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南北史演義（上冊）》（6）

第五回後秦退出歷史舞台

晉安帝因劉裕誅除叛黨有功，授封劉裕為太傅揚州牧，賜給他羽葆鼓吹二十人。劉裕還是只接受了羽葆鼓吹，其他官職封賞都堅決地推辭了。於是，安帝又賜封劉裕的二兒子劉義真為桂陽縣公。一門顯赫，父子同榮，就不細說了。這時，司馬休之的兒子司馬文思入繼譙王，司馬文思性情殘暴兇悍，濫結黨徒，平日裏無法無天，他的行為惹得劉裕很是嫉恨。司馬文思又捶殺京中一個小官，有官員上書彈劾他，於是晉安帝下詔誅殺司馬文思的黨羽，卻赦免了司馬文思的死罪。司馬休之在江陵得知此事後，便上書請罪。劉裕命人將司馬文思押到江陵，交由司馬休之自己處置，司馬休之只上表廢黜司馬文思，並寫信給劉裕，信中意思明為道謝，實則飽含譏諷。劉裕因此很不高興，於是他命令江州刺史孟懷玉管理豫州六郡，順便監視司馬休之。

第二年，劉裕又奏請晉安帝拘捕司馬休之的次子司馬文質、侄子司馬文祖，並全部賜死。劉裕親自兼任荊州刺史，出兵征討司馬休之，他命弟弟劉道憐留在軍中鎮守，劉穆之作為副手，無論事情大小，都由劉穆之決定。事情安排妥當后，劉裕便率領大軍離開京都，溯江而上。

司馬休之因上書之事得罪了劉裕，他便聯合雍州刺史魯宗之和其兒子竟陵太守魯軌，共同抵禦劉裕的軍隊。劉裕想招降司馬休之的錄事韓延之，被韓延之回信拒絕。於是，劉裕派參軍檀道濟、朱超石率領步騎出擊襄陽，又給江夏太守劉虔之發文書，命他籌備軍糧。檀道濟等人還沒拿到糧草，劉虔之已被魯軌殺死。劉裕再指派女婿振威將軍徐逵之帶領蒯恩、王允之、沈淵子等人出兵江夏口，和魯軌對戰。魯軌用伏兵誘擊徐逵之，劉允之、沈淵子趕去援救，也都戰死，只有蒯恩把持重兵沒有行動，全軍退還。

劉裕聽到女婿陣亡的消息大怒，親自率領將士渡江。魯軌和司馬文思統兵四萬列陣在陡峭的岸邊，江岸高達數丈，士兵彼此相望，無人敢登岸。劉裕怒不可遏，他披上盔甲，衝到前面想要跳上岸去，眾將苦苦諫言，劉裕也聽不進去。主簿謝晦將劉裕拽住，氣得劉裕青筋暴漲、瞋目揚須，他拔劍指向謝晦說道：“你若是再敢阻攔，我便先殺了你！”謝晦從容不迫地說道：“天下可以沒有我謝晦，但是不能沒有主公您！”謝晦想必是留劉裕篡位晉廷啊！

劉裕還想往上跳，將軍胡藩用刀在岸上挖鑿，鑿出一個個小坑，然後腳踩着小坑悄悄上岸，士兵們也緊隨其後。劉裕率領大軍登岸，大刀闊斧地殺向敵軍，魯軌和司馬文思抵擋不住，立即潰敗逃到江陵城下。司馬休之與魯宗之、韓延之等人一起棄城而逃，只留下魯軌率軍守在石頭城。劉裕命令閬中侯趙倫之、參軍沈林子繼續攻打魯軌，另外派遣王鎮惡率領水軍去追趕司馬休之等人。司馬休之聽到石頭城被攻克的消息后，他正準備和魯宗之收軍前去援救，不料走到半道，便遇到魯軌狼狽地逃回，向他們報告石頭城失守。於是一行人又跑到襄陽，偏偏襄陽的參軍緊閉城門不肯接納，司馬休之等人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往西，逃到後秦。

