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樺燭影微紅玉軟(2)

第5章 樺燭影微紅玉軟(2)

第5章樺燭影微紅玉軟(2)

這實在大大出乎了錦瑟的意料,卻又是她樂見的情形。但偏偏宋京濤提及婚期,即便此刻讓她可以隨意出門,錦瑟只怕也不會開懷半分。

錦瑟前所未有的希望日子可以就此停下,然而事態往往與人願違。

九月初一,於全天下都是大吉的日子,對錦瑟來說,卻彷彿終於是墮入了第十八次的煉獄。

望着鏡中滿臉疲憊,毫無喜色的自己,錦瑟悄無聲息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身後的喜娘奮力的揪住她一大束頭髮,用極其繁複的花式挽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髮髻,錦瑟只覺得頭皮被拉扯得生疼,吸了口氣,眼眶都濕了。

綠荷今日也沒了和錦瑟鬥嘴的心思,見狀心疼得眉都蹙在了一起,直埋怨那喜娘:“輕點啊,沒見小姐疼么?”

喜娘忙不迭的笑:“王妃且忍一忍。這大喜的日子,別的都是次要,吉祥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不是么?”

話音剛落,錦瑟頭上又是一陣劇痛,頓時連最後半分說話的興緻都消失了,暈暈沉沉的任人擺弄。

到後來被推入花轎,吹吹打打的走了好半天,又被人從花轎里背出,一連串紛繁複雜的儀式當中,錦瑟腦里只是一片嗡嗡聲,究竟做了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終於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新房之內。

綠荷偷偷掀起了錦瑟頭上的紅蓋頭,看了看眼中依舊有些茫然的她,低聲道:“小姐,先透透氣吧。”

錦瑟一把掀掉那蓋頭,又將鳳冠也取了下來,低頭看了看周身的珠光寶氣,又一股腦的將那些首飾往下脫。

喜娘推門進來時,錦瑟的腳邊已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珠鏈,而她正在除着手上的戒指。喜娘頓時大驚,忙不迭的撲上前來:“王妃這是做什麼?使不得,使不得啊——”

錦瑟哪裏管她,徑直脫乾淨了手上的東西,誰知那喜娘又慌慌張張撿起她剛剛扔下的東西,不由分說的就要重新給她戴上。

錦瑟登時便惱了。喜娘既喚她王妃,她便拿出王妃的架子來,道:“我要怎麼做,幾時輪得到你來管?”

喜娘脖子頓時一縮,眼中又是焦急又是委屈,見錦瑟神情始終未有半分鬆懈,終於承受不住,轉身跑出門去了。

錦瑟不由得鬆了口氣,回頭與綠荷相視一笑,倒似又活過來了一般。

未料,片刻過後,門外竟響起通傳:“王爺駕到——”

那喜娘竟然是前去請了蘇黎過來,錦瑟頓覺頭大,回頭朝綠荷使了個眼色,自己一溜煙的鑽進了被窩裏藏起來。

蘇黎一進門便看清了屋中的情形,丰神俊朗的面上卻半分喜怒也無,未等綠荷開口便揮手示意她先出去,隨後緩步踱到了床邊。

錦瑟一聽床邊的腳步聲便知不妙,又聽房門打開又關上,知道綠荷被他打發了出去,心思翻轉了片刻,隨即便計上心頭,裝出半夢半醒的模樣,拉開被子口齒不清的喚了一聲:“綠荷……”

蘇黎負了手站在床畔,不動聲色。

錦瑟於是又喚了一聲“綠荷”,這才慢悠悠睜開眼來,一眼看到床邊那個紅色的身影,頓時被嚇了好一大跳的模樣,有些驚惶的望着他:“……王爺?”

蘇黎微擰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側身在床邊坐了下來,語氣平淡的開口:“不舒服?”

錦瑟垂着眼眸,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方才低低應了一聲:“總覺得頭很痛——”

她話音剛落,蘇黎便已經轉頭看向了房門口:“老胡,傳董御醫前來為王妃診治。”

門外的管家低低應了一聲“是”,錦瑟忙道:“不必麻煩。王爺,妾身也許只是累了,所以神思昏昏,以致做出失儀之舉,請王爺見諒。”

說話間,錦瑟的目光有些遊離的拋向地上亂七八糟的珠釵首飾,終於引得蘇黎的目光也投了過去。他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我只當王妃是規矩沒有學好,原來是勞累所致。既如此,就請王妃好好休息一番,本王晚上再過來。”

眼見他起身離去,錦瑟哪裏還躺得下去,匆忙喚了綠荷進來,着急忙慌的商量了一番對策。綠荷再走出房門時,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夜裏,飲宴道賀的賓客逐漸散去,整整熱鬧了好幾日的寧王府終於回到了往常的平靜之中。

