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與道有緣
第41章與道有緣
“好的，姨。”小道士看起來才二十齣頭，一張臉粉白粉白的，好似能掐出水來。濃眉似墨染，帶着几絲剛正之感。一雙彷彿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肅然時若寒星。直挺的鼻樑，唇色緋然，輕笑時若鴻羽飄落，甜蜜如糖，靜默時則冷峻如冰。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稜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如果再穿上一身淡藍長袍手握拂塵便真真似天外高人。
“沒事了，就是衝撞遊魂而已。以後少接觸死者之物，那位老人與你有緣所以才上了你的身，借你口說話。”也沒見他怎麼動手，就直接說出來是個老人，可見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王老頭又問了些關於兒子的事情，說能不能給兒子帶話，道士說這個要去找會過陰的人，這種會過陰的人在我們那裏叫馬腳也有的叫陰差。關於堰塘里的水鬼，道士說他可以幫忙收魂，這話一出口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
“收魂？”大家異口同聲，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還可以收魂的啊，茅山派就是正統啊！
我們那裏也有自稱道士的，不過這些鄉里的道士就是看個風水算個命，都是些假道士。他們只是會一些雜集上學來的東西、符咒等等，算是懂點皮毛，沒事就給人看看房子墓穴什麼，順道能在葬禮上跳幾下，要是說到收魂可還真不會。
小道士雲淡風輕的轉身離開，好似已經習慣了被人質疑和崇敬，什麼都見怪不怪了。
“他進去幹嘛？”父親問小四，難道是進去拿傢伙？“四兒，你這個表哥是真道士？”父親實在是想拜一個高人為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果這真是個有法術的那就立馬拜師學藝，想想都覺得前景一片光明啊！
道士也不知道是聽見父親這話還是怎麼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說不上來是不屑還是鄙夷，弄的父親都不好意思了。“都走了五六米了，這麼小的聲音都能聽見？”父親在心底疑惑，這是練了順風耳不成。
現在快到吃午飯的點了，父親走的時候奶奶已經在廚房準備着了，這會兒差不多菜都端上桌子等着了吧。那道士似乎是要作法收水裏的冤魂呢，看是不看？心底頓時糾結萬分。誘人的菜香在空氣中飄散，村裏的很多人家都在忙着吃午飯呢，咕咕咕肚子也跟着叫起來。
小四他媽一看天色不早了，這光顧着看王老頭和侄子談論紅魚水鬼的事情都忘了做飯，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早都餓了，遠來是客，這下子還真是怠慢人家了。想罷便朝小道士的背影喊道：“侄兒，你先別弄了，姨進去做飯，咱先吃過飯再說啊。”說完就笑着問父親：“平兒。要不你也在身子這吃，還有二虎子，好久都沒在我家吃飯了，正好今天姨要做好吃的。”
“嘿嘿，嬸子，不了，我下午等道士哥哥收魂的時候再來看吧。這會家裏飯都做好了，您家裏有客人在，我去了不好，多謝嬸子美意了。我這就回去。”父親又對小四說了聲他表哥作法收魂的時候記得去叫他一聲，便轉身走了。虎子也跟着說了聲嬸子再見和父親搭着肩往上村走，走了還轉過頭朝小四擠了下眼睛示意下午一定要叫他。
入了伏之後天便慢慢的熱起來，村旁的大樹有五人合抱那麼粗了，枝繁葉茂遮天蔽日。走在林蔭下連燥熱都沒那麼明顯了，知了聲聲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奏鳴曲叫的人有些心煩。農村的日子總是這麼安逸又平淡，今天終於要看到新奇的東西了，父親和虎子都有些小激動。
“平哥，那道士搞不好是個有法力的，你真要拜他為師嗎？如果他收你為徒了，是不是你就要跟着他一塊去道觀就再也不回來了？那我豈不是很久都會見不到你？”二虎子撇着嘴，語氣裏帶着不舍，好似父親立馬就要收拾包袱離開了一般，這孩子每次都想的太多了。
“你就這麼肯定他會真的收我為徒？人家不是說這個都是講究根骨和緣分的么？再說了，要我學道可以但是我也不會離開五四村的。我也就是想跟他學點稍微簡單有效的東西，以後遇到像昨天那樣的事自己就可以抵擋。人家也不會傳授太多的東西給我的，畢竟我也不是一心一意的想當道士。你以為我真的能捨得我家人還有你們啊？”父親實在是受不了虎子這一臉頹喪的表情，看的人想抽兩下。這孩子怎麼想這麼深遠啊，真是瞎操心。
就這樣兩個人說著憧憬着就回到了各自的家，父親一進門便嚷嚷着：“下午小四兒他那道士表哥要去收水塘里的冤魂，你們誰要跟我一塊去看啊！”父親看着兩個正在桌子上用手偷偷拿菜吃的姑姑和一旁端坐的大伯，又調皮的故意喊：“媽，快出來，你姑娘在偷菜吃。哈哈，你快來教訓他們。”
不等父親說完，小姑就往他腰上上使勁捶了幾下，那小拳頭估計也沒多大力氣，“叫你多嘴，叫你多嘴，我就吃了一塊蓮藕而已，這不叫偷，只不過筷子沒拿出來，我吃兩塊不行哦。”
