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刀道極限(1)
第5章刀道極限(1)
山洞之中並沒有半點應聲,很死寂,似乎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深不可測的感覺很強烈,在這種時刻,沉默所代表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可怕和緊張。
“黃海,我數十下,你再不出來,我便放火燒,用煙熏死你。”一個疤臉漢子吼道。
“哇,哇……”山洞中竟傳出一陣小孩子的啼哭之聲,在空曠的山林之中,對着那幾隻狗的“嗚嗚”聲,顯得格外突兀。
“哈哈……”幾個凶神般的漢子突然全都爆出一陣鬨笑,似乎這小孩子的哭聲極端地好笑。
“想不到這小雜種還沒有死,真是大出我們意料。黃海,你什麼時候也可以擠出奶水來啦?”那疤面漢子狂笑道,但便在剎那間,他竟笑不出來了。
笑不出來,是因為一個人,若幽靈般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蔡傷,殺氣已經在印堂上凝成了一股毫光的蔡傷,讓人心寒的是蔡傷的眼睛,那兩道似有實而無形的目光,若一根根毒箭,深深地插入所有的人心中。
死亡的氣息從那被旌旗包裹的刀鞘中滲透出來,那是一種不能闡述的感覺,誰都不明白,那刀鞘中裝的到底是刀還是死神,還是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刀是可以散發出這種氣勢的,也從來沒人想到過死神會裝在刀鞘中的,但那的的確確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氣息。
“蔡傷!”第一個發出驚恐呼吸的人便是那疤臉人,而其他人似乎也從一個迷茫的夢中醒轉,駭然而呼道:“你還沒有死?”
“爾朱宏,是爾朱榮派你來的?”蔡傷冷冷地向那疤臉人喝問道,同時向前逼進了一大步。
那被稱為爾朱宏的疤臉漢子失去了剛才的狂妄,變得有些驚慌地後退一步,壯膽似的喝道:“蔡傷,你開戰不力,損失我國這麼多的英雄兒郎,還有臉見國人?”
“哈哈……”蔡傷悲憤地一陣長笑,怒喝道:“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說我,就是你爾朱家族說我,便是不可以,沒有你這群只知享受而不知國事自私自利的小人,便是梁人再多,也不會有如此結果。”
“你,你強詞奪理,我爾朱家族,國中每有戰事,輒獻私馬,兼備資糧,助裨而用,而你開戰不力,豈能怨人?”爾朱宏聲色俱厲地道,其他人立刻緊張起來。
“我問你,我家是不是你爾朱家所抄?”蔡傷猶抱着一絲希望問道,但言辭卻冷厲得可以凍僵什麼人的思想。
“這……這是大王的命令,開戰不力,禍及家族。”爾朱宏聲音有些結巴地道。
在魏國,誰人不知蔡傷的厲害,無論是朝廷,抑或是江湖,蔡傷的一柄瀝血刀已成了刀道的象徵,連北魏第一高手家族,爾朱世家也不得不畏懼三分。在北魏年輕高手之中,除爾朱榮之外,蔡傷幾無敵手,老一輩高手中能勝過蔡傷的人也不太多,當然一些老輩盛名已久,自然不會去找蔡傷麻煩,勝則傷和氣,敗則更不划算,因此蔡傷是在北朝流傳得最多的人物。爾朱榮則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在爾朱世家中,爾朱榮被公認為最有前途的高手,卻只為爾朱家的事操勞,且江湖中敢去招惹爾朱家族的人幾乎沒有,連孝文帝拓跋元宏如此人物,都得對爾朱家族敬畏三分,何況普通山野之人?