蘇黎推門而入之時,錦瑟正坐在桌邊,卻是搖搖欲墜的模樣,待仔細看,才發現她根本是在打瞌睡。

喜娘偷偷看了看蘇黎的臉色,忙的上前扶住錦瑟,低聲道:“王妃,王爺來了。”

錦瑟猛地驚醒,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站起身朝蘇黎行了禮:“王爺。”

蘇黎淡淡擺了擺手,逕自坐到了床邊。

喜娘見狀忙道:“時辰不早了,請王爺王妃合巹交杯。”

一旁便有人呈上了兩杯酒。蘇黎今日大概已經喝了不少,身上已經有些淡薄的酒氣,見到那兩杯酒,眉頭還極其不明顯的擰了擰,末了,到底還是端了起來,淡淡朝着錦瑟一舉杯,仰頭便一飲而盡。

喜娘的臉色不由得僵了。主持了那麼多場婚宴,今日大抵是最讓人錯愕的一場。

錦瑟卻歡喜得緊,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那杯酒,也一飲而盡。

喜娘並屋中的丫鬟們都退出了房門,錦瑟仍舊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蘇黎的神情。不消片刻,果見他眉頭越來越緊擰,隨即,他抬頭,凜冽的目光一下子射向她。

錦瑟心頭“突”的一跳,開始慢吞吞的朝床邊走去。

“咚”!

在她離床邊還有兩步之時,蘇黎突然整個人傾下,一頭倒在她腳邊。

“呼——”錦瑟拍着自己的心口,長長的舒了口氣。

五更時分,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鐘鼓樓的聲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錦瑟突然便清醒了。

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仔細的聽了時辰,又看了看仍舊躺在地上的蘇黎,這才匆忙起身來,悄然走到房門口:“綠荷?”

過了片刻,綠荷便揉着眼睛出現了,看了看房裏的情形,十分不悅。

錦瑟忙的拉她進屋:“快,我們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去。”

綠荷瞥了她一眼:“所以你認為,只要讓他以為昨夜是自己喝醉了就行了?”

“不然?”錦瑟微有些迷茫。

綠荷無奈的嘆了口氣,附到錦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錦瑟先是一怔,隨後往床榻上看了看,果見一方純白無瑕的絲帕正安然的鋪在那裏。錦瑟不可遏制的紅了臉:“我怎的忘了這個?那該如何是好?”

綠荷拉起她的手,比劃了一個割口子的動作。錦瑟猛地縮回自己的手,搖頭道:“不好不好。”說完,她快步走到床邊,收起絲帕塞進綠荷懷中,“你去廚房找找,隨便塗點什麼雞血鴨血的不就行了?”

綠荷霎時間面如死灰,瞪了錦瑟一眼,轉身出去了。

錦瑟又看了看蘇黎,只見他身上仍是完好的新郎喜袍,頓時也顧不得許多,在他身邊蹲下來,開始動手解他的外袍。

好不容易除下一隻袖子,錦瑟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又扶起他的另一邊肩膀,正在用力往下扯另一隻袖子的時候,蘇黎眼瞼動了動。

錦瑟自然沒有注意到,等到終於將那件外袍除下,她才長舒了口氣,順便用他的喜袍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準備用一己之力將他拖上床榻去。

沒想到剛剛低下頭,卻驀地對上一雙墨黑凜冽的眼眸,錦瑟霎時間大驚,不覺將喜袍緊緊攬在胸前,這才幹笑了兩聲:“王爺醒了?”

蘇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許久,方才淡淡翻身坐起,似乎對自己為何會躺在地上毫無好奇,只是對錦瑟道:“你在做什麼?”

錦瑟忙道:“王爺睡着睡着突然摔到了地上,妾身無力攙起王爺,又怕王爺着涼,因此想把外袍給王爺穿上!”說完,她歡喜的朝他展示了自己手中那件皺巴巴的喜袍。

蘇黎淡淡看了一眼:“是么?如此,本王該與王妃說一聲多謝才是。”

錦瑟剛欲答話,門口突然傳來綠荷的腳步聲,錦瑟霎時間臉色大變,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綠荷推門而入,將那張不知染了什麼血的絲絹往錦瑟懷中一扔:“拿去!”扔完她才發現房裏竟然多了一個站着的人,登時黃了臉:“王爺?”

錦瑟捏着那張絲絹,頂着蘇黎深凝的目光,欲哭無淚。

蘇黎緩緩伸出手來,從錦瑟手中扯過那張絲絹,眉目之間一片平靜,只是那眼神卻深冷得讓人絕望:“敢問王妃,這是何物?”

