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宣傳片

第61章 宣傳片

第61章宣傳片

周琛開出了一個極高的價格。

幾乎是行業內二線明星的片酬。

溫柔仍舊遺憾道,

“周學長,對不起。”

周琛站起身來,

“溫柔,我想你不必急着答覆我,今晚之後,也許你給出的答案會與現在截然不同。”

周琛重新戴上黑色的鴨舌帽,壓了壓帽檐。

溫柔沒有再多說,送他到大門外,與周琛一個向西,一個向東,分道揚鑣。

溫柔回到家裏的時候,右覃剛好將最後一碗湯端上桌面,

“緣聲沒過來?”

溫柔點點頭,

“她參加了社團活動,明天沒時間。”

收拾碗筷的時候,

溫柔忽然道,

“媽媽,上次你匆匆就走了,沒有看見我演戲,你想不想看看?”

右覃笑着,把洗過的碗擦乾淨,

“好,媽媽也想看看七…柔柔演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七七,

是她的小名

期期,七七。

不僅因為溫未期,也因為她恰好在媽媽那邊同輩的表親中排名第七。

是最小的女兒。

自從她改了名字之後,媽媽就再也沒這麼叫過她,怕她想起那段回憶。

溫柔沉默了一會兒,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八點鐘到了,右覃和溫柔坐在電視機前,等着古文大賽的開播。

依舊是熟悉的國風旋律開頭,但是接下來卻不是正片,而是溫柔拍的先導片。

熟悉的畫面在屏幕里播放,溫柔奇異地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不再是單純的感動和沉迷,她莫名有心臟馬上要跳出來的緊張與激動。

而此時,正有無數人也打開電視,收看這一期的古文大賽。

因為中華古文大賽是央視出品,常被作為教育與激發興趣的媒介,播放給學生——尤其是高中學生們觀看。

此刻,國大附中整棟樓都關了燈,只剩下電教平台的大屏幕在播放着。

開頭是眾人熟悉的旋律,但是下一刻,卻切換到一個容貌瀲灧,卻冷如青玉的面龐上,那個女子,眼睫上還掛着一滴將落的淚,她孱弱無依,站在懸崖上,桃花花瓣同她的玉白衣袂漫天飛舞。

學生們驚了,

“這是溫柔?”

是溫柔嗎,

可畫面中的人,和他們看見過的溫柔太不相同,她的眼神、表情、氣質,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人。

蒼白的面色,絕望的眼淚。

短短一個鏡頭,卻是那樣的氣度宏大,這一刻她不是賽場上那個落落大方的選手,她像是背負家族榮譽的公侯之女,驕傲而堅毅,

忍辱負重,果斷決絕。

她彷彿有無數話想說,

卻在下一秒,

縱身跳下萬丈懸崖。

所有學生都一驚。

甚至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鏡頭嚇得錯愕,驚呼出聲。

班裏安靜得可怕,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而墜崖之後,漫天飛墜的緋紅落花竟重新回到花枝,再度成為新生的花苞,

而其中一片,卻在空中悠悠轉轉,迎風變成了雪花,落在一個女子白皙的指尖上。

而鏡頭從指尖緩緩上移,宛如電影大片的畫質愈發讓人有代入感,

溫柔的臉重新出現在鏡頭裏,

竟有人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而溫柔面龐邊上徐徐出現了一行字,

『溫柔』飾『長訣』

短短一行字,讓許多學生都沸騰了,錯愕震驚,悄聲細語,

“該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長訣吧。”

只是不等眾人多猜測,

隨着溫柔的腳步,迷茫的大雪已經落滿屏幕,

跟着出現的,是清冷的畫外音,也是宮長訣的心聲,隨着她在雪中行走的一步一踏,逐漸清晰,

“我仍舊記得,

那一日,大雪滿長安。”