而蔡傷作為漢人的高手,其光芒早就讓那些鮮卑貴族嫉恨有加,這之中包括孤獨家族、爾朱家族和叔孫家族(北魏明帝建武三年,改北魏乙旃氏為叔孫氏,丘穆氏為穆氏,孤獨氏為劉氏,素和氏為和氏。而孝文帝在公元496年,也下詔改姓,孝文帝在詔書中,把鮮卑氏與漢文聯繫起來,宣稱“北人謂土為拓,後為跋,魏之先出於黃帝,以土德王,故為拓跋氏。夫土者,黃中之色,萬物之無也,宜改進元氏”。因此將拓跋氏改為元氏,后朝仍有以拓跋為姓氏之人)。
蔡傷臉上的雜氣一閃,雙目之中似乎可以噴射出灼人的火焰,口中卻平靜無比地道:“那你們便去死吧。”
“嗖、嗖!”兩聲弓弦的暴響,兩支勁箭若兩道魔幻幽靈,伴着兩聲慘叫,插入兩名小心戒備之人的心臟,準確度和力道驚人之極,卻是從樹林深處標出。
爾朱宏根本就沒想到在樹林之中仍隱藏有如此用箭的高手,他們一直防着洞中的黃海的攻擊,卻想不到會受到另外的高手襲擊,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已經死於非命。
蔡傷的動作並不比那兩支箭慢多少,絕對不會慢多少。在那兩支箭射入兩人的心臟之時,他的刀已經在那八個人的面前亮起了一道美麗而凄艷的屏障,帶着狂烈而野性的勁氣,似要撕裂一切地卷向那所剩的八人。他根本就未曾想到這麼多人,若是連手起來,那種可怕的殺傷力和戰鬥力是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抵擋的,在他的心中唯有殺意和悲憤的力量驅使他出刀、攻擊,其他的一切並不重要。
這十個人全都是爾朱家族中的家將,無一不是好手,雖然蔡傷的武功已入頂級高手之流,但想將這八個人殺死,幾乎是完全不可能,更有可能反被這八個人送掉性命,但他必須出手,洞中還有他的家將黃海,或許還有他的兒子。
剛才他聽到了哭聲——小孩子的哭聲,那聲音之熟悉,他記得半年前,他小兒子出世之時,便是這麼洪亮的哭聲。他更擔心洞中黃海的安危,那是他近百家將中,最忠心而且武功是最好的,也是他的最好的朋友。
洞中的黃海並沒有任何聲息,也不知道是否還存活,孩子猶在哭,他看到了那延伸入洞中的血跡,那樣鮮艷和奪目,這難道便是黃海的鮮血?蔡傷無暇細想,因為他所面對的敵人,絕對頑強得可怕。不過,幸虧那兩支勁箭打亂了他們的陣腳,而蔡傷自一開始便以最兇猛的攻勢進攻,使他們一時完全無法組織還擊,不過還擊只不過是遲早的事,只等蔡傷那瘋狂的攻勢稍一緩和,便是反擊的時刻。
“嗖、嗖!”又是兩支幾乎同時射至的勁箭,依然那般兇猛和快捷,雖然在人影綽動之際,準頭仍不差分毫,但這一次所起到的效果並沒有第一次好,沒有人因箭而死,受傷絕對是免不了,在蔡傷那奇妙而殺意濃於水的刀勢之下,根本不可能以全力去對付那兩支勁箭。
那五隻野狼般可怕的黑狗在蔡傷進攻的剎那,全部從那五人的手中脫離,沒有誰會小看蔡傷,事實證明,任何小看蔡傷的人結果只會有一個,那便是死,而且死得很慘。因此,他們根本就不想牽着一隻狗與蔡傷對敵,狗一脫離五人的掌握,便若瘋狂一般向山洞中撲去,那裏似乎有着它們最可口的食物,誘惑着它們發瘋發狂。
“嗖、嗖!”兩隻野狼般的狗被釘在地上,只是發出兩聲短促的悲鳴,便不再存在任何聲息,那依然是在那樹林之中的可怕箭手所做的事。但那可怕的箭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眾人的眼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野性和傲意,雖然胸口的衣服已經破裂,卻不失那份洒脫和悠然。
