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愛到彷彿沒有明天

第35章 愛到彷彿沒有明天

第35章愛到彷彿沒有明天

我對舅舅撒謊,說系裏突然通知開會,必須儘快趕回去。此時已近正午,黃澄澄的太陽掛在萬里無雲的藍天上,瞥見我的藍色小單車停靠在院角,我便推出來,擦了幾下騎上離開。

寧霄曉追出來:“姐,我送你去吧?”

“不用。”

“我蹬得快,一準把你按時送到學校。”他說著就上來奪我的車把。

“一邊去!”我瞪他一眼,“要圖快我就打車了。”

他壞笑道:“那你咋不打車?噢,我了解…姐壓根不是開什麼會吧?約…會…”

“噓!”我趕緊捂住他的嘴,“乖乖在家待着,看好他們別再打架了。明天我帶你逛京城。”

好不容易擺脫了霄曉,我騎車出了衚衕,走到大街上時,秋風吹起長發,我哼着歌兒,心情是這二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快活而幸福。

想想林北風,想想昨夜的一切,我時而傻笑時而低頭,過路口時,紅燈亮了也不知道,低着頭只顧蹬着單車。

“滴滴!”一輛深藍色的保時捷突然閃着左轉向燈駛過人行橫道,而闖了紅燈的我避閃不及,耳畔只聽到兩聲車笛,接下來就是緊急剎車時車輪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的聲音。

藍色小單車應聲倒地,幸而司機剎車及時,我只是隨着單車摔倒在地,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地方受傷。

車裏有人跑下來,是個穿白襯衣平頭的年輕人,面色緊張,連連問我:“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手掌擦破了點皮,看開車的長相本分,我也沒計較,讓他幫着把車扶起來,就打算離開。

這時,車後座的玻璃窗緩緩打開,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出現在眼前,“對不起,你真的不要緊嗎?”

聲音不高,卻莫名其妙地讓我感到一陣熟悉,但看看臉,卻認不出是誰,他戴着一副寬大的墨鏡,半張臉被遮去,堅挺性感的下巴跟黃立行有幾分相似。

我拍拍衣服上的灰,轉了個身給他看,還綻開個大大的笑容:“真沒事,不信你看!”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對不起,我看不到。我是個盲人。”

當他吐出“盲人”二字,我當即覺得老天不公,開保時捷、長得又帥,可他居然是個瞎子!

“哦。”我朝他點了下頭,“對不起啊,你們走吧,我沒事。”

回身騎上車,車窗里的人又輕聲道:“留個電話吧,如果感覺哪裏不舒服,隨時可以找我。”

“不用啦。”我不想耽誤時間,騎車便走。

走了幾百米遠便又是個路口,這下我警覺了,停下來安分地等待綠燈亮起。

吱。身邊有車悠然停住,盲帥哥探出頭,語聲誠懇:“你的聲音很像我以前一個朋友,能不能…留個號碼給我?”

得,最近桃花運還真不錯,我猶豫片刻,迅速報出一串數字,恰好綠燈亮起,我一揮手,迅速騎車離開。

我才不信他聽一遍就能記住那11位數字。

到了醫院,還沒邁進林北風的病房,就有幾個戴着口罩全副武裝的護士把我攔住,然後“挾持”至肺病傳染科做肺結核檢查。

林北風的電話打進來時,我剛好檢查完,他說:“我擔心死了,你怎麼樣?”

心裏一陣甜喜,“不知道,但我覺得很高興,嘿嘿。”傻笑了兩聲,惹得他又罵我一頓。

“今天收到了一束花…是未央送來的。”遲疑了一會兒,他慢慢地說。

“她來醫院了嗎?”我收起笑容,輕聲問。

“沒,托花店送的,留有名字。祝我早日康復。”林北風說的時候似乎聽不出什麼情緒。

“也算她有良心。”我說,“好了,檢驗結果出來了,等我消息啊。”

整整挨到天黑,結果終於出來,一切正常,我並沒任何感染跡象。林北風的主治醫生拿着單子連連說幸運,倆人都那樣了我還沒事。

我紅着臉把單子拿走,回到病房時說不上開心甚至還有几絲失落,林北風見我拉着臉緊張得不得了,一把扯下大口罩,說:“染上了?”

