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誰是誰的納西瑟斯，誰是誰的水仙花(
第13章誰是誰的納西瑟斯，誰是誰的水仙花(2)
即使得到第一又能怎樣！即使得到所有人都羨慕的成績又能怎麼樣！想着想着，得九竟痴痴傻傻地掉下淚來，滴在剛剛寫下的日記上：
“天空沒有飛鳥的痕迹，但我已經飛過；心沒有被刀劍刺穿，卻早已血流不止……”
暗藍色的墨跡瞬間暈染開來。那字跡也模糊在沾滿淚痕的雙眼。
而此時的錦如，卻正在和帥哥“金城武”卿卿我我。這一幕，恰巧被淚眼婆娑的許得九看到。得九終於爆發了，扔下所有的書本作業，推開阻攔自己的同桌小敏，越過一排排熟悉又陌生的桌椅，一把推開“金城武”，轉過頭，憤怒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低着頭溫柔地對着錦如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許得九。此時，只聽得一聲巨響“啪——”，得九隻覺得臉上如火燒一樣燙，未反應過來時，“金城武”已轉過身拉着錦如向教室外走去，得九隻隱約聽得“金城武”的一句“你不配”和錦如的一句“拜託你去照照鏡子，我從來不和鄉巴佬交朋友”。錦如惡毒的話語如鴆酒一般將許得九的心完全撕裂！得九推開擋在前邊的同學，奮不顧身地追了上去，拉着錦如的袖口，再次說道：“我喜歡你，不管你怎樣看我，我不想你因為學習成績而記恨我。”
錦如冷冷地甩開得九的手，漠然地說道：“我討厭你，看到你就難受！”
瞬間，得九的眼中，只余灰燼。
他飛也似的跑了出去，奔跑在被昏暗天空壓低的玉蘭樹叢中，出了校門，穿過熙熙攘攘的街，得九隻覺得，風直把自己往後推，而自己眼中的世界卻在急速後退。“山雨欲來風滿樓”，得九卻無暇顧及這些，心裏儘是錦如那些怨恨和不屑的眼神、話語。“別人的嘲笑、謾罵和譏諷，我從來不會放在心上，但對於你，一個眼神，一句話語，卻能讓我有萬箭穿心般的痛。”得九在心裏想着，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家名為暗夜的酒吧。
嘈雜的音樂，昏暗的燈光，喝得酩酊大醉的許得九。
太痛苦的時候，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然而從學校偷跑出來的身無分文的許得九，卻因付不起酒錢而遭到酒吧保安的謾罵和毆打。
被打出酒吧，鼻青臉腫的許得九，搖搖晃晃地穿過那條燈紅酒綠的濱海街，不知不覺中又到了與家鄉一江之隔的海灘。此時的天空，竟“噼里啪啦”下起雨來。聽着海風從耳旁吹過，任冰冷的浪一次次淹沒雙腿，直到麻木，直到失去知覺。
得九看着一滴滴的雨，在海面上跳躍着，泛起一圈一圈漣漪，碰撞的瞬間便破碎了，幻滅了。就如自己此刻的心，這顆曾經完整飽滿的鮮活的心，也隨着破碎了，幻滅了。曾經那麼執着的對生命的熱情，對理想的追尋，對未來的憧憬，對所有美好事物的激情，也都隨着破碎了，幻滅了。腦海里漂浮着自己在那本印有金色太陽花的日記本里寫給錦如的最後一句話：
“我的世界太過安靜，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如此這般的輪迴。聰明的人，喜歡猜心，也許猜對了別人的心，卻也失去了自己的。傻氣的人，喜歡給心，也許會被人騙，會被拒絕，會被傷害，卻也是真正愛過，不曾後悔。”
就這樣一直想，一直想，想着想着，竟看到錦如微笑着的臉，和那片夢裏無數次看到過的盛開的太陽花。
幾天前玉蘭花大朵大朵開得潔白如雪，不幾天的時間，卻又凋零無跡，讓人不禁懷疑這短暫的花開不過是一場夢境。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風景；傷得最深的，也總是那些最真的感情吧。
自那天被錦如拒絕以後，這所校園裏再無許得九的痕迹。有人說他那天太丟臉轉學了，有人說他害怕錦如的報復所以不敢再待在這裏了，也有人說他在這裏受到太多人的排擠，所以不再來了……
無論哪種說法，只是，許得九真的再也沒有在這所校園裏出現過，就像從海面蒸發了的水汽一樣，飄散無跡。
“小如，後來呢？他真的轉學了嗎？你們後來有聯繫過嗎？”毓靜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裏，之後他媽媽來找過我，說她兒子很長時間都沒有回過家了，問我有沒有看到過許得九。我把事情的經過如實告訴了她，後來聽人說有人看到許得九那天喝了好多酒，又沒有錢付賬，結果被打得渾身是傷，去了海邊的他，在雨中被巨大的海浪捲走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消息。她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后整個人都垮了下去，沒有了精神支柱，不久后也抑鬱而終。”錦如說這段話時，眼裏流露出一絲哀傷。
“對不起，也許我不應該問起這些，讓你想起那些傷心的回憶。”靜說道。
“沒關係，我還覺得自己找不到傾訴的對象。”
“你和那個‘金城武’後來怎麼樣了？”