這時，司馬休之的親屬司馬道賜和裨將王猛子密謀刺死青、冀二州的刺史劉敬宣，劉敬宣府上的官兵立即起兵攻打司馬道賜，把他擊斃，就連王猛子也被剁成肉泥，青、冀二州得以平定。

劉裕奏凱班師，安帝仍下詔封劉裕為太傅揚州牧，讓他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劉裕仍辭去太傅揚州牧的職位，其他封賞暫時接受了。不久，朝廷又加封劉裕為平北將軍，掌管南秦二十二個州郡，隨後，又加封他為中外大都督。劉裕的長子劉義符被任命為兗州刺史，兼豫章公，三兒子劉義隆為北彭城縣公，其弟劉道憐為荊州刺史。

後來，劉裕因後秦多次接納晉廷的逃將，便下定決心討伐後秦。後秦從姚萇繼位后，傳位給兒子姚興，殲滅前秦，降服西涼，在位二十二年，頗是強盛。姚興死後，長子姚泓繼位，骨肉相爭，關中大亂。劉裕乘機西征，又被任命為征西將軍，兼司、豫二州刺史，其長子劉義符為中軍將軍，留在府內監管事務；任命劉穆之為左僕射，率領監軍、中軍二府的軍隊，入居東府，總管內外所有事務；任命司馬徐羨之為副將，左將軍朱齡石守衛殿省，徐州刺史劉懷鎮守衛京都。

劉裕即將啟程，將大軍分成幾路：龍驤將軍王鎮惡、冠軍將軍檀道濟從淮水、沔水進攻許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寧朔將軍胡藩趕往陽城；振武將軍沈田子、建威將軍傅弘之趕往武關；建武將軍沈林子、彭城內史劉遵考率領水軍從石門出發，自汴州乘船到達黃河。劉裕又任命冀州刺史王仲德為征虜將軍，率領先鋒隊從巨野進入黃河，劉穆之對王鎮惡說道：“主公委派你討伐後秦，你要竭盡全力，千萬不要辜負主公所託！”王鎮惡說道：“我如果不攻下關中，誓死不回濟江！”於是，劉裕與各路兵馬離開京都，向西行進，大軍浩浩蕩蕩，抵達彭城。

王鎮惡、檀道濟率先馳入後秦境內，他們每場戰役都取得勝利。後秦將士王苟生舉漆邱城投降王鎮惡，刺史姚掌舉項城投降檀道濟。晉軍所到之處，後秦將領都效仿他們二人交城投降，只有新蔡太守董遵堅守城池不肯投降。檀道濟一鼓作氣，率軍攻入城內，擒住董遵，立即將其斬首。隨後，檀道濟又攻破許昌，活捉秦潁川太守姚垣和大將楊業。

沈林子從汴州進入黃河，襄邑人董神虎前來歸降，他跟隨沈林子進軍倉垣，收降了秦刺史韋華，董神虎因擅自回到襄邑，而被沈林子所殺。

王仲德率領水軍渡過黃河，途經滑台。滑台屬於北魏的領土，滑台的守將尉建膽小怯懦，他還以為晉軍前來攻打北魏，嚇得立即棄城而逃。王仲德進入滑台後宣佈：“我軍備下七萬匹布帛，想從北魏借道，不料北魏守將棄城逃跑，我此次進城只為安撫百姓，大家不必惶恐，我們將自行退去。”北魏主接到軍報后，立即派部將叔孫建、公孫表等人領兵到達濟河，他們在途中遇到逃將尉建，便將他綁到滑台城下，投屍河中。然後，叔孫建便抬頭詢問城上的晉兵，問他為何無故侵犯滑台？王仲德派人回復道：“劉太尉派王征虜將軍從黃河進入洛陽，清掃山陵一帶，並不敢侵略北魏邊境，是魏守將自己放棄滑台，留下一座空城。王征虜將軍只是借城休整軍隊，秋毫未犯，不久便會向西離去。晉魏兩國一直謹遵約定，互不侵犯，請將軍千萬不要誤會！”叔孫建無話反駁，便立即派人報告魏主。魏主又命叔孫建寫信給劉裕，劉裕婉言回復道：“洛陽是我晉國的舊都城，祖先的陵墓都在那裏，如今被西羌佔領，致使所有陵寢就變成廢墟。而且羌人收留我朝的罪犯，我朝因此發兵征討。我軍想從貴國借道，想來與貴國相交以深，喜惡相同，貴國定然不會反對。滑台的軍隊我自會命他們西行，望貴國不要擔心。”於是，魏主嗣命令叔孫建暫時按兵不動，等到王仲德領兵退去后，便重新收回滑台。

