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天過後,恕不回頭

第19章 明天過後,恕不回頭

第19章明天過後,恕不回頭

突兀的表白,並沒有換來少年的青睞。

在我說出那句話后,林北風吃驚地望着我,眸子裏是說不清的複雜神情。

雖然並沒抱什麼希望,但在與他目光交匯的時候,心中猶如揣着一面小鼓咚咚不停。過了足有三分鐘,他緩緩地抬起手,輕輕按在我的發頂,認真地說:“薄砂。你是個缺乏愛和安全感的孩子。”

“所以呢?”我猶帶淚光,輕輕問他。

“沒有所以。”他扭頭看向窗外,帶一絲為難的訕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未央的走來,結束了這場雪中小聚,她穿上棉毛大衣把自己裹得像個雪人,碰到我的手時驚訝地大叫起來:“怎麼這麼冰?”說著又摸摸我的額頭:“頭倒是滾燙。臉色也不對,北風,送她去醫院吧?”

“不用!”我使勁地一揮,將她甩開,然後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茫茫夜色里。

我聽見未央在身後追趕呼喚我的聲音,也看到林北風拉住了她,低低說著什麼:“隨她去吧,不放心的話,我們遠遠跟着就好。”

我是一路笑着回的家,冷冷的雪夜,整條街都被染成白色,謝光了的合歡樹默默站在昏黃路燈下,像懷藏滿腹心事的老人。

倒頭大睡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寧傾瀾將我從被窩中拉起。

“砂砂,媽媽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唔?”我揉揉眼睛,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打了個呵欠,我說:“媽,我胃痛。”

她摸了摸我的腦袋,嘆氣道:“誰讓你喝那麼多酒!幸好是和未央北風他們一起,不然我饒不了你。”雖這麼說著,她還是起身去幫我倒了杯熱開水,又找了幾片布洛芬過來:“待會出去看醫生。”

“不用。”我接過杯子一口吞掉藥片,久違地感到了來自母親的寵愛。

“什麼事?說吧。”

“砂砂。”她一臉為難的表情,因長期抽煙、熬夜而愈顯憔悴的臉龐看得令人心疼。

“說吧媽媽,有什麼困難不是還有我嗎?”我用安慰的眼神鼓勵着她,“以後…我盡量不給您闖禍。”

雖然離婚時她分到了房子和存款,但因為她沒有固定收入,家裏本來不多的存款又要留着我上學,所以母女倆的日子最近已過得漸漸捉襟見肘。

“春節后,咱們可能要搬家了。”

還是因為她的書稿。

她面帶歉意地對我說:“現在只有兩個辦法,要麼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要麼和我一起去鎮江。”

“大概待兩三個月。”她說,這本《荼蘼》傾注了她太多心血,然而在寫最後一部分時,她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這半個多月來,寫了刪,刪了再寫。砂砂你看,家裏的垃圾桶里全是我丟棄的廢紙。”她揉着已顯花白的鬢角,神情疲憊:“我感覺很累,卻停不下來。又無從下筆,每天都過得很煎熬。”

“所以,我決定換一個環境。”她的眼神變得渺遠:“或許在那裏,所有的故事才能重新復活。”

不瘋魔不成活,如今的寧傾瀾幾乎算得上寫字成痴,我又能說什麼呢?

“那為什麼要選擇鎮江?”我靜靜問。

她笑得很是柔美,目光亦溫情起來:“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旖旎水鄉,無論醒來還是夢裏,耳畔都能聽到水聲。你外婆在世時是附近遠近有名的江南美人呢。”

“不過,自打你出生,我再也沒回過那裏。”

我從未見過外婆,聽她講外婆家的事也是頭一回。從外人那裏聽說最多的,卻是寧家祖上便有精神病基因,輕者抑鬱重者瘋,更有甚者稱,有寧家血統的女子往往活不過四十。

寧傾瀾今年三十五,離婚後卻老得快。我想起這些無稽流言,還是免不了有些恐憂,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說:“可是馬上中考了,現在搬家怎麼辦?”

“如果你願意去,我把你轉到鎮江的中學,去我母校念書。”

“考試前就能回來嗎?”我追問。

她微笑看我:“你願回來就回來,不願回來的話在那裏考也是一樣的。”

稀里糊塗就答應了媽媽去鎮江,也許是賭氣,也許是逃避,這個時候,我既迫切地想見到林北風,又想徹底一走了之,再也不許他出現在我生命里。

摸底考結束沒幾天就迎來了期末考。複習考試的那些天,我和林北風雖然見面,可誰也沒給誰主動說話。

課桌上並沒有“三八線”,但我們的胳膊絕對不會超越彼此的邊界,一道深深的鴻溝再一次無形地橫亘在我們之間。

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就要走的事情。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林北風急急忙忙地收拾好書包,起身便要走。

如果這時我不叫住他,或許這一生我們兩個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哎——”我叫了一聲。

他頓了頓腳,回過頭,滿臉疑惑:“你叫我?”

拚命做出自然的表情,我面帶微笑地說:“怎麼走那麼急,有約會啊?”

他笑了下,“寒假要回北京,今天的車票,再不走趕不上火車了。”

我知道他自幼在北京長大,但沒想到他會走的這麼急,幾乎是連告別的機會都不給我。

“幾點的票?”

“晚上八點。”他急急道,低頭看錶。

現在是6點50分,時間不多,但總足以讓我和他說幾句話。我把書包挎在肩上,面色沉靜地凝視他的眼睛:“給我十分鐘,說幾句話,可以嗎?”

他看着我,黑澈瞳仁里的焦急漸漸緩淡,繼而恢復成一泊清湖:“好。”

是冬季的傍晚,橘紅色的霞光將遠處的群山染上一片馨暖,高高低低的房屋樓群上空,一群群晚歸的鴉雀鳴叫着飛過天空。

他望着那些飛鳥突然說:“這季節的北京,鴿哨一吹,撲啦啦的鴿群飛起來,那場面才叫壯觀。”

“你想家了。”我看着他的眼神,輕聲說。

他沒答,卻扭頭問我:“你去過北京嗎?”

我搖搖頭。

“有空去看看。我可以帶你去游北京的老衚衕。”

林北風並沒意識到,這一句不經意的話卻讓我的心泛起了漣漪,今生不踏進北京一步的誓言竟因此有了最初的一絲動搖。

“時間不早了,我也有些話要和你說。”

至今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林北風,穿一件深藍的V領毛衣,內搭白襯衫,修長的雙腿包裹在合體的牛仔褲中,他的頭髮隨風微動,清秀到美好的五官在我的眼前也似乎微微恍惚起來。

“是不是,我傷害了你?”他的聲音那麼低沉、溫柔,甚至帶着體貼的意味,像一縷有溫度的陽光,輕輕撫摸着我的心房。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我心跳幾乎停滯的動作,他用雙手輕輕托起我的臉,修長乾淨的指尖在我的臉龐上微微滑動、摩挲。少年清亮的眼神直擊我的心底,他說:“如果不是她…我也許真會喜歡你。對不起。”

說完最後三個字,他收回手,又同我保持了兩三米遠的距離。

“你想問的,現在都該明白了吧?”低頭看了下腕上那塊表,他說:“我該走了。”

“林北風——”我叫住他,眼角已有濕潤。

“我只想問一句,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她?”

兩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不遠處走來的人影,火紅色的毛衣,烏黑的長辮,永遠燦爛明媚如金葵花的笑顏,她是人間純凈美好的化身,她是他青梅竹馬的,葉未央。

“我該走了。再見,薄砂。”

再見,林北風。

再見,再也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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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從你的名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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