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走之後回憶思念瘦
第15章你走之後回憶思念瘦
木槿花紛紛凋落的九月,一個百無聊賴而又漫長難熬的暑假終於結束了。
短短的一個多月,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
我不再沒日沒夜的思念一個叫林月河的男人,我不再對寧傾瀾的新作有任何期待,甚至我失去了唯一一個能和我玩鬧的無法無天“出生入死”的朋友程颯南。
青春晦澀的如一幅蹩腳的鉛筆畫,沒有色彩,沒有靈氣,只有漫無邊際的壓抑和煩惱。
九月一號的早晨,我吃完早飯準備到學校報到,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嘈雜聲,隔着窗戶,只見載着傢具的卡車在大門外進進出出。
又清瘦了幾分的寧傾瀾收拾着碗筷說,隔壁搬來了新鄰居。
我毫無興趣,也沒搭理她,拿起掛在牆壁上的書包,換了鞋準備出門。寧傾瀾訕訕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說,我送你出去,順便看看新鄰居。
整個暑假,我們母女間一直保持着這沉悶而尷尬的狀態。
天很藍,陽光也很刺眼。一群鴿子飛過九月的天空,在鴿子的翅影下我看到一個穿嫩黃連衣裙的女孩穿梭於搬運傢具工人之間,像一朵金黃的葵花,燦爛耀眼。
而她也適時轉過臉,一眼看到了我。
“嘿,薄砂!”她欣喜地朝我擺手,然後像一隻小鹿輕盈迅速地跑了過來。
“你搬家嗎?”我問。
她笑容甜甜:“是啊。你家在這兒住?”
我點點頭。
“哎——”她扭頭笑容更鮮,抬起嫩筍似的小手朝不遠處揮了揮,一個穿白短袖藍褲子正幫工人搬沙發的少年回過頭,俊秀的臉上掛滿了汗水。
卻是林北風。
他看到是我,神色有了稍稍異樣,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厭惡,只是…少了從前每次見我時善意而親切的微笑。
他慢慢走過來,葉未央適時地遞上一條鵝黃小手絹,他接過,象徵性地在掛滿汗珠的額頭拭了兩下,小聲說了句“謝謝”。
“以後砂砂和你就是鄰居了,真有緣是不是?”她一笑,眉眼彎彎,鼻子皺起像一隻可愛的小貓。
我的心裏卻一陣陣不舒服,說不上是因他突然對我的冷淡,還是每當看到這張與林月河輪廓極似的臉,心裏就會深受刺激。
我擺出比他更冷更臭的臉,扭身便走。
“怎麼了砂砂,人家和你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身後是寧傾瀾的聲音,不知何時,她從院裏走出來,面含輕笑地站在了葉未央的跟前。
“這是阿姨吧,真有氣質。”未央的嘴巴總是跟含了蜜糖似的甜,寧傾瀾也好似很喜歡她,眉眼都舒開着淡淡笑:“這丫頭脾氣怪,你們別見怪。”
“傾蘭阿姨。”林北風忽然朝她喚道。
“你是…”寧傾瀾愣住了,在看到林北風年輕俊俏,與十幾年前林月河如出一轍的臉之後,她面色大驚,說不出話來。
“他叫林北風,是他的侄子。”我在一旁漠然的說。
然後我走了,邁着很大的步子,一如既往地選擇那條荒草蔓生的幽僻小路,而沒有走那條可通汽車卡車的寬坦大途。或許,我本就是世上異類,如腳下雜草,荒僻、自我,孤生野長。
學校一樓的報到處擠滿了家長和學生,我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好不容易把學費交上,再出來時,汗水幾乎把衣服濕透了。
一屁股坐在花壇旁的樹蔭下,被風吹落的木槿花正一片片地往我肩上掉。
我想起上次下雨時,程颯南拿着傘站在這裏滿臉笑容地對我大喊:“薄砂!薄砂!”