她的裙擺長長地拖在雪中,背脊挺直,始終不曾彎下去,她的心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緩慢、空悠,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長安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大得把所有人都淹沒,看不見天,看不見雲。看不見山川烈日。”

“地上沒有燈,天上沒有月。”

“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恍惚間以為的明亮,實際上卻是荒茫一片。”

“像是在送別我至塵世盡頭,再讓我看見無路可走的宮家。”

鏡頭徐徐落在裙擺上,她的裙擺幅邊上有重重疊疊的純白銅陵牡丹,金線為芒,銀絲鍍邊,白澤狴犴的圖案隨着裙擺拖動而蜿蜒,尊貴華美,昭示她與眾不同的身份。

清雅高潔,冰冷似霜,像她一樣,與這俗世決裂成兩個世界,

“從前的一切,都在那日被大雪淹沒。

我宮家再不會為任何一個姓氏浴血而戰。”

鏡頭緩緩從迤邐的裙擺移到了溫柔的臉上,她的面色似雪一般蒼白,脆弱孤寂,可偏偏她沒有表情,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機,

“就在那一日,我重生了。”

“但我的到來伴隨的不是歡聲笑語,不是喜笑顏開。”

“而是遮住了天,遮住了地的漫天大雪。”

“是刺眼的白布和靈堂,是鋪天蓋地的哭聲。”

“昏君要我的父親與小叔父為他的貪慾戰死。

為他想要千古留名的野心搖旗吶喊。”

“可他錯了”

“從宮韞和宮錦被下大獄的那一刻開始,宮家不再忠於帝王。”

“宮家只忠於國,只忠於百姓。

而我宮長訣,只忠宮家。”

“宮家願什麼,我便求什麼,

就算是粉身碎骨,再無輪迴,我也要護住我宮氏一族的尊嚴。”

不過只是不到一分鐘的鏡頭,畫面卻美得無與倫比。

讓人忍不住沉淪。

宮長訣明明只是青白着臉,在大雪中走了幾步,天地卻在她的腳步間破碎。

《長訣》如今是課外選讀書目,許多學生都讀過。

如今書里的悲痛與殘忍隨着畫面逐漸翻騰,眾人只覺得似乎心間也有五味雜陳在追逐而來。

有淚點低的女孩子已經忍不住流淚了。

可在這個場景之後,卻是宮長訣策馬而來,英姿勃發的畫面。

她下巴微抬,脊背挺拔,握住韁繩,氣度倨傲而矜貴,是真正出身名門的公侯之女該有的姿態。

她在馬上搭起弓,無端一股肅殺之氣席捲而來。

衣袂翩飛,比漫天流雲更跋扈,煙青色的廣袖裙袂像是要飛揚起來佔滿這一方天地。

天地無邊,狂風勢厲。

音樂和鼓點突然變得震撼人心。

將門嫡女踏馬而來,馬蹄動即山傾古月摧。

鏡頭移到她堅毅冷峻的眉目上,

宮長訣,她要改朝換代!

勁風橫掃十餘丈,草木傾斜,要因她烈烈風華甘拜足下。

萬象入她眸中皆潰敗,明陽直下洗塵寰。

甚至有人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臟,忍不住喃喃低呼,

“長訣……”

眼前青衣女子的風華侵入眼眸,山崩堤陷,人心沉淪。

書上的那個女子,以一種眾人夢都不敢夢的姿態,活了過來。

如連城珠玉,勢動而傾城。

這一刻,都不必別的事物說服,就已經沒有人會懷疑她不是長訣。

而不遠處,一個清俊出塵的男子看着她,傍晚雲霞涌動,她縱馬踏碎漫天霞光。

班級里有人驚訝道,

“是周琛欸!”

不僅僅是當紅的演藝明星,更是《長訣》的作者啊!

