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南北史演義(下冊)》(24)
第七十四回北齊外戚佞臣當道
話說陳始興王陳伯茂被貶出內城,突然遇到強盜襲擊,暈倒車中,立即斃命。門吏當然要上報,於是朝廷頒令搜捕強盜,過了數日也沒有抓到一個強盜,都城中的人才知道是陳頊指使的。這時已經是光大二年仲冬,距離來年春天只有一個多月了,內外百官全都請求陳頊登位。陳頊假裝謙讓,故意遲延,到了次年元旦,才到太極前殿登上御座接受朝拜,改年號為太建元年,仍恢復太皇太后的稱號為皇太后,皇太後為文皇后。陳頊冊立妃子柳氏為皇后,世子陳叔寶為太子,次子康樂侯陳叔陵為始興王,奉昭烈王陳道譚的遺祀,三子建安侯陳叔英為豫章王,四子豐城王陳叔堅為長沙王。所有內外文武百官當然另有一番封賞,就不細說了。第二年皇太后章氏去世,封謚號為宣太后,葬禮剛剛結束,臨海王陳伯宗忽然暴亡,年僅十九歲,陳伯宗在位不滿兩年,史學家稱為陳廢帝。至於暴亡的原因大家也能猜想得到,就不必說了。廢帝皇后王氏已經降為臨海王妃,由陳主陳頊下詔撫慰,令故太子陳至澤襲承王爵,妥善奉養。陳至澤年僅四歲,哪裏曉得什麼孝順,不過留下一線血脈,也算是新主隆恩了。
陳主陳頊篡位年間,也就是惡貫滿盈的齊主高湛的死期。自從高湛當了太上皇,所有執政諸臣,如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等人依舊攬權如故。河間王高孝琬見時政不如從前,便有些怨言,並且總是在編製的草人上張貼奸佞的名字,張弓射擊。和士開等人就入宮奏請太上皇,說高孝琬目無主上,竟然將草人比作太上皇,日夜射箭。那時,高湛正好患病,十分擔心自己的身體,聽到這話,一怒而起,又因為當時有首童謠唱道:“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和士開說,河南北指的就是河間,“金雞鳴”三字隱含着金雞大赦意思,預示着河間王要篡奪皇位,還說謠言應該是高孝琬傳出來的,用來蠱惑人心。高湛準備召高孝琬入宮,恰巧這時高孝琬得到一組佛牙,夜裏會發光,高孝琬用槊懸挂着幡,放置在佛牙前面。高湛立即派人前去搜查,得到數百張槊幡,高湛便視作謀反的工具,因此派武衛將軍赫連輔玄召入高孝琬,用鞭子胡亂抽打他。高孝琬高聲呼喚叔叔饒命,高湛卻怒斥道:“你是什麼人?竟敢稱呼我為叔叔!”高孝琬回答道:“我是神武皇帝的嫡孫,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靜皇帝的外甥,為什麼不能叫你叔叔?”高湛更加生氣,竟用大棍子毆打高孝琬的腿,只聽“撲喇”一聲,高孝琬兩腿的脛骨被打斷了,高孝琬暈死過去。高湛命人將屍骸拖了出去,草草埋葬於西山。高孝琬的弟弟安德王高延宗聽說哥哥慘死,痛哭流涕,眼睛都哭紅了,為了泄憤,他竟把草人比作高湛,一邊抽打一邊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兄長?”不料此事又被高湛得知,高湛令左右將高延宗抓進宮中,把他放在地上,用鞭子猛力抽打他。高延宗僵卧在地上沒有氣息,高湛懷疑他已經死了,於是讓人抬了出去。後來高延宗竟然又蘇醒了過來,高湛也沒有再過問。