“嗖、嗖!”這是兩聲弩機的響聲,來自黑暗的洞中,那五隻野狼似的狗卻只剩下一隻可以活動,但卻似乎意識到什麼,而有些退縮,在洞口頓了一頓。
“嗚——”洞中傳出一聲犬吠,洞口一道灰黃的暗影一閃,竟衝出一隻高大的母狗,那是一隻並不比黑狗小的母狗,但那種兇猛和快捷竟似比那可怕兇悍的黑狗更可怕。
“嗚!”黑狗一憋,黃狗卻已經咬住了它的脖子,並被黃狗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和撲勢撞得身子一歪,險些撲倒,但黑狗也不甘示弱,後腿一拐,想甩開黃狗的撕咬,可是它失敗了。黃狗似乎很有戰鬥經驗,頭一陣亂擺,撕咬着黑狗的脖子不放。
黑狗一陣慘叫,脖子上竟被撕下一大塊血淋淋的肉,黑毛更是滿天飛舞。
黃狗得勢不饒人,在黑狗猶未曾從疼痛之中反應過來,又繼續撲上去攻擊那黑狗血流不止的傷處。
爾朱宏也是爾朱家族之中的一員,雖然不是直系,但其武功也很好,正是這次爾朱家族家將的領班人,這些人平日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或為綠林中的好手,被爾朱家以重金相聘,或是在走投無路之時投奔入爾朱家族之中(在北魏時期,地方豪強多養一些奇人異士,更有大量的奴隸。在北魏中期,鮮卑貴族對士的興趣愈來愈濃,他們紛紛“就耕良田,廣為產業”,加上拓跋氏入主中原初期,曾把大量良田闢為牧場,或闢為私家園林,民無田業現象十分突出,農民失去土地,四處飄流,或轉投豪族,成為蔭護人口,或聚集山澤,成為綠林好漢,而朝廷又對綠林好漢多以鎮壓,也便使綠林人物依附豪族的也非常多),是以他們更知道如何對付敵人,也深明狠的準則。
蔡傷的刀芒若天馬行空難以捉摸,但那種凌厲無比的殺氣卻在虛空之中交織成無數羅網,絕對可以將一個完整的人絞得支離破碎。
“鏗,鏗……”無數強烈的震蕩,蔡傷的刀勢之中出現了一些凝滯,他畢竟是人,而不是神,面對這八名強手,一人之力始終有限,雖然在彭連虎的配合之下,一開始便傷了三人,但他們並非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蔡傷的刀只使那人受傷而非失去戰鬥力,因此,蔡傷所面對的仍有六名強手,這是一股絕對不能夠低估的實力。
爾朱宏用的是劍。劍是兵器之王,爾朱家族之中的高手最擅長的便是用劍。劍,是一種很古老的兵刃,也是一種很靈巧的兵刃,爾朱宏就很擅長攻擊,很擅長對着別人的死角發招,這是爾朱家劍法的特點。不過這是一個很難以達到的標準,靠的不僅僅是功力,而還必須有大智慧和高悟性之人,才能夠真正地找到對方的死角。
無論是誰,無論是何等的高手,都會有死角存在,那是人體極限的限制,只是一個高手,他比別人更會掩飾這個死角而已,無論是在防守還是進攻之上,他都很少將自己的死角暴露給對方,那便是高手與低手的分別。而爾朱家的高手,幾乎達到最高境界,而且還擅於製造死角,在無中生有之中,給人以最無情的撲擊,這正是爾朱家族的可怕之處。據傳,在爾朱家族之中達到最高境界之人,並沒有,而最有希望達到的人正是爾朱榮。蔡傷的刀本身也可以從出刀的死角擊出,但他卻無法從自身的死角擊出,不過這種從死角擊出的招式也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像得到的可怕,能夠有蔡傷這種死角明悟的人,在江湖中並不多,因此能真正與蔡傷並驅的高手也不會很多。