“哈哈，被我發現就打我。”姑姑一邊追着父親打，父親一邊在堂屋到處竄。
“跑什麼跑，弄得到處都是灰，要吃飯呢！”大伯一本正經的說道，那模樣活脫脫的是爺爺的翻版。大姑也在一旁邊說邊笑，家裏孩子多就是熱鬧。
“回來了？看的咋樣？”奶奶端着一碗雞蛋羹邊走邊問，那瓷碗估摸是有些燙，只見她對着手又是吹又是甩的，口中還發著嘖嘖嘖的聲音。
“沒什麼，小四兒他表哥是茅山派的道士，叫清風，我去看的時候整和下村的王伯說著紅魚水鬼的事情，隔太遠了我沒聽清楚，我去的時候差不多已經說完了，我沒說幾句小四他媽要回家做飯我就看看便回來了，說是下午作法收魂，到時候小四回來叫我的。媽，要不你也跟去開開眼界？”
“我不去，田裏還有事，你們去看了就回來告訴我一聲。”奶奶擺好了碗筷，又去廚房拿了把湯匙，說道“也不知道那把戲是真是假呢！我可不像你們整天閑的沒事幹。”
爺爺今天去別人家幫工了，鄰村的一個老人死了，早上去幫忙抬棺，中午就留那吃飯了，家裏就剩下四個小孩和奶奶。今天竟然有雞蛋，一頓飯吃得還算是盡興。很快吃過飯，父親就坐在門口等了，奶奶讓他去睡個午覺都不願意，生怕錯過了道士收魂。
天熱了，人就容易犯困，半夢半醒之間父親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片純白色的世界，周圍被白雲籠罩。身體也像是水中浮萍搖搖晃晃。往前走了幾步，驚訝的發現面前竟然站了一個人，那人的面貌也看不太清楚，只覺得應該是個年輕人。耳邊開始傳來莫名其妙的聲音，也不知道是那人在說著什麼，仔細一聽應該是咕在嚕咕嚕念咒語，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卻似乎隔着千里遠，聲音忽遠忽近只有凝神才依稀間聽見“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惟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
忽而那人一眨眼不見了，面前空空如也，只剩下聲音的餘韻還在耳邊回蕩，周圍的白雲越來越稀薄，眼前的光線越來越強烈，一道金光閃過，刺得父親一下子從夢境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發現原來是小姑拿了鏡子把太陽光反射到自己臉上，看把自己弄醒了還捂着嘴偷笑，哪家的女孩這麼調皮啊，比自己小時候都壞。
可是夢境中的那個人卻讓父親生了疑惑，那咒語難道是道教的？裏邊就聽見什麼道什麼道，這會醒過來其他的倒是忘記了只記得提到了一個道字，難道自己真的與道有緣？
莫名其妙的一個夢境讓父親百思不得其解，都說夢是無意識的，可是冥冥之中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誡自己：沒錯，你卻是與道有緣。以前也沒有做過如此奇怪的夢，那咒語似乎還在耳邊敘說。奇了怪了，白日做夢？算了，還是別糾結了，看看太陽，估摸着到下午三點了。父親連忙起身，就開始洗把涼水臉等着小四過來叫他，連小姑弄醒他也懶得計較了，還是看道士收魂比較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鬼上身還有些后怕的原因，父親現在對周圍的環境更加敏感了，哪裏有些異樣便能立即發現。比如現在，他便察覺到身後似乎站了一個人，那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彷彿有一種情緣牽絆在二人之間，從前生到今世。
是誰？周圍的空氣似乎有着輕微的波動，小姑的笑聲還在房子裏回蕩，可是直覺清晰地告訴父親，那裏就是有什麼東西存在，或許是一個魂。有微風自耳邊掠過，像是對方的一個招呼示意他來了，不帶有任何的危險氣息卻叫人不由得頭皮一緊。
父親的身體僵直，表情帶着一絲恐慌，他既是對自己如此敏銳的感覺而驚懼也是因為那找不見一絲存在痕迹卻又能令人感知的陌生事物而害怕。到底是誰？耳邊的髮絲隨着對方的呼吸而輕微顫抖，這明顯的不是過堂風，因為門頂的風鈴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哥哥，你怎麼了？”眼見着父親一直如木偶般站立不動，小姑很是奇怪，這是在練站姿么？可是為什麼表情那麼嚴肅啊。
“沒事，我後背有點癢，你幫我撓一撓。”本想着讓小姑站到背後把那人擠開便好了，可是耳多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呵呵……”，連帶着那種異樣的感覺也移到了身前，似乎在距離鼻尖幾厘米的地方一個人就這麼瞅着自己。空氣跟隨者波動，就像是有誰瞬間從背後走到了身前，連邁出的每一步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是錯覺還是？父親的背上已經有汗水慢慢沿着脊梁骨滾動，自脖子一直流到腰間，喉嚨不由得一緊。一種正在被注視的感覺從面前而來，透明的空氣卻映襯着背後的景物，感覺與現實的極大不符使得父親快陷入精神錯亂的地步，我這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