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浮生已過三千路(1)
第40章浮生已過三千路(1)
我還是晚了。
頹唐地走出派出所,下台階的時候膝蓋一軟,險些滾下去,江晨西一把扶住我,說:“人已經出去了。大小姐,回去睡吧,別折騰了。”
我推開他的手,木木地笑起來:“是啊。不折騰了。我要回家。”說著說著我的眼皮就沉重地睜不開了,依稀聽到江晨西在耳畔嘆息,說發神經了才大半夜不睡跟着一個小丫頭到處折騰。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我卻很欣慰,翹起嘴角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心地閉緊了眼,我斷斷續續地說:“江晨西,你倒不是個壞人。但,我還是那句話…我對你…”
“我沒有半分勝算。我知道。”他低低的說,像是自言自語。他把我半扛半扶地拖到車裏,吁了口氣,在我額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說:“所以,我打算不再繼續,我,退出戰局。”
一路上,他把車開得很穩,我睡得也很沉。身體已經極度疲倦,而精神仍在不停地奔波、掙扎。我又開始做亂七八糟的夢,尋找、爭吵、哭泣、抽搐。
直到車子停到林北風家的樓下,他把我搖醒,遞過來一張紙巾:“把淚擦乾,上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下車后我對他揮手說拜拜,江晨西握着方向盤,最後朝我一回眸,笑容燦爛,他說:“要是他們兩個都不要你了,別嫌丟人,告哥一聲,哥來救你。”
我把揉成團的紙巾扔到他臉上,笑罵道:“我呸你個烏鴉嘴!”
他哈哈一笑,白色的寶馬活脫脫像一匹雪白駿馬在雪夜裏瀟洒馳去。
我需要好好的休息,等攢足了精力,林北風,明天我一定把你抓回來。
樓道里的燈又滅了,使勁跺了幾腳才又應聲而亮。我爬上三樓,頭抵在門上有氣無力地摸索着包里的鑰匙。突然門咔嗒一聲,我身子一松,險些跌進去。
門自動開了。
藉著樓道朦朧的光線,我看到一個人靜靜站在門口,過了好半天,那個身材高瘦,臉上帶着倦意和微笑的男子輕聲說:“你回來了?”
一股酸熱的東西頃刻從心口湧上喉嚨再竄至鼻中,眼底立刻一片酸痛,我驚喜地捂着嘴巴,任滾出眼眶的淚水將手指打濕。我以為,既然是她將他保出去,既然她和江晨西已經分手,既然她打算再回頭,他一定會跟她走,我的下場只能是再次出局。
對林北風的愛,我如此沒有安全感和信任感。
我捂着嘴巴虛弱地彎下腰,眼淚雖流下來卻無力哭出聲音,只能從喉中發出暗啞的嘶嘶聲。
這時,站了很久的他張開雙臂,無聲卻又緊緊地將我攏入懷中,他吻着我的耳畔低低的說:“傻瓜,怎麼讓我等了這麼久。”
手中的包啪地掉在地上,他偏過頭略一彎腰將它拾起,另一手環在我腰間,身體往後一推將我拉進門裏,然後抬腳關住了防盜門。
我意識到要發生什麼,心跳已經開始加速,呼吸也已不自覺地紊亂起來,他不做聲,如黑瑪瑙的眼珠緊緊盯着我,裏面閃爍着慾望的影子。我的手纏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他把我推到牆壁上,盯了我幾秒鐘之後,低下頭,用力地吻我。
一股熱流從兩人的身心間各自流淌開,然後慢慢匯聚,最後在兩顆心化為一體的時候融在一起。他像流浪在外飢餓太久的孩童,貪婪地吮吸索要着,而我只能無聲地承受,溫柔的給予…
“北風…”我呢喃着,喚出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聲,稍稍放鬆我的唇舌,聲音含混不清“怎麼了?”
“北風,北風!”我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突然悸動起來,眼淚也不停地往下落,渴求中夾雜着命令的語氣,“愛我,我要你愛我。”
他的吻輕巧滑至耳旁,林北風含住我的耳垂用力咬了一下,低低道:“我愛你,愛你。”
“可是我覺得你也愛葉未央,你還在愛着她…你甚至比愛我更愛她,對不對?”我一邊呻吟着,一邊低低的啜泣,說出這些話時,我虛弱和委屈的像一隻雪夜被人拋棄的小狗。
“怎麼會呢,你多想了。”他繼續吻着,但力度已有所減輕。
“就是,就是的。我愛你八年,你愛他已經十幾年了吧,你怎麼可能忘得掉…”我嗚嗚地哭着,一股絕望和悲涼從心間慢慢地升起來。
起伏的氣息驟然剎住,他停止親吻,將我鬆開,雙手扶着我的肩膀,猶帶迷離的目光深深望着我:“不要這樣。為什麼不相信我?”