“我們波瀾不驚地分手了，他知道了我是利用他來氣許得九，和我狠狠地吵了一架，我也一點都不傷心，因為沒有愛也就沒有痛苦。”錦如坦然地說道。
“你還會想起他嗎？”
“你是說許得九？”
“嗯。”
“有時候會想起他離開時哀怨的表情，覺得很心痛。”
“你心裏其實是有他的，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曾經那麼討厭他，那麼想要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但是當一個愛你的人，真的永遠消失在你生命里的時候，卻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心痛。每次進教室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期待看到他土裏土氣的永遠安靜如空氣的身影。或許是我虧欠他很多吧。”
“小如，得九是個好男孩，他真的很愛你……”
“毓靜，我知道，我曾經那樣的捉弄他，他從來都沒有怪過我，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
“你日記里所說的‘納西瑟斯’是許得九嗎？”毓靜問道。
“說起來你也許不會相信，那是一個和許得九長得很像很像，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我可以確定他不是許得九的人。而且這個人你也認識。”
“是……”
“對，他就是銘卓。”
三十九、愛是前世未還清的債
錦如說過：“出來混的總還是要還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負債纍纍，不是貧困潦倒，卻是背負着感情的債討生活。每次看到銘卓，就會想起許得九，你都無法想像，世界上居然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現在才知道，生物老師的話有多麼不可信，她說世界上不可能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即使形狀相似，紋路也絕對是不同的。而銘卓和許得九卻是兩片形狀和脈絡都完全相同的樹葉，然而，他們的確不會是同一個人啊！銘卓出身高貴，爸媽都是身家上億的銘基集團老總。才華橫溢、談吐不凡，渾身上下都散發出貴族氣質。而許得九不過是出身清寒的窮小子，父親是普通的漁夫，在他讀小學時出海打魚遭遇風暴，不幸遇難，漁船和人一起葬身大海，母親是小學語文教師，在父親去世后獨自一人將年幼的許得九撫養成人。從小便知世事滄桑的許得九節儉謙遜、懂事知禮，受母親柔和性格的影響，有一點點自卑的許得九一向誠實內斂，謹言慎行。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到典型的單親家庭孩子的影子。
生活在這樣兩種不同世界的人，卻有着如此相似的外表！那樣一張俊美的臉，配在許得九身上，就好像是生了銹的銅，刷上了一層明晃晃的金水，那銅銹終究有一天還是會露出來。而在銘卓身上就如耀眼的鑽石嵌在鉑金的藝術品上，無論怎麼看都是完美無瑕、永恆不變的藝術品。
“第一次在詩社的活動中見到他，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怎麼會是許得九？《流蘇湖上琉璃月》，那樣的音樂，那樣的歌聲，怎麼會出自傻傻獃獃土得冒泡的許得九？自那時起，便有了好多好多關於他的傳聞，在我的心頭蕩漾起漣漪。”
“他的每一首歌，他的每一句詩，他和暮雨薇的每一件事都會讓我的心顫動不已。碰觸到關於他的一切，都會讓我想起當年的許得九，有種不可原諒自己的心痛！或許這就是報應吧。”錦如說著。
原來，讓錦如心有所屬的人竟然是銘卓！怪不得她對銘卓和雨薇的事兒關心到無微不至呢！
四十、偶遇
不知不覺中，緊張的期末考終於過去了，毓靜和錦如最喜歡的外國文學藝術鑒賞課居然都得了優等。可是兩人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毓靜的總體成績和上次考試不無差別，只是讓人驚奇的是，上次全班第一名的錦如，這次居然慘不忍睹地排到倒數。看來愛情的魔力，有時可以讓人如此意亂情迷。
“每個人都有考不好的時候呀，小如，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不要放在心上，總會好的。”毓靜安慰她道。
“恩，我知道。”錦如輕聲說著，卻低頭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毓靜正要追上去的時候，又一想，還是讓她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吧。於是想起和遠約好的每個月的最後一個周五下午六點一起去整理詩社月刊的稿子，抬起手，看了一眼手錶，呀，已經七點了，他不會已經走了吧，便快速向社團工作室走去。邊走邊翻找包包里的手機，只見足有七八個未接來電，才想起剛才去導員辦公室時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個時候憶遠已經去上平面設計課了吧，毓靜想着，今天只能自己一個人整理詩文稿了，不覺情緒低落下來。