秘書監祖珽希望自己能把握朝政,便列陳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等人的罪狀,令好友黃門侍郎劉逖呈進宮中。劉逖不敢轉呈給高湛,趙彥深等人已經有所聽聞,搶先到太上皇高湛面前自行說明。高湛下令抓祖珽前來審問,祖珽說和士開等人結黨營私,玩弄政權,經常買賣官職等事。高湛大怒道:“你這是在誹謗我!”祖珽答道:“我不敢誹謗太上皇,只是可惜陛下身邊有個范增,卻沒有信用。”高湛瞪大眼睛說道:“你自比范增,就是把我比作項羽了?”祖珽又答道:“項羽只是一介布衣,募眾崛起,僅用五年便成就了霸業。陛下是借父兄遺祚才得到帝位,我認為陛下還不如項羽呢!”這幾句話一說完,完全觸怒了高湛,他立即下令將祖珽綁住,將泥土塞進他的口中,祖珽還是不肯屈服,一邊吐一邊說。高湛又命人鞭打祖珽兩百下,然後發配到甲坊做事。後來,祖珽又被遷到光州的地牢中,晚上用蕪菁子替代蠟燭,眼睛竟被熏瞎了。
左僕射徐之才醫術很高,每次高湛生病,一定會召他入宮診治,藥到病除。和士開想取代徐之才的位置,讓徐之才出任兗州刺史,高湛倒也同意,封了和士開為左僕射。不到一月,高湛舊病複發,急忙派人去追征徐之才,徐之才尚未趕到,高湛已經瀕危。高湛召來和士開囑咐後事,握着他的手說道:“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話音剛落,高湛就駕崩了。第二天徐之才趕到,和士開卻謊稱太上皇的病已經痊癒,又把他趕回了兗州。
一連三天,秘不發喪。黃門侍郎馮子琮是胡皇后的妹夫,進宮問和士開的意見。和士開說道:“以前神武帝、文襄帝的喪事都沒有立即發喪,現在皇上年少,恐怕王公們會有二心,所以必須經大臣們商議妥當后才能發喪。”馮子琮說道:“大行皇帝傳位到今天,朝中的權貴沒有什麼改變,怎麼會有人產生異心呢?如今形勢不同,怎麼能和前朝相比!況且太上皇好幾天沒有出宮門,他的死訊國內已經人盡皆知,如果遲遲不發喪,只怕朝野上下都很驚疑,那時就避免不了要生變亂了。”於是,和士開下令發喪,追謚太上皇為武成皇帝,廟號世祖。高湛在位五年,又做了太上皇四年,終年只有三十二歲。此時太上皇后胡氏改尊為皇太后。和士開之所以不願立即發喪,是想在宮中多待些時日。胡氏本來就與和士開通姦,此後更是肆無忌憚,整日與和士開尋歡作樂。偏偏這事被馮子琮說破,他力勸和士開舉辦葬禮,和士開也不好推脫,只得出宮辦事了。
太尉趙郡王高叡與侍中元文遙等人擔心馮子琮倚仗太后的援助干預朝政,因此與和士開商議,將馮子琮調出京城,讓他擔任鄭州刺史。當時齊廷的權貴,除了和士開、趙彥深、元文遙外,還有司空婁定遠、開府三司唐邕、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度支尚書胡長粲,這些人全都手握政權,齊人稱之為八貴。趙郡王高叡、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德王高延宗和婁定遠、元文遙等人一起入宮奏請齊主高緯,請求調和士開到外地做官。