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事還沒有開始(3)

第7章故事還沒有開始(3)

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在無法遇見第二個寂寞的人的寂寞冬天。獨自行走，獨自唱歌，獨自逛街，獨自看着一整個世界狂歡。人們手牽手地逛着遊樂園。曾經，你是我的獨一，我是所有人的無二。如今我的世界充滿了你的氣息，卻始終無法看清你的真心。

我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

這些話，道出了一個幸福光鮮的女人不為人知的憂傷一面。

毓靜坐在上島咖啡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細細地讀着雨薇有着淡淡憂傷的文字。館內暖氣開得很熱，暖暖的氣流熏得人懨懨欲睡，玻璃窗上的水蒸氣隱約遮蓋了窗外緩緩飄落的楓葉。

雨薇的腳步聲很小，小得如輕輕飄落的楓葉。而毓靜，卻依然辨別出是她的聲音。扭過頭去，果然是她。

彼時雨薇穿一件黑色修身毛衣，領口稍寬，露出好看的鎖骨，棕色短款修身皮草，毛茸茸的桃色長版圍巾隨意地搭在脖頸上，一雙棕色過膝長筒靴，顯出修長的雙腿，高雅嬌媚而不失洒脫溫柔。她進來的瞬間，便引來良多晦澀目光。

毓靜在心裏暗自讚許，微笑着遞給她一杯預點的紅茶。

“先喝杯茶暖暖胃吧。”毓靜說道。

雨薇接過茶，雙手握着茶杯，低頭抿了一小口說道：“外邊結霜了，是有點冷，這紅茶，有點澀，不過水溫剛好。”

“再喝點什麼嗎？要不換一種吧。”毓靜說著將菜單遞與雨薇。

雨薇便又點了一杯咖啡，並吩咐服務生多加一塊糖。

毓靜將書本移至一側，說道：“謝謝你的筆記。”

“不客氣。”

雨薇膚色瑩白，棕褐色的髮絲微卷，神色略顯疲憊，說話時卻是深遠的，有一種恣意的專註。

毓靜其實並不喜歡與這樣的女子一起，並不是怕做了映襯，只因她的性情氣質以及她的美都是招搖的。她更喜歡內斂隨和的女子，如一杯溫潤的奶茶，甜而不膩，澀而不苦，讓人不致心生懼意，可以隨和交往。

若不是自己的筆記本被弄丟，錦如這兩個月來都沒怎麼好好上課，自己也不至於借雨薇的了。原本她是不願借的，只是耐不住錦如的勸說。

二十二、無心之過

期中考過後的外國文學藝術鑒賞課，和暮雨薇一起是有幸的。雖然同坐最後一排，卻總是成為全場目光的焦點。

無論怎樣的裝束和髮型，即使偶爾樸實無華，她也是最吸引眼光的、美的、囂張的暮雨薇。

那一天，雨薇與銘卓同坐後排，毓靜與錦如同坐右側。四人距離甚遠。課上，劉教授讓大家對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CharlesPierreBaudelaire）以及象徵派詩歌發表演講。

雨薇侃侃而談，從《惡之花》談到《巴黎的憂鬱》，從《腐屍》談到《吸血鬼的化身》、《憂鬱之四》，聲音朗朗，配上手勢，遇到敏感的部分，也照樣侃侃而談，調笑不誤，無一絲矯揉造作，甚為惹人耳目。

“惡之為花，其色艷而冷，其香濃而遠，其態俏而詭，其格高而幽。它綻開在地獄的邊緣。”

“《惡之花》是波德萊爾的代表作，也體現了他的創新精神。創新之一在於他描寫了大城市的醜惡現象。在他筆下，巴黎風光是陰暗而神秘的，吸引詩人注目的是被社會拋棄的窮人、盲人、妓女，甚至不堪入目的橫陳街頭的女屍。波德萊爾描寫丑和醜惡事物，具有重要的美學意義。他認為丑中有美。與浪漫派認為大自然和人性中充滿和諧、優美的觀點相反，他主張‘自然是醜惡的’，自然事物是‘可厭惡的’，罪惡‘天生是自然的’，美德是人為的，善也是人為的；惡存在於人的心中，就像丑存在於世界的中心一樣。他認為應該寫丑，從中‘發掘惡中之美’，表現‘惡中的精神騷動’。總之，波德萊爾以丑為美，化丑為美，在美學上具有創新意義。這種美學觀點是20世紀現代派文學遵循的原則之一。”

