,始終沒有大規模的或有意義的舉動。
“都督,末將請戰。”
沈有容的侄兒拱手上前,看着東南角密集叛軍,忍不住抿抿嘴唇。他實在是太喜歡那些叛軍亂民的方位,東南角背後就是海灣。炮艦靠近后,一頓火炮下去就是天大的軍功。
對於沒有縱深的島國,自己又握着絕對優勢的水師力量。對於叛亂,北洋水師上下真沒什麼感觸。只要不是駐軍依靠炮台作亂,其他作亂的勢力在他們看來,就是功勛所在,明晃晃會移動的功勛,手快有手慢無的功勛。
田爾耕緩緩搖頭:“此時不合適,本督自有韜略。”
他沒什麼沙場屢歷,可胃口卻也不小。準備坐看蘭教叛逆抱成團,然後封住長崎半島,水師、陸軍1同使勁,方便1口氣殺乾淨。
予州府,今治港。
碼頭上兩個警役團忙碌,袁樞所在的船隊在此補充種種軍械。
旗艦甲板上,待衛士撬開木箱,袁樞抄起1桿火銃剝去油紙,這是中正3年制式后裝火銃。
見保養的不錯,袁樞緩緩點頭。
瀛洲兩省駐軍的軍械還是稍稍落後,這批3式后裝火銃屬於內陸軍團列裝完備后,才有了剩餘產量補充瀛洲駐軍。
作為兩省最後的大本營,予州府各處武備充足,足以再武裝3萬大軍。當然,還是以老舊軍械為主。
西瀛戍衛軍團主將周世錫快馬趕來,轉乘小舟來旗艦拜見袁樞這位小國相。
此時袁樞正翻閱着飛鴿密文,眉頭緊皺。
整個9州全亂了,出現了預料中最差的情況。然而偏偏有預備的調軍平叛方案,可因為9州此時多雨,疫氣瀰漫使得預定調兵方案不得不延後。
平叛如救火,時間是最關鍵的。
周世錫抵達,袁樞也不客套,將密文遞過去:“周將軍,眼前南北9州糜爛,可有良策?”
周世錫掃1眼密文,也是眉頭皺起:“回上差,末將以為不可自亂陣腳。亂民如斷哺小兒,各處嚴守,此勢不難解。”
沒錯,目前亂軍勢頭實在是太大了,各處裹挾災民號稱幾萬、十幾萬的,看着數據的確有些頭大。
袁樞雙袖負在背後,雙目遠眺:“以靜制動?”
“是,末將以為守好9州十3座港口為眼前首要。待梅雨過後,瘟疫勢必更甚,到時亂軍自亡矣。奈何田都督好功……”
袁樞明白了,周世錫不贊成出兵進攻。去年9州瘟疫嚴重,尤其是南9州可謂是十室9空,9州兩府往外調出不少軍隊。
此時各處港口的軍隊自保絕對有餘,若出擊后只要敗一場,將極大的鼓舞亂軍,還會讓亂軍得到寶貴的糧食、軍械以及大量經過訓練的土著警役,將會讓叛軍的實力構成進行脫胎換骨的變化。
周世錫心裏憋着事情,緩步跟着袁樞來到船邊,詢問:“上差,不知征西大將軍此次換屆,能否更進1步?”
畢竟都是登萊系自己人,袁樞眼皮也不抬看着滔滔海浪:“難,家嚴掌相印,楊公斷無入將府司事的道理。”
登萊系領袖袁可立是國相,登萊系武將頭號人物楊肇基,周世錫的岳父大人,自然沒有更進1步的可能。
周世錫也不覺得失望,畢竟心裏早就有準備,只是心懷僥倖詢問一番罷了。
恢復鄭重神色,雙手撐在護欄上,周世錫道:“田都督為正名而出擊,只有3團萬餘兵馬。末將擔心田都督馬前失蹄,又不知如何補救……”
瞥1眼周世錫,袁樞繼續看海,他對周世錫的評價很低,若不是這個人具有步軍、水軍兩項指揮才華適合瀛洲方面,又是楊肇基的女婿,可能1輩子都走不到眼前這1步。
他感覺周世錫這瞻前顧後的行為,不願意承擔責任的心思將極大限定周世錫的前途,可能掛着封號將軍退休,就是周世錫的未來。
稍稍沉吟思慮,袁樞搖頭:“不可能,有北洋水師配合作戰,田都督最差也是不勝不敗之局。本官所慮,還是如何向朝廷、君父交代。”
蘭教造反,事情其實也不大。可偏偏天草父子是譚昌言保下的人,造反的根本原因還是譚昌言不願意繼續撥發越來越高的口糧。
很簡單的事情,可以在中樞演變成譚昌言故意如此不恤治下百姓,有逼反乃至是操縱叛亂的嫌疑。沒法子,法司那裏的御史想像力一向很大,善於捕風捉影。
而登萊系執掌相府,有人添堵、給皇帝製造板子敲打登萊系,也都是不用想的事情。可能皇帝知道譚昌言1定程度上是清白了,可形勢上需要打1板子下去,以證明皇帝對登萊系的掌控力。
周世錫也不認為田爾耕會打敗仗,優勢太明顯,是個豬在大帳里沒日沒夜的玩女人,下面的人也能1眼1板的將亂軍收拾乾淨。
他只是擔心萬一,他是個謹慎、猶豫的人。
袁樞頓了頓繼續說:“眼前也不能坐看事態發展,必須要出軍打斷亂軍步驟。不能由着亂軍自己來,否則有失控的風險。予州府方面做好支援準備,時機合適從佐伯港登岸,分軍兩股穿插作戰,將9州腹心攪亂,不給亂軍合流、生養的機會。”
“本官率軍支援田都督,不管以後是個什麼局面。天草父子是賊首,必須先行剿滅,1是威懾,2是給朝廷1個交代。”
不管消息傳到中樞,是要招撫還是殺乾淨,總之天草父子必須活捉,將丟了的臉面找回來。
天草父子的造反,狠狠給了瀛洲方面1記耳光,也讓朝廷意識到這地方真的需要強化治安。
周世錫領命,他只是戍衛軍團主將,不是戰鬥自主權更大的野戰軍團。掛着將印的野戰軍團,法理上來說具有對外開戰權。
對於瀛洲方面,袁樞已經不指望這裏的稅收、糧食繼續反哺中樞內陸。只希望瘟疫範疇一直可控,別讓這鬼東西跑到內陸去就好。
最後,本土調來的駐軍,絕對不能出現大規模的非正常減員,否則所有人臉上都無光。傳出去影響惡劣,說不得會影響以後對外戰爭。
至於其他的,袁樞根本不在意今天死多少,或者明天死多少。
他只在意大局,大局就是內陸的安穩以及皇帝、朝廷的顏面問題。其他的一切,無關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