大家試想一下,和士開和皇太后關係這麼親密,哪裏肯將他外調?齊主高緯生性昏庸懦弱,加上年幼無知,當然拗不過太后,就算朝中議論紛紛,始終也沒得到批准。不久,胡太后親自來到前殿,宴請朝中權貴,趙郡王高叡挺身出奏道:“和士開是先帝的寵臣,收受賄賂,穢亂宮闈,臣等很難視而不見,所以冒死直諫。”胡太后氣憤地說道:“先帝在位時,王爺怎麼不早說?今天是想欺負我孤寡無依嗎?多喝酒,少說話!”高叡言詞更加嚴厲,脫下官帽扔在地上,拂袖離去了。婁定遠、元文遙等人也起座離去。
第二天,高叡等人又到了雲龍門,讓元文遙入宮彈劾和士開,三進三出,齊主始終沒有聽從。左丞相段韶讓胡長粲傳太后諭旨:“先帝的喪事還沒有辦完,事情太過匆忙,希望各王三思而後行!”高叡等人才拜命離開。胡長粲回宮復命,胡太后高興地說道:“多虧了兄長的幫助,才成全了我們母子一家!”原來胡長粲是胡太后的哥哥,所以她才這樣說。隨後,胡太后和齊主召和士開詢問他意見,和士開說道:“陛下剛剛繼承大統,各位王爺都覬覦皇位。現在如果調我到外地,那就是在剪除陛下自己的羽翼。為何不傳話給高叡等人,就說元文遙和我都得到先帝的任用,可一同出任州吏,等到山陵喪事完畢后再出發。”兩宮都點頭同意,便照這話頒詔,授命和士開為兗州刺史,元文遙為西兗州刺史。不久,高湛喪事辦完了,高叡等人催促和士開出發,胡太后又想留住和士開,說要為先帝哭喪一百天後,才能去赴任。高叡不肯答應,又入宮苦苦勸說,胡太後下令賜酒給高叡。高叡正色道:“今天討論的是國家大事,不是為了貪這杯酒!”說完就走了出來,高叡立即命令婁定遠等人守住宮門,不準和士開再進來。
和士開非常窘迫,於是特地挑選兩名美女,珠簾一具,親自送給婁定遠。婁定遠心中暗暗高興,便問和士開的來意,和士開說道:“現在朝內一直不能安定,如今能調到外面,實在是如願以償,希望你們能保護好陛下,我就感恩戴德了!”婁定遠信以為真,將他送到門外,和士開又說道:“今天我要外出上任了,想入宮向陛下和太后辭行。”婁定遠答應了,和士開得以入宮了。和士開進宮后,跪在二宮面前說道:“先帝升天後,我十分慚愧不能從死!如今看朝中權貴的意圖,是想重複乾明皇帝的故事,我離開后必定會有大的變動。我蒙受先帝的厚恩,實在沒有面目與他在地下相見!”說到這裏,和士開伏跪在地上大哭,胡太后和齊主高緯也都流淚不止。胡太后急忙問和士開該怎麼辦?和士開說道:“我已經進了宮,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寫幾行詔書,就可以了事了。”胡太后急忙讓和士開草擬詔書,調派婁定遠為青州刺史,指責趙郡王高叡沒有盡到人臣的禮節。這道詔書當天就頒佈出去了。趙郡王高叡接到詔書後氣憤不已,勉強忍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立即進宮勸諫。他的家人全都勸阻他,高叡卻勃然大怒道:“社稷之事如此重大,我寧願死了去服侍先皇,也不忍心見朝廷如此混亂!”於是,高叡拂袖離去。進了朝門后,又有人對高叡說道:“王爺現在不宜進宮,不然會有大禍臨身!”高叡又說道:“我上不負天,下不負人,死也無憾了!”說完,高叡便入宮勸諫胡太后,依然堅持之前的建議。胡太后沉默沒有說話,返身進入內室。高叡悵惘地走出宮,剛走到永巷,突然被衛兵抓住,拉到了華林園,被武士勒死,終年三十六歲。當時都城裏連續出現了三天大霧,人們都為他喊冤。