錦瑟深吸了口氣,恬着臉道:“這張絲絹……髒了……我怕是壞了什麼規矩,所以……所以才叫綠荷拿出去洗乾淨……可是綠荷脾氣大,定是尋不到清洗的地方,回來與我發脾氣……”

錦瑟一面紅着臉說,一面偷偷瞪了綠荷一眼。

綠荷自知有錯,也不駁嘴,行了個禮轉身逃出了房間。

蘇黎挑着那張絲絹,面上仍舊是冷冷淡淡的,然而錦瑟卻彷彿聽見他很輕的哼了一聲。她不敢抬頭看他的神情,唯有暗暗祈求自己能過這一關。

正在此時,房門口突然響起了叩門聲,隨後走進來的是兩個婆子並一群捧着洗漱用水的侍女。

“王爺和王妃起得可真早啊……”兩個婆子眉開眼笑的走進來,可是話音未落,便已經看見了被蘇黎挑在手上的那條絲絹,登時變了臉色!

其中一人忙的走上前來,從蘇黎手上接過那條絲絹,不無尷尬的笑道:“王爺,王妃雖然已經和王爺行過夫妻之禮,到底還是女兒家,王爺也該體諒着一些才是。這樣子胡鬧,王妃臉皮薄,哪裏好意思?”

錦瑟的臉登時紅了個通透,真是應了那句不好意思。

蘇黎回頭望了她一眼,眸光依然冷淡,只淡淡吩咐侍女:“更衣。”

錦瑟再次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

這一日本就要進宮去給太后請安,雖然時辰尚早,然而錦瑟既然已經起身,便在那兩個婆子的極力慫恿之下,隨了蘇黎一起進宮。好在她坐馬車,而他則是騎馬。

錦瑟悄悄自馬車裏望出去,模糊可見蘇黎騎在馬背上的側影。其實她也只是見過他幾回而已,卻隱隱覺得他今日的身姿倒似比往常還要僵硬了幾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綠荷悄無聲息的湊到她身邊,也望瞭望蘇黎的身影,冷不丁道:“好看吧?”

錦瑟回過神來,淡淡哼了一聲:“沒有宋恆好看。”

“你——”綠荷伸出手來在錦瑟脖子上掐了兩下,復又道,“其實看來看去,這位寧王除了性子冷淡一些,也沒有什麼不好。你既然已經嫁了他,不如不要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就好好跟他過日子,不好么?”

綠荷難得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錦瑟也沉思了片刻,才道:“嫁,是為了了卻爹爹的心思。如今既然已經嫁了,我也總得想想自己的心吧?”

綠荷冷哼了一聲:“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心。”

“沒有心才好啊。”錦瑟拉長語調應了一聲,“你瞧那些沒有心的人,過得多快活啊!”

當今太后乃皇上同三王爺寧王之生母,先帝子嗣單薄,膝下統共僅餘三子,由此可見當年太后聖眷之濃。也正因如此,現如今的後宮仍舊由太后一手打理,皇后也只不過從旁協助。

因時辰尚早,太后還未起身,錦瑟足足在殿外候了半個多時辰,方被傳召入內。

太后正在一眾宮人的服侍下用早膳,雖年過四十,卻仍然有着年輕時卓越的風姿,更兼歲月洗禮,儀態清冷高貴。見錦瑟進來請安,她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示意身旁的侍女紫曦讓錦瑟坐下。

紫曦親自搬了張凳子放到太後下首的位置,又甚是隆重的扶了錦瑟坐下,一面笑道:“寧王妃來得可真早,昨日大婚,應該是累壞了,該多休息片刻才是。”

錦瑟大婚之前來過這壽康宮兩回,也知紫曦在太後跟前地位不比尋常,因此便規矩的道了謝:“多謝紫曦姐姐。向太后請安是要事,臣妾不敢怠慢。”

太后卻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仍舊不動聲色的品着玉碗中的細粥。

用完了早膳,錦瑟隨太後來到前殿,卻忽見早晨在寧王府見過的那兩個婆子,手捧了一個錦盒走進殿來。

錦瑟認出那個盒子,臉上一熱之際,心裏不由覺得好笑。

其中一個婆子上前,將盒子打開呈在太後面前,太后淡淡看了一眼,揮手讓她退下,方才看向錦瑟道:“如今你既已身為人婦,別的話哀家也不多說,只一點,望你能恪盡婦道,做得寧王賢內助之時,也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是。”錦瑟忙的低頭答道。

太后自從前兩回見過她之後,便一直不甚喜她,錦瑟也清楚的知道這點。果然,與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太后便徑直轉向了紫曦:“怎麼皇后今日還未到?”

紫曦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回太后,皇後娘娘昨夜身子不爽利,連夜宣了御醫,今日只怕過不來了。”

聞言,太后淡淡嘆了口氣:“這孩子就是招人疼,讓皇帝多去瞧瞧她,別成日裏只顧朝政,連自己的皇后也不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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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志之錦瑟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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