月影斑駁北風清冽的晚上，毓靜獨自穿過悠長的走廊，月光傾灑下一排排掉盡了葉子的梧桐樹影，投射在乳白色的漢白玉欄杆上，清冷而皎潔。
遠遠望去，微弱的燈光點亮了她寂靜的雙眸。會不會是遠今天沒有去上課呢？想到這裏，她心中不禁開出了暖暖的花。
毓靜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便開了，出現在眼前的不是憶遠，卻是銘卓。
“真巧。”
“是啊，你也在。”
“來整理詩稿嗎？”
“嗯，你呢？”
“我來找一首前兩個月的詩，覺得寫得很好，可惜不小心被我弄丟了。”
“我可以幫你的，那首詩的名字，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好像是叫《偶遇》。”
“哦，你喜歡這首詩嗎？”
“嗯，寫得很美。”
毓靜轉過身，很輕鬆地在塞得滿滿的書架上拿出一個文件夾，又很輕鬆地在裝滿詩稿的文件夾里拿出一篇，那正是銘卓要的《偶遇》。
偶遇
你靈動的身影
在閃閃爍爍的燭光中搖曳
舞了一天的蝶兒呀
你依舊執着地愛戀着光明的懷抱嗎
你嫩黃色的翅膀柔美而溫馨
你柔軟的身軀嬌小而可人
你彎彎的觸鬚
在點點的燭光中
劃出讓人驚嘆的曲線
我可親可愛的蝶兒呀
黑暗中
你是因着這點點余火
找到我的吧
你是否也在月影清輝中
迷失了回家的路呢
抑或窗外黑暗沉寂的夜
讓你感到孤獨與寒冷呢
你是從我童年的樹林子裏飛來嗎
你也曾在那片樹葉上駐足凝視嗎
你喝過那條穿越田野與草地的小河中的水嗎
你看見過那片開得燦爛的油菜花嗎
你是否曾在一株野丁香上睡過一夜
我想是的
因為在你的身上
我聞到了丁香花的味道
樸素的大自然的味道
銘卓驚奇地望着毓靜，說道：“你好厲害，居然可以這麼快就找到。”
毓靜莞爾一笑，心中暗想，這首詩就是我寫的，我怎麼會不知道放在哪裏呢！
“其實我是想用它來寫一首歌，這首詩寫得太美了，所以，所以想為它譜一首曲。”銘卓說道。
“哦，這樣啊。”毓靜說道。
“只是不知作者是否願意。我只知道作者署名為‘手心的月亮’，卻不知她是誰。”
“我想，她應該無所謂吧，她也許，不，一定會很開心的，自己的詩被譜成曲唱出來，她應該很開心才是。”
“這麼說，你知道她是誰？”銘卓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其實我也不知道。”毓靜吞吞吐吐地回答。
“不知道詩社有沒有她的聯繫方式，手機、QQ或MSN之類？”
“好吧，我幫你查一下吧……她的QQ，××××××。”
“好的，謝謝你哦，我記下了。我們一起整理吧。看看下個月有沒有寫得很出彩的。”銘卓邊說邊翻看着一篇篇詩文稿。臉上掛滿暖暖的笑容。
毓靜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銘卓，日光燈亮白的色調斜射在他棕黑色微卷的頭髮及長長的睫毛上，閃着柔潤的光澤。這樣一張俊美的臉，竟可以用驚艷來形容。柔亮的膚色晶瑩剔透，輪廓柔和而不失冷峻，好像夢境裏走出來的高雅神聖不可及的王子，難怪錦如要將他比作納西瑟斯呢。
冬日的晚上，天色已經暗黑，月亮斜掛在光禿禿的梧桐樹梢，錦如走着，看着自己複印的暮雨薇的筆記，想着自己那可憐的成績和卑微的感情，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
“這不是我要的生活，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要的，高中時那麼多努力，都白費了嗎？現在的自己，如此平庸，如此黯淡，如此不堪一擊，就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現在的樣子！曾經的勇氣，曾經的自信，曾經的熱情，曾經的傲氣，曾經的敢作敢為，如今都化作泡沫一般深埋心底。我要做回自己！做回最真實的自己。”錦如想着，眼前浮現了暮雨薇冷峻強勢、囂張嫵媚、優雅性感絕美的姿態。
……
四十一、手指泡芙和提拉米蘇
寒假不動聲色地來臨，身邊的同學一個個都回了家，寢室里只剩錦如和毓靜兩人相互取暖。
遠曾問起毓靜不回家的原因，她只搪塞說被導師選中參加實習。錦如每天只泡圖書館惡補上學期落下的科目，毓靜便一個人在宿舍七樓的陽台上看細細的雪、冷冷的月。還有紫萱留下的缺乏侍弄的含羞草和仙人球，那青色中有了些許衰敗的痕迹。
快要過小年了，每當夜幕降臨時，天空便開出一朵朵璀璨的煙花，毓靜伏在七樓的陽台上靜靜地看着，紅的鮮艷，黃的璀璨，藍的深邃，紫的瑰麗，照得細細飄落的雪也絢爛繽紛起來。
“吹不熄的光芒努力燃燒自己，只為你愛過的螢火，永不墜落……”王菲慵懶的歌聲彌散在清冷的空氣里。她隨意地寫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感想，猶如記憶的碎片一樣散落在字裏行間。
Maybeit'sintuition，
Butsomethingsyoujustdon'tquestio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