高叡死後,和士開仍然官復原職,照常出入宮闈,與胡太后肆意偷歡。婁定遠見風使舵,將美女和珠簾歸還給和士開,又加送了許多珍寶來巴結和士開。和士開也沒有記恨舊惡,彼此相安無事。領軍高阿那肱素來與和士開關係不錯,又曾經在東宮任職,察言觀色是他的拿手本領。齊主高緯格外寵信他,特地提拔他為尚書令,封淮陰王,另外晉陞前東宮侍衛韓長鸞為領軍。還有一個宮婢陸令萱因丈夫駱超犯了謀叛罪,被連坐充入掖庭,她巧言善媚,深得胡后的歡心。高緯小時候常喜歡讓陸令萱抱着他,所以稱她為乾娘,漸漸地她也倚仗胡后的權勢作威作福。等到高緯接受禪位后,竟然封陸令萱為郡君。陸令萱的兒子名叫提婆,跟隨她入宮,和高緯朝夕玩樂,也被賜封了官職。母子倆盤踞在後宮,勢焰無人能比。和士開、高阿那肱都厚着老臉皮,願意做陸令萱的義子。高緯的皇后斛律氏有個侍婢叫穆黃花,生得輕盈妖艷,盪逸飄揚,高緯喜愛她的秀麗妖冶,經常讓她入宮服侍。穆黃花知情善意,樂得賣弄風騷。高緯被她勾引,哪裏按捺得住,便把她領進床幃,顛鸞倒鳳,備極疼愛。自從經過一番雲雨之後,高緯更加寵溺她,特地賜她一個佳名叫作舍利。此後,高緯便把她收為嬪御,擅寵專房。陸令萱想借穆氏的寵眷鞏固自己的地位,就和她走得很親近,穆氏也稱呼陸令萱為養母。這兩個人你誇我贊,爭着在齊主面前說對方的好話,齊主高緯竟然封陸令萱為女侍中,穆舍利為弘德夫人。陸令萱的兒子提婆和穆舍利稱兄道妹,於是他乘機冒姓為穆,穆夫人又替他說話,得到了開府儀同三司的職位。還有陸令萱的弟弟陸悉達,也藉此升遷,一年連升三次,居然和穆提婆同官,職位升到了開府。
前秘書監祖珽已承蒙齊主高緯的赦令,出了地牢,被封為海州刺史,這時又想着努力上進,因此寫信給陸悉達說道:“趙彥深心腹陰沉,早就想重演伊霍故事,你們姐弟倆又怎麼能平安無事呢?為何不選用智士,為自己早做打算!”陸悉達把話轉告了陸令萱,陸令萱又轉告和士開。和士開覺得祖珽有膽略,也想讓他為自己出謀劃策,於是摒棄前嫌,以德報怨,特地和陸令萱一同奏報齊主道:“襄、宣、昭三帝都不能傳子,如今只有陛下您在帝位,都是祖珽一人的功勞,祖珽德行雖然淺薄,但謀略有餘,緩急之時可以用他,而且雙眼已經被熏瞎,一定不會謀反!”齊主高緯也正在懷念祖珽,聽了這話,急忙頒詔召來祖珽,准許他官復原職。
隴東王胡長仁是胡太后的哥哥,不喜歡和士開,和士開便在暗中進讒,把他調出京城做了齊州刺史。胡長仁怨恨在心,便派遣刺客刺殺和士開。偏偏這事又被和士開所知,和士開立即向祖珽討問對策,祖珽引用了漢文帝殺薄昭的故事,勸他效仿。於是,和士開立馬轉告太后,一道詔令,竟然將胡長仁刺死在齊州。並且,齊主高緯晉陞和士開錄尚書事,改封淮陽王。高緯又任命蘭陵王高長恭為太尉,琅琊王高儼為太保,趙彥深為司空,徐之才為尚書令,唐邕為左僕射,馮子琮為右僕射。馮子琮一直以來依附和士開,既然得到重任,不由得自大起來,錄用一切官員都不與和士開預先商議。