而此刻他站在靶場之中,淺淺鍍了一身霞光,一身白衣,就將定王楚晏的風姿勾勒了出來。

二人在鏡頭流轉中相識,前世的種種紛至沓來,

他登科金榜,狀元及第,簪花遊街,只為向天下證明楚氏遺孤並非紈絝無才之輩。

那一年,他才一十七歲而已。

滿樓紅袖招,香囊綉帕拋了他一身,而他面色淡漠疏離,根本不去接,就這麼順着他的衣擺滑落下來。

卻不知道,其中有一塊清蓮綉帕,是她的。

陳王策反,長安大亂,

他隨手將玉扇扔出,打中了追逐她的叛賊。

她深陷流言,被傳私通外男,未婚夫當日退婚,卻不想,她以死明志,楚晏在眾人面前,從高樓之上接住了她。

卻見她狡黠的笑了。

她的目光投向人群,楚晏終於瞭然,她用這一死,引傳謠的幕後黑手陣腳自亂。

可她,怎麼就確信他會救她?

他開始留意她,開始在意她。

只是他們之間,始終無人表明心緒,也沒有過份的越界。

終於,在湖心閣漫天大火之中,她仍舊衝進去。

他忍不住雙眼通紅對她吼道,

“你不要命了!”

此時的宮長訣卻已經不是彼時的宮長訣,她重生了。

她苦笑着,淚卻從眼中墜下。

那裏面,真的有她的命。

當大火熄滅之時,她衝進火場,找到了筆洗之中的那方清蓮綉帕,彷彿是最珍貴的物事失而復得,她甚至淚盈於睫。

楚晏那時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僅僅是一方綉帕。

值得她這樣拼了命去找嗎?