晉將軍檀道濟領兵先行，接連攻下秦陽、滎陽二城，然後率兵抵達成皋。後秦征南將軍陳留公姚洸駐紮洛陽，他們急忙向關中求救。後秦主姚泓派武衛將軍姚益男、越騎校尉閻生率領一萬三千人援救洛陽，又命令并州牧姚懿往南出兵陝津，從遠處趕去聲援。姚益男等人尚未到達洛陽，晉軍已經攻佔成皋，開始進攻柏谷。姚洸的部下趙玄勸他據險死守，等待援兵。偏偏司馬姚禹暗中與晉軍通信，他催促姚洸出兵迎戰。因此，姚洸即刻命趙玄領兵一千，從南邊出柏谷塢，迎擊晉軍。趙玄哭着對姚洸說道：“我蒙受三主厚恩，絕不怕死，但您誤聽讒言，將來必定後悔！”說完，他便舉旗出戰，和行軍司馬蹇鑒趕往柏谷。趙玄迎面遇到晉龍驤司馬毛德祖帶兵前來，兩人沒有對話便立即開戰，這場廝殺從中午持續到傍晚，一直勝負未分。晉軍人馬越來越多，趙玄的人馬越拼越少，趙玄也身受多處刀傷，他體力透支，口吐鮮血地倒在地上。司馬蹇鑒抱着趙玄淚流不止，趙玄凄涼地說道：“我傷得很重，必死無疑了，你趕緊走吧！”司馬蹇鑒哭着說道：“將軍都殺不退晉軍，我又能逃到哪兒去呢？”隨後，趙玄吐血身亡，司馬蹇鑒又揮刀死戰，殺死數名晉兵后，便揮刀自殺了。毛德祖殺光趙玄的兵，便直接殺到洛陽，檀道濟也趕到這裏，他們開始四面圍攻洛陽。洛陽司馬姚禹抵擋不住，出城投降晉軍，姚洸無計可施，也只能把城池拱手送上。檀道濟抓獲四千多名秦兵，有人勸他將俘虜全部活埋，築成“京觀”，檀道濟說道：“今天我討伐有罪之人，慰問受苦的百姓，實在不用殺死那麼多人！”於是，他下令鬆綁，將後秦的俘兵遣送回去，後秦百姓非常高興，一起歸附了晉國。

後秦將軍姚益男、閻生等人聽聞洛陽已經淪陷，便不敢進兵，他們退回到關中，致使秦廷惶恐不安。這時，并州牧姚懿到了陝津后，他聽從司馬孫暢的計謀，調頭反攻長安。後秦主姚泓急忙命令姚紹等人去抗擊姚懿，姚懿被擒，司馬孫暢也被殺。不久，征北將軍齊公姚恢又自稱大都督，揚言入清君側，便進入關中向西殺來。後秦主又急忙命姚紹等人去阻擊姚恢，姚恢也敗死。聽說，這姚懿本是秦主姚泓的舅舅，姚恢也是秦主姚泓的伯父，他們本是榮辱相連的至親，在國家危難時不去援救，反而倒戈相向，試想姚氏一族還能保全國家嗎？姚恢、姚懿雖然伏法，但秦兵也死傷過半。