感覺到他語氣里有失望,我有點惴惴,但還是賭氣似的低泣道:“可你也不信我,你也根本不相信我!我愛你八年,你還是對我心存懷疑。”
“我那是在乎你,我怕你上當受騙…”他無力地辯駁着。
“你明明是自私。”我撅着嘴,眼淚汪汪地盯着他:“我對程颯南好是因為我虧欠他的…你根本不知道,當初他的眼睛是為了我才瞎…”絮絮叨叨責備了他好多不是,林北風不再分辯,靜靜地任我伏在他的懷裏。直到最後,他把我拖起來,退卻了所有慾望的目光移向別處,淡淡地道:“天快亮了,我們去睡會吧。”
窗外還悠悠揚揚地飄着雪,林北風彎腰幫我脫掉鞋子,將我抱到卧室的床上,去拉窗帘的時候他指着外面說:“你看,這雪下得多美。”
而當他回頭看我時,我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朦朧中聽到有人輕輕嘆息,掖進被子的長發被他輕柔地撥到枕后,當感到那具溫暖的身軀靠近時,我一翻身順勢鑽進了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沉沉地跌進了夢鄉。
不知睡到幾點,突然感到脖子有些痒痒的,像是有人用唇輕輕地親着一樣,腰上也有一雙手輕柔緩慢地遊走着,那撫摸輕盈似葉尖的露珠,又如山間一抹清風,原本疲憊沉乏的身體在那雙手的撫慰下,變得似乎想要飛起來。
渴望被漸漸喚醒,我聽到亂了節奏的喘息聲,自己的呼吸也開始亂掉。半睡半醒中我知道那個挑起我慾望的人是林北風,所以毫無顧忌地讓身體跟着心,慢慢遊走。
自然而然的,衣衫落盡,他的手點起了我身體裏的火焰,我緊緊地抱着他,閉着眼卻能強烈地感受到他的激情和火熱。
“北風,林北風。”我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喃喃地再次流出淚:“我不想失去你。”
“不會的。永遠不會的。”滾燙的唇覆蓋了我的雙唇,當他無聲地進入我的身體時,我抱緊他的後背,失聲叫起來:“你不要負我林北風!”
那一刻,我睜開了眼睛,在依然一片黑暗的卧室里,我看到上方的林北風吻着我的鎖骨低低回應:“不會負你。薄砂,我愛你。”
激情過後,我重新沉沉睡去,蜷縮在他懷裏,唇角猶自掛着微笑。這一覺很長,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一個個零碎的情節片段毫無邏輯,但每一個片段里,都有林北風。
醒來不知是第二天的幾點,或者已經到了第三天?總之陽光很強,從拉開了一半窗帘的玻璃窗照進來,被子裏也帶了陽光的味道。伸手一摸,枕邊是空的,林北風去哪了?
恍惚中記得家裏的座機響過,林北風可能接過電話,誰打來的,他現在在哪裏?
我不由又懷疑起來,跳下床在屋子裏仔仔細細找了一遍,卻不見半分人影,再回卧室時發現床頭柜上我倆頭挨頭傻笑的照片下壓着一張紙條,他的字跡雋秀瀟洒:“手機在杭州丟了,我去買部新的,順便辦卡。親愛的,等我回來。”
我始終清楚地記着這一次的分別時,他最後親口對我說的一句話是,薄砂,我愛你。紙條上最後的幾個字是:親愛的,等我回來。
我終於安心、放心、開心。我欣慰地躺在林北風的大床上,曬着他家的陽光,心安理得的眯着眼睛開始構想我們未來的新生活。我估摸着自己以後可能要徹底變成一個米蟲或家庭主婦,因為我願意把生活重心全部放在他一個人身上,我甚至打算畢業以後就和他結婚,然後他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許是這幾天太累了,在美妙幻想中沉浸了一會兒,我竟然又睡著了。
手機大概是林北風臨走時候幫我插上充電開機的,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我卻寧願躲在被除他以外的人遺忘的世界裏,誰也不理。
果然該死的手機鈴聲將我吵醒,我有些暴躁地爬起來抓起手機,接起來就吼:“誰呀?”
電話那頭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她說:“砂砂,我是未央啊。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
被她吵醒我心裏很不痛快,於是悶悶道:“有什麼可聊的。”
她彷彿很真誠且略帶些傷感地說:“我們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薄砂。我記得第一次見你就莫名其妙地喜歡你,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是你看,現在我們之間,成了這樣。”
我也跟着有些難過起來,其實,若不是後來發生這麼多事情,她的變化那麼大,即便林北風依然選擇的是她,我還是會把她當好朋友。
但是,時光無情地剝蝕了她身上我深深喜歡着的那些東西,現在的她,不管多麼美麗和富有,我已失去感覺了。
“好了,我今天很累想要休息,有話改天再說吧。”我淡漠地說完,準備掛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