“薄砂!”正出神時,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我驚喜地回頭,差點叫出程颯南的名字,沒想到卻看見張暖綠同學那張更加珠圓玉潤的臉。
“一個假期,暖丫你又肥了。”我木木地說。她白我一眼,抓起我的手猛咬了一下,然後在我身旁一屁股坐下,對我附耳悄聲道:“特大消息!”
“林老師…走了!”
“…”
“林老師走了!”她眼神緊張地盯着我,又重複了一遍。
“嗯。”我繼續面無表情。
“林老師走了呀!去寧夏了!”她跳起來,小肥手在我的肩膀上捶搗着,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他去一個小山村支教了,說不定這輩子都不回來了!薄砂你到底聽見沒?”
“要死!”我打她,“走就走了。”
“你不是特迷他,特喜歡他,特愛他嘛?就這麼無動於衷?”她滿眼不解,一臉疑惑。
我呵呵地冷笑了兩聲,抱住雙肩,感覺到颼颼的涼意從後背穿透心底,頭頂的木槿花葉在風中發出孤獨的唰啦啦的聲響。
悄無聲息間,已是淺秋初涼。
“我走了。”抖落肩頭的落花,我起身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青春的落寞尾音中。
那個予我今生初次心動的男人徹底消失了,我知道,這場荒唐過叛逆過的青春盛宴,也該就此落幕。
“你去哪?”小暖拉住我,急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去看程颯南。”
M城中心醫院,風涼,雲低。
沒想到初秋的天也這麼多變,鉛灰色的雲掩去了原該堆燒天邊的紅色夕霞,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凍結了春天的心情。
我和小暖提着程颯南最愛吃的橙子和荔枝去看他。
雖然醫院裏滿目潔白,特護502病房外的走廊上極其潔凈,我卻總覺得醫院是最不幹凈的地方。程颯南那種猴子一樣的人天天待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環境裏,可怎麼受得了?不過,我更惴惴不安的,是他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要失明了。
我始終不相信這會是真的。
在門外踟躕很久,還是小暖伸手敲了敲門,我縮在牆邊,深怕再撞到程媽媽蔣美蓉,她瞪着一雙幽深眼睛,說拿我的給他兒子換的時候,那表情真的很可怕,好像下一刻,我的眼睛就要被她挖掉一樣。
“請問程颯南在嗎?”小暖穿着薄薄的藍紗裙,歪着腦袋一臉可愛地對開門出來的中年男人道。
“誰?”男人表情木木地問。
“程颯南啊,就是住在這裏的病人,一個個子高高的帥男孩。”小暖伸手比劃着。
“不知道,我今天才轉進來。”男人說完把門嘭地一關,小暖轉頭問我:“你確定是這間病房嗎?”
“不會錯啊,就是這裏。”我有些慌,繼續拍拍門,恰好走廊上過來一個護士,我連忙拉住,問:“這裏原來住的病人呢?”
“你說程颯南?”原來小護士也認得他,我連連點頭:“是啊是啊,他出院了嗎?”
“你是他同學吧?昨天他手術,你怎麼沒來看他。”小護士一臉惋惜地說:“本來那個手術有很大把握成功的,但是…”她搖搖頭,雙手插進白色護士服的衣兜里,嘆了口氣便要走。
“護士!”我叫起來,“他到底怎麼了?”
“他…”護士欲言又止,在我眼神的央求下,她惋惜地說:“手術…失敗了。可能牽扯到腦部神經。昨天他已經連夜被父母送到省醫院去治療了…至於結果怎樣,我不敢亂說。”
護士離開了,而我也徹底懵了,手裏裝着水果的袋子掉在地下,金黃色的橙子骨碌碌滾得四處都是。
小暖一個勁兒地拽着我的衣袖連聲問:“怎麼辦啊怎麼辦啊薄砂,薄砂,薄砂…”
我的耳畔一場海呼山嘯,似萬千浪頭碎石洶湧着噴薄着,向我的胸口撞擊而來,頃刻間,血流成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