和士開難免有些介意,只因馮子琮是太后的親屬,一時間不便除去。琅琊王高儼是齊王高緯的胞弟,向來得到父母的寵愛。高湛在世時,曾想廢掉高緯改立高儼,後來沒有果斷決定。高儼見和士開、穆提婆二人大肆修建宅第,對此很是不滿,曾對他們二人說道:“你們建造房屋,一天就可以蓋成,怎麼拖延到現在還沒完工呢?”因此,和士開、穆提婆嫉恨高儼,他們二人互相告誡道:“琅琊王的眼光犀利,好像能殺死人,前幾天我偶然和他相遇,不由得大汗直流,我在天子面前奏報國事都不至於這樣,他如果掌握了大權,我們倆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於是,他們早晚遊說齊主,讓高儼移居到北宮,免去太保的官職,只留中丞一職,而且限令他五天上一次朝。
當時,寡廉鮮恥的朝士見到和士開扳倒親王,便對他更加奉承依附,很多人都拜和士開為乾爹。和士開偶爾得了風寒,醫官說必須服用黃龍湯。這黃龍湯就是多年的糞汁。和士開不願意喝,正在為難的時候,恰巧有個乾兒子來看望,見了此湯,便請求先嘗,一口喝盡。和士開非常高興,也喝了少許糞汁,果然漸漸痊癒。唯獨治書侍御史王子宜和琅琊王很是要好,他打探到和士開等人的密謀,想把高儼貶出宮外,於是進北宮對高儼說道:“殿下被皇上疏遠,都是和士開在中間搗鬼。最近我聽說和士開又想貶遷殿下,殿下怎麼能坐以待斃,與百姓為伍呢?”高儼身邊的開府高舍洛、中常侍劉辟強也勸說高儼儘早為自己籌劃,不要被人控制。於是,高儼秘密召來馮子琮商量,屏退左右對他說道:“和士開的罪行深重,我想要殺死他。”那時,馮子琮已經與和士開有嫌隙,當即贊成,並承諾幫助高儼。高儼立即令王子宜上奏彈劾和士開,請求把和士開收監審訊。馮子琮在奏章中夾雜了另外文書,呈給齊主御覽。齊主高緯隨便看了看,就覺得很厭煩,便對馮子琮說道:“就照你說的辦吧,我沒有耐心看。”馮子琮巴不得齊主這麼說,便命令領軍庫狄伏連去逮捕和士開。庫狄伏連請求再次奏報,馮子琮說道:“琅琊王的奏章已經批准了,還奏什麼!”庫狄伏連連夜派遣五十名甲士,埋伏在神獸門外,等和士開凌晨入朝,一舉將他抓住,送交到廷尉。庫狄伏連又通報北宮,高儼大喜過望,立即派遣心腹大將馮永洛去斬殺和士開。
和士開被斬后,高儼一黨還是不肯罷手,索性慾擁立高儼稱帝,廢掉高緯,逼高儼率領三千軍士屯守千秋門。齊主高緯聽到消息,急忙命劉桃枝召高儼入宮,高儼說道:“和士開謀反,這是我要矯詔除奸的原因。哥哥如果要殺我,我不敢逃罪。如果您能赦免寬恕我,請讓姊姊來迎接我!”姊姊指陸令萱,齊風俗稱母親為姊姊,陸令萱是高緯的乾娘,高儼想誘殺陸令萱,所以才說了這話。劉桃枝回去稟報,陸令萱正好在齊主身邊服侍,她料知高儼不懷好意,竟害怕得哭了起來。齊主高緯再次派韓長鸞去召高儼,承諾免他死罪。高儼想應命前去,劉辟強拉着他的衣服勸阻道:“如果不殺掉穆提婆母子,殿下萬萬不可進去!”高儼便拒絕了韓長鸞。