宮長訣走在大雪之中的畫面穿插在其中,說明一切都只是宮長訣的回憶。

大雪中的宮長訣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可是楚晏不懂,

她前世聲名狼藉,根本不敢接近他,生怕自己身上的流言會玷污他的名聲。

靠着這一方錦帕,心心念念着他的名字,她挨過了多少痛苦煎熬的日月。

而前世與他最後一次見面,卻是那樣的不堪回首。

倘若她早一點遇見他,或許有機會十指相扣。

也許會在杏花吹滿頭的日子裏,終於能將所有心事大白與天下,對他堂堂正正說一句妾擬將身嫁與。

但在塵世的輪迴中,她回到原地,卻再不敢看他一眼。

多看一眼,是污名纏身的她對他的褻瀆。

多看一眼,便對不起她脊梁骨上扛着的家族,對不起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

班級里的每一個人,此刻都將所有心神凝聚在了屏幕里。

屏幕里的溫柔不再像之前的鏡頭裏那樣活潑狡黠,只是看着她的一雙眼,便知道她心事重重,哀凄浸骨。

這與之前劇情里鮮明的對比,讓眾人只覺得心間湧上一股苦澀與心疼。

沒有人質疑屏幕里的那個女子不是專業演員,更沒有人挑刺。

屏幕里的一切都像夢,一場讓人心悸的夢。

一場絕美的噩夢。

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視着畫面。

畫面之中的兩個人,最親近的鏡頭甚至只是並肩站在一起,卻讓人感受到了那股凄楚卻強大的愛意,讓觀眾痛苦又無比渴望他們走近。

兩個人都深愛着對方,甚至都清楚對方心中在想什麼。

可他們是盟友,是知己。

終究不是愛人。

她從太尉之女,

成為救萬民於水火的甘霖娘子,

太后的義女,長熹長公主。

她操縱朝堂,將前世最不願觸碰的權術玩弄得爐火純青。

她終於成為大司母。

受萬民朝拜,百姓臣服。

她已經走到了權力的巔峰,扔掉了她前世所有的純真無邪。

縱使痛苦孤獨,她依舊咬牙支撐。

只有這樣,才能為前世的宮氏報仇,保住今世的宮氏。

為她宮氏耋耄之年的護國大將軍,

不惑之年的太尉,

及冠之年的驃騎將軍,

束髮之年夭折的少將軍。

還有老弱婦孺一百二十一人,宮氏祠堂牌位一百零三座。

只是長訣的大權在握卻並沒有長久地維持下去。

畫面一轉,她被新帝挾持。

她一手扶起來的新帝佯裝傀儡,卻偷偷招兵買馬,挾持長安百姓,在民間逆轉她的清名為污名,逼她嫁給自己。

娶了她,相當於掌控了宮家。

當初那個俊秀單純的小皇子,終究變了模樣,狠心將她置於麾下,日日夜夜囚禁住她。

宮家的將軍們此刻皆在邊關,準備班師回朝。

宮氏的老弱婦孺為了不讓宮家大將被威脅,聽從新帝的話屠俘城十座,傷及百姓,竟然在被挾持之際,在獄中舉族自戧,大義赴死。

宮長訣好不容易自宮中逃跑,卻在第一時間得知此消息,心肺俱裂。

楚晏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浴血奮戰,從戰場殺出一條血路,當年俊美如神祗的楚世子,此刻不過是血污劍斷的敗寇,硬撐着一口氣逐她而來。

而他兩世愛而不得的人站在了懸崖之上,準備再度殉族而去。

而這一次,她滿心是比前世更濃的絕望。

她已經累了,不願再活着。

白衣遮蔽漫天,恰似她重生那日的白雪。

是純凈的白,也是死亡的白。

而眾目睽睽之下,

宮長訣輕笑,卻轉身投入山崖,

有人失聲尖叫,

“宮小姐!”

“公主!”

而他毫不猶豫自眾人之中飛出,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眾人大驚,尖叫聲起伏,

“定王殿下!”

有人被嚇得神魂盡失,眼淚決堤,有人拚命地喊,彷彿這樣就能聽見回應,

“宮小姐!”

“定王殿下!”

眾人看得入迷動容之時,開頭的場景再一次回放,

飛漱而下的山澗似時光倒流,

滴落的雨回到雲間,前世合成花苞的花重新開放。

只是這一次,看着畫面的人卻大多忍不住淚目。

他們隔着屏幕,看見宮長訣再度毫不猶豫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像是命運的輪迴重疊,沒有人能阻止這場悲劇。

而楚晏抱着她,清俊如玉的面容蒼白一片,枯敗如縞素,卻對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宮長訣,我來陪你了。”

捫心自問,兩世為人,

他們都不是私定終身的愛人,

他沒有陪過她靶場射箭,

沒有陪過她在大雪中秉燭夜遊。

沒有陪過她大笑嬉鬧。

沒有陪過她放燈許願。

只有這一次,他能毫無顧忌地陪着她。

他們死生契闊,骨血相連,終於成為對方的一部分。

他單槍匹馬,身無長物,

沒有親人,沒有安寧,沒有希望。

能隨自己掌控的,除了仇恨與痛苦,唯有這條命。

從這一刻開始,他把性命交給她。

自此之後,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天地逐漸被雪色的白慢慢朦朧。

楚晏的腦海里浮現了一個綺麗的夢,

十六歲的宮長訣浮現在腦海里,她騎着馬,天邊的彩霞鍍了她一身光彩。

紅雲似血,紫雲似煙,在漫天霞色之中,她長發飛揚。

她拿着弓箭,從極遠的地方,瞄準了靶子,乾脆利落地將箭射出,

箭穿空,直直地釘在了靶子上。

她似乎是發現了他,向他的方向騎馬而來,毫無畏懼地叫着他的字,高聲又嬌縱,笑容飛揚,

“喂,楚冉蘅,聽聞你騎射出眾,倒不知與我將門之後相比如何,敢不敢同我比上一場,一決高下?”

楚晏抱緊懷裏面色青白的女子,她已經雙眼緊閉,沒了生氣。

只可惜,她從沒這樣問過,

那一年,面對十六歲的宮長訣,

他沒有鼓起勇氣上前,其實早已註定,此生都不可能與之交手相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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