晉太尉劉裕率水軍從彭城出發，留下三兒子劉義隆駐守彭城，兼掌管徐、兗、青、冀四州軍務，自己則親率大軍西征。

王鎮惡進入澠池，趕到潼關，檀道濟、沈林子從陝北渡過黃河，進攻蒲阪。後秦東平公姚紹升任魯公，加封太宰，督武衛將軍姚鸞等人率五萬步騎援助潼關，另外派遣副將姚驢營救蒲阪。檀道濟與沈林子久攻蒲阪，始終沒能攻克，沈林子對檀道濟說道：“蒲阪城牆堅固、兵馬眾多，短時間很難攻破，我們不如去與王鎮惡會合，合力攻打潼關，潼關得手，蒲阪也就不攻自破了。”檀道濟聽了他的建議，便率領大軍趕往潼關，與王鎮惡會師合力進攻。姚紹打開關門前來迎戰，檀道濟、沈林子等人奮勇拼殺，打敗姚紹的部隊，斬殺俘獲數千人。姚紹退兵屯守定城，據險固守，他命令姚鸞屯兵大路，堵截晉軍的糧道。晉將沈林子乘夜率領精銳士兵，殺入姚鸞的軍營，姚鸞措手不及，被晉軍所殺。餘下的幾千人馬很快就被消滅了。姚紹又派遣東平公姚贊出師黃河之上，阻斷晉軍的水道，又被沈林子擊敗，姚贊逃回定城。

秦軍接連戰敗，急得後秦主姚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連忙派人向魏國求援。姚泓有一個妹妹西平公主，曾嫁到北魏做夫人。北魏主拓跋嗣正要發兵，碰巧劉裕沿黃河西上，也有借道的書信傳到北魏，搞得北魏主左右為難，他不得不召集群臣商議。左右齊聲說道：“潼關號稱天險，劉裕用水軍攻打潼關，必定難以如願。若是登岸北侵，便比較容易。況且，劉裕雖然聲稱討伐後秦，但他的用心無法預測，今天攻打後秦，怎知日後他不會攻打我北魏？我國與後秦因親結盟，更應該發兵去援救，可以切斷黃河上游的通道，阻止劉裕西進。”唯獨博士祭酒崔浩看法不同，說道：“不可不可！劉裕早有伐秦的想法，如今姚興已死，他的兒子姚泓懦弱，國內戰亂頻發，國勢岌岌可危，劉裕率領大軍入秦是志在必得，我們若堵截他上游的通道，引發劉裕的憤恨，他必定會上岸北侵，這樣我們就代秦受敵了！如今之計，不如讓他借道西進，然後派兵堵住東路。劉裕若是取勝，定會感謝我們借道，斷然不會與我們為敵，如此一來，我們便有了援救後秦的美名，這才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況且，南北民俗相差很大，就算劉裕佔據我北魏恆山以南的土地，劉裕也驅使不了吳、越的士兵來和我們爭奪河北的地界，可見是不足以為患啦！”

魏主始終猶豫，他見大臣都不贊成這個決定，而夫人拓跋氏又在內堂呼請，於是他派遣司徒長孫嵩督率山東各路兵馬，同將軍娥清、刺史阿薄幹屯兵黃河北岸，遇到晉軍的戰船漂流而過，就一律誅殺掠奪。

