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404地圖

第二十四章:404地圖

實際上水並不深,剛到我下巴,下面很堅實,那是沙子。

我對着asa喊道:“快下來!”

他說:“你確定?”

我說:“我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候有幾隻兔子已經蹦到了asa的腳下,它們圍着asa又蹦又跳,就像一群鬣狗在打量捕食的對象。

asa驚慌失措,終於跳了下來。

那些兔子慢慢聚集在了岸邊,齊刷刷地朝我們看過來。asa擼了一下臉上的水,問我:“它們會不會游泳?”

我說:“你放心,它們最怕水了。”

那些兔子終於開始後退,紛紛跑開了。還剩下三隻兔子,它們好像在地上發現了什麼東西,蹲下去認真端詳起來。

asa說:“它們在看什麼?”

我忽然想起來,那是我的手機。我說:“它們在看我的手機。你的手機呢?”

asa說:“我放在行李箱裏了。”

那三隻兔子看了一會兒手機,又轉頭看了看我們,終於去追趕大部隊了,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叢中。

我和asa等了幾分鐘之後,一直不見風吹草動,這才艱難地爬上岸去。我撿起手機,然後和asa哆哆嗦嗦地跑回去,找到我們的行李,換上了乾爽的衣服。

我們再沒看到那些兔子,蚊蟲聲佔領了這個荒蠻的世界。

我和asa摸索着找到了主路,asa說:“我眼睛有點難受……那片水域不會被輻射污染了吧?”

我說:“沒準兒,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祈禱了。”

他掏出了一瓶眼藥:“來,你幫我滴一下。”

我說:“如果那個水泡子真被污染了,你覺得眼藥水會管用?”

他說:“怎麼也得清潔一下啊。”

我就幫他滴了。

接着他說:“來,我幫你滴。”

我說:“我不用。”

他把眼藥水放起來,接著說:“那些兔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說:“什麼怎麼回事兒?”

asa說:“它們怎麼那麼凶?”

我說:“常年生活在野外,變異了唄。”

asa說:“野兔本來就生活在野外啊。”

我說:“也許品種不一樣,說不定這種兔子並不是食草動物。”

asa說:“那它們就不是兔子了。”

這句話倒提醒了我——它們是兔子嗎?

asa接著說:“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慶幸,幸好我們遇到的不是野狗。”

他話音剛落,我就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狗叫:“汪嗚!——”接着,其他地方紛紛傳來了狗叫聲:“汪嗚!——汪嗚!——汪嗚!——”

asa說:“我們應該找根棍子拿上。”

我說:“千萬別,要是遇到惡狗,你拿着棍子就等於宣戰了。”

接下來,我和asa繼續沿着主路朝城區內部走去。

回想起那個教堂和那個幼兒園,我有些唏噓,在基督教中,教堂是嬰兒受洗的地方,那代表着出生。而幼兒園是人生第一所學校,它讓孩子明白“人為什麼出生”。僅僅二十多年的時間,這兩個神聖的地方都被動植物霸佔了……

大量廢棄的樓房映入了眼帘,或高或矮,全都空蕩蕩的。由於常年沒人行走,衚衕里已經被雜草和藤蔓覆蓋,恍如末世。

我們在一個街口看到了早已停用的紅綠燈,說來奇怪,其他兩個顏色的燈都被灰塵蒙住了,只有紅燈還能看出是紅燈,就像個什麼警告;街道上橫七豎八地扔着幾個黃色的東西,那是交通隔離墩;我還在路邊看到了一個水泥塑成的交警,它臉上的漆色都掉光了。路邊停着一輛報廢的出租車,車身黃紅相間,車牌早被卸掉了,輪胎也癟了,車窗內貼着一張紙,用毛筆寫着:全城5元。

路過一個轉盤路口的時候,我和asa都停住了腳步。

路口中央有個花壇,掉了很多紅磚,植物卻異常茂盛,那是火紅的山芋花,跟404之外的不同,它們的花莖太長了,就像得了巨人症。

花壇正中立着一個銀白色的雕塑,很多小球體環繞着一個大球體,那是鈾原子的結構圖,材料應該是某種合金,這麼多年了都沒有生鏽。

我正要走過去拍幾張照片,asa卻喊住了我:“小心有輻射。”

我說:“我聽說你們玩風險投資的往往越有風險越投資,你怎麼這麼膽小?”

asa說:“你看那些花正常嗎?”