我望着他,搖搖頭。

他瞬時綻開個明亮的笑:“幸好幸好!真怕你也生病!怎麼還不高興?”他推推我。

我突然抱住他,臉深深埋進他的胸口,喃喃道:“即便得的是絕症,我也希望和你一樣,同生、共死。”

未央送來的花在床頭放着,也是一大束黃玫瑰,我把包裝紙去掉,找了只雪碧瓶子剪掉上半截,裝上清水把花插進去,病房頓時增添不少生氣。

就在那束花的旁邊,一枚閃亮的小東西靜靜躺着。我拿起來,正是十四歲那年,林北風說過要送給葉未央的那枚戒指。

他走過來,從身後輕輕摟住我的腰,聲音低低送入耳朵:“和花一起,送來的。我想我和她從此,再不會有任何瓜葛了。”

我轉過身緊緊抱住林北風,“可以把它送給我么?”

我不嫌棄它曾被人戴過,我只在乎在以後的時光中,這枚銀戒從此將永遠屬於我。

戴上林北風家祖傳銀戒的第二天,醫院又傳來了好消息。複查結果顯示,林北風得的根本不是肺結核,再觀察兩天,如果一切正常,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們相約,一定要在第一場雪降臨之前,好好地逛一次北京。

誰也沒想到,一場悲劇的來臨,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舅舅在我家住了一星期,這期間他對薄雲天的了解漸漸加深,他對我說,雖然寧傾瀾死的可憐,但以薄雲天現在的所作所為來看,他也不是壞到無一是處,至少他愛我,對我好。

舅舅說,這樣,他就放心了。回去,他要到寧傾瀾的墳頭去嘮一嘮,他要告訴她,現在的薄砂很好,有爸爸,有朋友,會說會笑,再不是那個孤僻沉鬱的小丫頭。

他將表弟送到學校安頓好之後,一個人跑到火車站買票,就在回來的路上,一輛奔馳的輕卡將他撞倒,不到五十歲的舅舅,當場死亡。

生活像一隻尚未打開的盒子,你永遠不知道它裏面裝的究竟都有什麼。歡喜、悲傷,幸福、災難。

得知噩耗時,我正在學校的宿舍里梳妝打扮,因為約了林北風晚上看新上映的大片。爸爸在電話中說完這些后,我的手一松,梳子吧嗒掉在地上。我合上手機,立刻衝下宿舍樓。

跑到學校大門口,來往的車輛許多,而沒有一輛出租車是空的,我不停地招手,卻沒有一輛肯停下來。我的淚溢出來,淚眼朦朧中彷彿回到幾年前,江南的岸邊,灰濛濛的天空下,沒了心跳和呼吸的寧傾瀾躺在白布之下,舅舅跪在岸邊,嚎啕大哭。

“車!車!”我需要一輛車!心底只有這一個聲音,恰在此時,一輛藍色的保時捷在面前戛然停住,後車門打開,那個墨鏡男子簡短而又果斷地說:“上車!”

坐進車裏,我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冰涼如石。舅舅,舅舅…身上發著抖,我的眼睛緊緊盯着前方,只希望能快點,再快一點到達。

一隻手輕輕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暖暖的,輕輕的,耳畔的人說:“不要怕,不要怕。”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任由那隻手將我的手包裹其中,只是這種溫暖,似曾相識。

到達火車站附近舅舅出事的那條路上,第一個見到的是霄曉。他站在處理事故的警察和一大堆圍觀的人群之外,高大的身體靠在一棵小樹上,頭深深地低下去,像困極的駱駝。

我下了車,慢慢走過去,輕聲喊:“霄曉。”他抬起頭,眼睛是血紅的,雙手緊緊攥成拳,乾裂的嘴唇似乎喊了句:“姐。”

撥開人群,我只看了一眼便閉上眼睛,迅速轉身出來。

那怎麼會是我的舅舅,那個一輩子生長在江南的溫和善良的男人,他曾親手打走了摯愛的妹妹,也曾撫養我三年,如今那雙手被車軲轆無情碾碎,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這種事會讓他遇到…”我蹲在路邊抑抑地哭,一雙手搭在我的肩頭,一個清淡得似乎早已洞穿生命的聲音在耳畔說:“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悲劇,但同時也有無數喜劇。改變不了已發生的,所以能做的,只是珍惜眼下。”

眼盲之後,心便格外清明么,悲劇發生在我的親人身上,所以我無法做到淡然處之,波瀾不驚。

爸爸在和交警協商事故處理的問題,最後趕來的,是葉淙靈。她從一輛綠色的出租車上下來,面色發灰,眼神不安地四處打量着。

霄曉突然衝上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怒聲吼道:“今天早上,你和我爸說了什麼?”

葉淙靈嚇得渾身發抖,尖叫起來:“你瘋了!我和他什麼都沒說。”

我和爸爸連忙跑過去,“怎麼回事?霄曉,快放手!”