劉裕派兵回擊，魏兵便退去，等晉兵往後一退，魏兵又再次襲來。因此，劉裕派親軍隊長丁旿率領七百勇士、一百輛戰車渡往北岸，在岸邊列好戰車，每輛戰車內有七名勇士，車上都豎著一面旌毛裝飾的白旗。魏兵看到都很莫名其妙。忽然，白旗高舉，晉將軍朱超石領着兩千人過來，還帶來一百多張連臂弓，他們分別登上車，每輛戰車增加二十人。魏都督長孫嵩擔心晉軍逼近，於是先發制人，他率領三萬騎兵來攻打戰車。晉軍連續射箭，傷斃許多魏兵，但魏兵抵死不肯後退，又從四周猛撲，頓時血肉齊飛。這時，晉軍取出兩樣武器，迎面痛擊魏軍——一件是數十斤重的大鎚，一件是三四尺長的短槊。大鎚能將頭顱砸碎，短槊能將脊胸刺穿，再加上晉軍的戰車居高臨下，容易擊人，魏兵開始招架不住，紛紛後退。不料，戰車從四面碾壓而來，魏兵若是跑得慢，便被撞倒，碾入車輪之下，腸破血流而死。長孫嵩和娥清騎馬逃脫，阿薄幹遲了一步，他的坐馬因受驚而摔倒在地，眨眼間他就被踩死。魏軍這時才知道晉軍車陣的厲害。還有晉將軍胡藩、劉榮祖等人也趕來接應朱超石，他們追擊魏兵到數十裡外，斬獲數千人，直到魏兵退到平城，他們才收兵返回南部。魏主接到戰敗的消息，這才後悔沒有聽從崔浩的建議，但已無濟於事了。

只是王鎮惡等人駐紮潼關，他們的糧食已吃盡，士兵們吵着要退兵，沈林子拔劍擊案說道：“如今許洛已經平定，關右也即將平復，這時候怎能自喪銳氣，盡棄前功呢？況且前鋒部隊是全軍之耳目，前鋒部隊一後退，後面部隊必然倒下，我軍怎能獲勝？”於是，王鎮惡派人稟告劉裕，請求糧草支援。劉裕原本命令王鎮惡駐守洛陽，和大軍一同前進，但王鎮惡貪利邀功，不顧軍令擅自進入潼關，劉裕已經有些介意，況且他正和魏軍交戰，無暇顧及王鎮惡。王鎮惡派去的人回來報告，說沒有糧食可以救濟，他就親自去勸說百姓，讓他們無償捐糧給晉軍，百姓聽命獻糧，王鎮惡的軍隊才得以填飽肚子，軍心方才安定。這時，沈林子擊敗河北的秦軍，斬殺秦將姚洽、姚墨蠡、唐小方，於是他派人飛報劉裕道：“姚紹過去氣蓋關中，如今一蹶不振，命不久矣，根本無須動兵了。只要姚紹一死，關中無人，奪取長安便易如反掌了！”果然不到數日，姚紹便憂憤成疾、吐血而死，他把軍事交給東平公姚贊。姚贊領兵乘夜偷襲沈林子，沈林子早有預料，他提前設下伏兵將秦軍擊退。

隨後，沈田子和傅弘之來到武關，領兵進入青泥，後秦主姚泓親率幾萬大軍來攻打沈田子。沈田子的麾下不是晉軍主力，他們只是憑藉幾千游騎才攻破武關，當他得知姚泓親率大軍前來時，並沒有害怕，反而準備出兵迎戰。傅弘之勸說沈田子寡不敵眾，暫時避退，沈田子卻說道：“用兵不在多少，而在於如何出奇制勝，如今雙方兵力懸殊，倘若待他結營既固來圍困我，我們又能逃到哪去？不如趁他剛到，陣營尚不穩定，先殺過去，才能有一線生機。”說完，他便策馬先行，傅弘之也緊跟其後。大約走了半里路，他們便看見滿山遍野的秦軍，徐徐而來。沈田子朝麾下士兵呼喊道：“大家冒險遠道而來，就是為了今日這一戰，若有幸取得勝利，各位拜將封侯的日子便到了！”於是，士兵們踴躍爭先，都手持兵器站在陣前，吶喊聲震天。古人說得好，一夫拚命，萬夫莫當，何況沈田子還有數千勇士，一當十，十當百，橫掃數萬秦軍。秦主姚泓從未遇過這般勁敵，突然見到晉軍如此兇悍，嚇得魂飛魄散，竟然調頭往回奔逃。秦主一走，秦軍自然潰散，反倒被沈田子追殺好一陣，殺死一萬多人，就連秦王乘輿以及法物也一併奪來。