爾朱宏更不能,他雖然也是個強手,卻仍不能很清楚地找出蔡傷的死角所在,不過這對蔡傷所造成的威脅絕對不小。
蔡傷被一柄刀和一柄劍迫得斜斜地退了一步,全因那六道兵刃的確很可怕,很兇猛。
蔡傷的身子似是罩在一層凄艷的晚霞中一般,那已經完全超過了刀的意境,而達到了一種禪的境界,刀已經不是刀,人已經不是人,而是一種可怕而洶湧的能量,在瘋狂地扭曲和鼓動,那激射的殺氣和勁道只將所有的兵刃都震得“嗡嗡”作響。
“呀!”一聲慘呼之中夾着一聲悶哼,一名大漢的手連同刀一齊飛出了好遠,那鮮血迸射而出,灑成一片燦爛的風景,蔡傷的肩頭被削下一塊皮肉,但這並沒有影響他的動作和殺機。在這個時候,戰局之中多了一柄刀,一柄平凡而又不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便是那可怕的箭手彭連虎,他是來助蔡傷的。蔡傷算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敵人,而且在這種時刻無論是在立場上講抑或是在道義上講,彭連虎都應該出手助蔡傷,至少也得還蔡傷饒他一命之恩。
彭連虎的刀對於蔡傷來說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對於爾朱家族中的人來說,卻有着難以抗拒的殺傷力。
蔡傷的壓力大減,刀芒再盛,整個身體像是泡在雲霞之中一般,刀本身便帶着森寒的殺意,再經蔡傷將那悲憤的感情寄於其中,竟可怕得難以想像,那三名對手根本就沒有半點還手的力氣,他們這才意識到什麼叫可怕。
黃狗勇悍得讓所有人都驚異,黑狗根本不是其對手,早已被咬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甚至連逃都沒有機會,黃狗攻擊的速度和角度甚至叫那些武林高手都有些駭然,不過此時也沒有幾人有閑情去看兩隻狗的生死搏鬥。
山洞中依然沉寂如死,除了那兩支弩箭和一隻黃狗之外,連那嬰兒的哭聲也沒有了,和外面幾乎成了兩個世界,那被呼作黃海的人始終沒有出現,唯有洞口的那點血跡,比起黑狗所流的血和那失去一隻手之人所流的血似乎並不算什麼,反而是這種比死更可怕的沉寂讓人擔心。
“呀——”又是一聲慘叫聲劃破了山林之中不太寧靜的氣氛。
是蔡傷的刀劈開了一人的頭蓋骨,這一招用得的確漂亮,連那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都這麼認為。
蔡傷用的不僅僅是刀,還有腳,他的腳也似是另一柄刀,在他的右腳迎上對方的刀鋒之時,竟神奇無比地一陣扭曲,腳底竟奇迹般地踏在對方的刀背上,從而借力稍稍上升六個刀位,再奮然以閃電之勢下劈,不僅將另一名對手的刀劈成兩截,更把對手劈成兩半,在蔡傷的刀回收之時,對方身上才有血水流出,后對蔡傷斜攻來的爾朱宏那沉重猛烈的刀鋒一激,竟應刀而開,成了兩半。
誰也想不到蔡傷這神速一刀竟會有如此威力,但這已成為事實,誰也不能不再重新評價蔡傷的刀和蔡傷,因為蔡傷比他手中瀝血刀更可怕,更瘋狂,更狠,殺氣更重,那全是因為深刻的仇恨使然。
彭連虎的兩名對手也並不容易,彭連虎的刀法在南梁已經很有名氣,比起爾朱家族之中那些來自綠林的好手自然不同,鄭伯禽曾是梁武帝蕭衍身邊的三大高手之一,其武功自有獨到之處,所教出的弟子自然不差,何況能夠成為梁朝的金牌信使便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