“《惡之花》以其大膽直率得罪了當局，其怪誕的思想和超前的理念更觸怒了保守勢力，結果招致了一場激烈的圍攻。波德萊爾被指控為傷風敗俗、褻瀆宗教，上了法庭，最後被迫刪去被認為是大逆不道的六首‘淫詩’：《累斯博斯》、《入地獄的女子》、《首飾》、《忘川》、《致大喜過望的少婦》、《吸血鬼的化身》。四年後，《惡之花》新增了三十五首詩再版，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波德萊爾的詩集帶給我們的，不僅是形式上的審美情趣，更有深邃的思想——將最真實的自己表達出來，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保守抑或前衛，只要這種表達是真實的，發自內心的，靈魂深處的，在時間的洗禮下，就一定會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雨薇言畢，只聽得一陣掌聲。

因為時間的關係，劉教授只點了幾個作業得全優的同學，最後一個便是毓靜。

大家的觀點基本和暮雨薇一致，毓靜卻說出了自己不同的想法。

“《惡之花》的主題是惡及圍繞着惡所展開的善惡關係。惡指的不但是邪惡，而且還有憂鬱、痛苦和病態之意，花則可以理解為善與美。波德萊爾破除了千百年來的善惡觀，以獨特的視角來觀察惡，認為惡具有雙重性，它既有邪惡的一面，又散發著一種特殊的美。它一方面腐蝕和侵害人類，另一方面又充滿了挑戰和反抗精神，激勵人們與自身的懶惰和社會的不公做鬥爭，所以波德萊爾對惡既痛恨又讚美，既恐懼又嚮往。他生活在惡中，但又力圖不讓惡所吞噬，而是用批評的眼光正視惡、剖析惡。如果說它是病態之花、邪惡的花，那是說它所生長的環境是病態的、邪惡的。波德萊爾從基督教的‘原罪說’出發，認為‘一切美的、高貴的東西都是人謀的結果’，‘善始終是人為的產物’，所以要得到真正的善，只能通過自身的努力從惡中去挖掘。採擷惡之花就是在惡中挖掘希望，從惡中引出道德的教訓來。”

末了，劉教授總結評價了每個人的發言及論文。令他最鍾情的，竟是雨薇和毓靜。

這是怎樣的兩個女子，一個率性無忌美得囂張，一個淡然隨和波瀾不驚，論文的筆觸卻都是極其清淡的，教授用投影儀將出彩的文章打在大屏幕上，有雨薇的，錦如的，銘卓的，也有毓靜的。

毓靜和錦如怔怔地默讀，想要記住雨薇筆底的神韻，卻不能體味這樣一個女子，有着迥然不同的外表和內心。

最後，教授宣佈最終評比結果，暮雨薇96分，林毓靜98分。第一名竟然是毓靜！

毓靜心想着，這真是無心之過。

二十三、手心的月亮

秋天，蝴蝶將要消失的季節，那靈動的身影，華麗的翅膀，在荒蕪的裝點下卻越發張揚。傍晚的月色，些許迷離，卻清澈地映照着寂靜的黃昏。

蝶，不同於飛蛾，卻為何如此愛戀這清冷的月光呢？毓靜望着這清澈月光下華美的蝶，喃喃自語。

偶遇

你靈動的身影

在閃閃爍爍的燭光中搖曳

舞了一天的蝶兒呀

你依舊執着地愛戀着光明的懷抱嗎

你嫩黃色的翅膀柔美而溫馨

你柔軟的身軀嬌小而可人

你彎彎的觸鬚

在點點的燭光中

劃出讓人驚嘆的曲線

我可親可愛的蝶兒呀

黑暗中

你是因着這點點余火

找到我的吧

你是否也在月影清輝中

迷失了回家的路呢

抑或窗外黑暗沉寂的夜

讓你感到孤獨與寒冷呢

你是從我童年的樹林子裏飛來嗎

你也曾在那片樹葉上駐足凝視嗎

你喝過那條穿越田野與草地的小河中的水嗎

你看見過那片開得燦爛的油菜花嗎

你是否曾在一株野丁香上睡過一夜

我想是的

因為在你的身上

我聞到了丁香花的味道

樸素的大自然的味道

手心的月亮

第二天，這首詩出現在詩社首頁原創詩歌推薦榜第一名。

作者署名為：手心的月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