劉裕率大軍抵達潼關，他正擔憂沈田子兵力不足，急忙命沈林子帶領數千兵馬從秦嶺趕去救援。到了青泥，沈林子見秦主已經敗退，他和沈田子合兵追擊，關中各郡見勢都投降了。沈田子陸續報捷，劉裕甚是歡喜。

將軍王鎮惡請求統領水軍從黃河進入渭水，直搗長安，劉裕同意了。王鎮惡行軍抵達涇水之上，正好遇上秦恢武將軍姚難和鎮北將軍姚強，兩軍會戰，王鎮惡派毛德祖出擊，秦軍大敗，姚強被殺，姚難逃走。秦主姚泓駐守逍遙園，他命姚贊屯兵灞東，胡翼度屯兵石積，姚丕屯兵渭橋。王鎮惡沿渭河直上，乘坐的都是小船，水手都藏在船艙內，秦兵見小船飛速行駛，又沒有水手，感到非常驚訝，還以為他們有神明幫助。不久，王鎮惡便到達渭橋，他命令士兵飽食一頓，然後持械登岸，誰落後就斬誰。霎時間，士兵登岸完畢，小船就順水漂走，不知所向。王鎮惡對士兵說道：“我們祖輩都居住在江南，今天到了長安北門，離家已有一千多里，船隻和糧食都隨水漂走了，如果此去得勝，就功名顯赫，否則連屍骨都回不了江南！我願意和各位共同努力，一決生死。”眾人齊聲呼應，士氣如雷。王鎮惡衝到隊伍前面，持槊向前挺進，眾將士奮勇跟隨，全力攻打姚丕。姚丕的軍隊大敗，向西邊竄逃。

那冒冒失失的秦王姚泓這時才領兵前來支援，恰巧姚丕戰敗逃跑，和後面支援的秦軍自相踩踏。王鎮惡率軍追殺過來，亂殺亂砍，像是砍斷小草一般容易。秦將姚諶、姚烈等人全部戰死，秦主姚泓單騎逃回都城。王鎮惡追殺到平朔門，姚泓領着妻兒逃到石橋。姚贊率兵去營救姚泓，他的部下都害怕而逃，胡翼度向晉軍投降。晉軍趕到石橋，將姚泓圍住；姚泓束手無策，只好送上金銀乞求歸降。姚泓的兒子姚佛念年僅十二歲，他哭着對父親說道：“父皇您今天歸降晉國，就算晉人答應，日後也會將您殺死，倒不如自己自裁！”姚泓不肯答應，姚佛念便登上城樓縱身一躍，腦裂身亡。姚泓帶着妻子和群臣到王鎮惡的軍前請降，王鎮惡把他們暫時收押，等劉裕進城后再行處置。隨後，王鎮惡張貼告示安撫城中居民，軍令嚴整，全城都很安穩。

幾天後，劉裕率大軍進入長安，王鎮惡到灞上迎接，劉裕當面慰勞道：“卿助我成就霸業，當屬第一功臣。”王鎮惡拜謝道：“這都是仰仗主公您的威風，和將士們的共同努力才一舉成功的，我並無功勞！”劉裕笑着說道：“卿也想學漢朝的馮異嗎？”說完，他便和王鎮惡一同入城。入城后，劉裕得知王鎮惡私自盜取庫房財物時，並沒有過問，他只是收集秦軍的彝器渾儀、土圭、記里鼓、指南車等物送往京師，其餘的金銀財寶全部分給將士。

秦鎮東將軍姚璞與并州刺史尹昭在蒲阪投降晉軍，撫軍將軍姚贊也率領一百多名姚氏子弟來到軍門投降，劉裕不肯赦免他們，將他們全都處死，並且押送姚泓回都城，將他斬首於市集。姚泓死時年僅三十歲。正是：

嗣祚關中僅二年，東師一入即顛連。

河山破碎頭顱隕，弱主由來少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