“我要她說清楚!”霄曉聲音很大,額上青筋緊繃,“我爸有高血壓,你早上和他大吵一架,我們離開家時,他臉都變了顏色。要不是被你氣的血壓高,他怎麼會不小心被車撞?”

“都是你,都是你!”他是練體育的,年紀又輕,手上力氣大,葉淙靈被他抓得嚶嚶直哭。

“我只是說家裏沒錢…沒辦法幫他…是他先罵我…說我霸佔薄砂的財產的…我沒有。”她委屈地分辯着,薄雲天看不過去,衝過去把她從霄曉手中奪出來,生氣地嚷道:“那是我和你爸之間的事,怎能怪到她頭上?畢竟她也是你長輩,霄曉你太不懂事了!”

霄曉還欲再和薄雲天理論,被我伸手拉住,“霄曉你冷靜下,現在最緊要的是先處理舅舅的後事。”冷冷睨了那個女人一眼,我緩緩說:“等把舅舅安葬了,咱們再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離開叢家衚衕是11月7號,小雨,清寒。

舅舅的骨灰在北京火化後由霄曉親自護送回了鎮江老家。臨上火車前,我把一隻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塞給他,裏面裝了10萬塊錢。是我從寧傾瀾留下的賬戶上提出來的。半年前,舅舅和舅媽在家鄉開了家建材店,幾個月下來生意經營的還算紅火。舅舅和霄曉來北京之後,店由舅媽一人照看着,沒想到她一人進的貨回來后發現是假冒偽劣,不僅被工商扣掉,還要罰一大筆款。全部資金都用在了貨物上,交不上罰款,店裏工人的工資也發不了,舅媽急得團團轉。舅舅得知這個消息后決定立刻回家,臨走時猶豫再三還是向爸爸開了口。

他想暫時借一筆錢,待生意運轉開后,即刻還他。沒想到被葉淙靈聽到了,當面就說家裏一分錢沒有,還大吵着說寧傾瀾已經死了,薄雲天其實跟他再沒什麼瓜葛。

舅舅氣得當即叫醒正睡覺的霄曉離開,把兒子送到學校后,他去火車站買票,可沒想到生命就在這一刻,戛然終止。

弄清楚一切真相之後,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期間我一耳光打在了葉淙靈的臉上,我告訴她:“這是她早就應得的。看在爸爸的面上,才遲來了三年。”

薄雲天憤怒地抬起手,一巴掌向我扇來。

三年時間維繫起來的關係再次坍塌,我收拾了自己的所有物品,徹徹底底的告別了這個家。

11月11日,在學校宿舍里窩了整整四天後,我給林北風打電話,告訴他,我要搬到他那裏去住。

林北風在電話里停頓了一下,說:“現在住一起…太早了吧?”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我趴在宿舍床上,做小可憐狀:“你忍心看我顛沛流離,無枝可依?”

“我是怕傳出去對你不好。”林北風說,“你還是以宿舍為據點,偶爾來我家還行。”

“不行!”我大叫,翹起的光腳丫在空中亂撲騰,“冬天來了,宿舍連暖氣都沒有,你忍心我在這裏挨凍嗎?嗚嗚,不行啦,你讓我去住你那裏好不好?”

“那…你來了我有什麼好處?還得伺候一個姑奶奶。”林北風開始故意拿架子。

“我可以幫你洗衣做飯拖地板啊,等於你免費雇個漂亮小保姆,還陪吃陪聊…”

“還陪什麼?”他在那頭低低的笑,一聽就沒藏好心思。

“沒了。”

“那不行。光陪這兩樣,我找別人也行。你要住這裏,就得多一樣。”

“啊,你個流氓!”我捶着床板,心裏又羞又喜,他哎了一聲,道:“我是說陪玩。你可以陪我玩psp。你想哪去了小色女?哈哈。”

好吧,又被他耍了一把。但無論如何,他還是在一個小時內準時出現在了我的宿舍樓下。

並且,旁邊還有一輛嶄新的白色雪佛蘭汽車。

我抱着一隻裝滿衣服的箱子下去,只見他雙手插兜靠在車門上,一米八的標準身材,英俊的面容,陽光的氣質,往那一站,襯得身後破舊的宿舍樓都有了光彩。

“嗨,哪來的車?富二代?”我笑着把衣箱塞給他。

“我不是富二代。”他在我臉上捏了一把,手中鑰匙輕輕一按,後備箱自動打開,他把東西放進去,“但不代表我買不起需要的東西。”黑亮亮的眸子望了我一眼,他微微笑:“尤其是,你需要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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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從你的名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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