高緯聽到韓長鸞的回報,不禁驚慌起來,便入宮稟報胡太后。胡太后聽說和士開被殺,已經是悲痛萬分了,又看到高緯前來哭訴,更加覺得怒上加怒,便說道:“這個逆子實在太可恨了,你可立即召見斛律光,讓他把逆子抓來!”高緯便退了出去,急忙召見斛律光入宮商議。斛律光聽說高儼殺死了和士開,拍手大笑道:“龍子所為,果真不同於凡人!”斛律光便入宮面見齊主,齊主正召集四百名衛兵,配發甲械,準備出戰,斛律光當面奏請道:“小輩們弄兵,一旦交上手,反而會導致混亂。俗話說奴見天子心死,陛下您親自到千秋門去,琅琊王必定不敢輕舉妄動。”說著,斛律光就帶着高緯往前走,走到千秋門外,斛律光朗聲喊道:“陛下來了!”高儼的黨羽一向忌憚斛律光的威嚴,都害怕得跑了。齊主高緯站在馬橋上,呼喊高儼的名字,高儼不敢走上前。斛律光搶先一步握住高儼的手,笑着對他說道:“天子的弟弟殺死一個漢人奴才,不用慌張!”於是,斛律光牽着高儼到齊主的面前,並代他請求道:“琅琊王還是個少年,滿腦子的肥腸,行為輕率浮躁,將來年紀長成后自然會改正過來,希望陛下饒恕他的罪!”齊主拔出高儼的佩刀,只用刀環敲了高儼的頭數下,就把他放了。隨後,齊主下令抓捕庫狄伏連、王子宜、高舍洛、劉辟強、馮永洛等人,將他們綁在後園,由高緯親自射死,然後砍下頭顱,把屍體肢解,扔到市集示眾。胡太后召高儼入宮,當面斥責他,高儼哭着說道:“是馮子琮教我的。”太后把高儼留在宮中,派人絞殺了馮子琮。齊主想殺盡高儼府中的官吏,斛律光、趙彥深極力勸阻,才按罪處罰。
後來,祖珽和陸令萱秘密謀划,把趙彥深外調為兗州刺史,想方設法地除掉高儼。陸令萱悄悄對齊主說道:“琅琊王聰明英勇,當今無人能比。看他的相貌,一定不會甘於人下,不如儘早除掉為好!”高緯還是猶豫不決,召來祖珽商量。祖珽又引出兩條故事,一個是周公誅殺管蔡,一個是季友毒殺慶父。於是,高緯決定誅殺高儼,命右衛大將軍趙元侃引誘高儼出來,好把他殺死。趙元侃跪在地上說道:“我之前服侍先帝,看到先帝很疼愛琅琊王,今天寧願一死,也不敢聽命!”高緯臉色一變,說道:“你不願意做這件事,那就出去吧!”趙元侃拜謝而出。隨後,朝中就有詔令頒來,調趙元侃出任豫州刺史。
高緯自己入宮啟奏太后道:“我明早要和仁威出去打獵。”仁威是高儼的表字。太后同意了,只是令高緯早去早回。才到四更,高緯就令人去召高儼,高儼有些疑慮。陸令萱走進來說道:“你的哥哥叫你呢,怎麼還不去啊!”高儼便趨出。高儼剛走到永巷,突然遇到劉桃枝,他把高儼綁住,高儼大聲呼叫道:“我要見母親和哥哥。”劉桃枝用袖子塞住高儼的口,用衣袍蒙住他的頭,背到大明宮,用力勒死。高儼死時年僅十四歲,屍體也只用草席包裹,隨意埋葬在屋內。
高緯命人稟報太后,太后只哭了十幾聲,便被左右擁入宮中。這是齊武平二年間的事(齊曾改天統六年為武平元年)。越年三月,高緯才將高儼收殮入棺,安葬在鄴城西邊,追贈高儼為楚帝,謚號恭哀。高儼的妃子李氏生下遺腹子,也被捂死。只是仍封李氏為楚后,讓她居住到宣則宮,以此來安慰太后悲痛的心情。其實,胡太后也頗恨高儼害死情郎,後來因另結新歡,就把和士開給撇到了一邊,方才又想起這個親生兒子來。但是人死不能復生,她只能勉強壓抑悲傷,另圖歡樂,又做出許多醜事。正是:
宮闈干政尚遭譏,況復淫昏不識非。
才信古人嚴禮教,要端閫範在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