我說:“要是正常我還會拍它們嗎?”

這時候我已經來到了花壇前,剛剛舉起手機,包里就響起了警告音,頻率跟輸液差不多:“嘀……嘀……嘀……”

手機沒電了?不對,手機在我手裏拿着呢。

媽的,是倫琴儀!

我手忙腳亂地把它掏出來,屏幕的左上角已經顯示了一個小嘆號,中間的數值幾乎要把屏幕填滿了——270微西弗,比之前高出了將近3000倍!

我不知道這個劑量意味着什麼,趕緊喊了聲:“快離開!”

asa早就跑掉了。

我們離開100多米之後,我又看了看倫琴儀,讀數降到了10微西弗左右,這才停下來,弱弱地問asa:“270微西弗會怎麼樣?”

asa沒有回答我,他從包里掏出了一個小冊子,我探頭看了看,那是倫琴儀的說明書。

他翻了翻,說:“0-99……”

我等不及了:“270!”

他朝下看了看,又說:“100-999,人體會有輕微不適感。”

我長長舒了口氣,謝天謝地。

asa把說明書收起來,對我說:“只要上了1000,人體內臟就會發生不可逆的病變,我們趕緊離遠點兒。”

接下來,我把手機裝進了口袋,換成了倫琴儀,時不時就看一眼,讀數一直沒有再升高。

我說:“不對啊,當年404怎麼會建造一座有輻射的雕塑呢?”

asa說:“我懷疑是地下埋着什麼東西。”

我想起了一個新聞事件,1996年,吉林市吉化建設公司的一個工人從土裏挖出了一條“金鏈子”,他高興壞了,把“金鏈子”裝起來,打算跟工友們炫耀一番,沒想到,接下來他就開始嘔吐,越來越嚴重,直到被送進醫院。醫生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了那條“金鏈子”,確定那是用於管道探傷的伽瑪放射源,輻射讓這個業餘長跑運動員變成了半身不遂的危重病人……

走着走着,前面出現了一輛公交車,它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中央,幾乎變成了路障。它的四個輪胎只剩下了輪轂,尾部的引擎蓋子被掀開了,裏面空空蕩蕩,不知道什麼人拆走了發動機。

我們來到車前,看到擋風玻璃上有個硬紙板,字跡依稀可見:6路車,配給站-動物園。

我有些驚訝,這個地方不只有動物園,還曾經有過起碼六條公交線路。

asa頗為感慨:“小時候,父母很可能抱着我們坐過這輛車……”

我說:“你媽和我媽正好還坐在了一起,1歲的我跟1歲的你還嘮起來了,我說,你個傻子,怎麼還不會說話啊!你就哇哇地哭了。”

asa撇了撇嘴:“真是個作家。”

我倆小心地登上了這輛公交車。車廂地面破敗不堪,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好像在**。駕駛座的靠墊污漬滿滿,棉絮全被掏了出來。儀錶盤的玻璃早都碎了,所有指針都朝下垂着。車廂的吊環也不見了,橫杆上竟然掛着幾個衣架子。

asa說:“有人在這裏晾過衣服……”

我說:“可能是遊客吧。”

車尾有個燈泡,一看就是後來掛上去的,旁邊垂着一根拉繩,我走過去拉了一下,燈竟然亮了。

這裏怎麼會有電?

我低頭看了看,兩排座位之間放着一台手搖發電機,長得有點像電影放映機(後來我查過資料,老式的電影放映機就是發電機的一種),表面佈滿了油污。

最後排的座椅上放着被褥,至少八成新——有人在這裏睡過,而且是不久前。

我還發現,後窗上貼着一張八開的紙,已經泛黃——那是一張404地圖。

我馬上盯住了它。

通過這張地圖,我和asa第一次鳥瞰了404這位“巨人”的輪廓——整個404地區圍繞一條“z”字形主路展開建設,我們現在位於最下面那一橫上,正逆着z字的筆畫朝西走,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到達z字的第一個拐角了。

這張地圖沒有比例尺,也沒有圖例,明顯是私人繪製的,這導致圖中很多標示我們根本看不明白,也沒法確定404的佔地面積。

我和asa在地圖上尋找辦公大樓的位置,並沒有找到。

asa說:“乾叔說過,整個404被分四個區,這張地圖也是這麼畫的。”

對,我媽跟我說過我家過去住在二區,我在地圖上找了找,果然看到有一片區域上標註着——二區(原四區)。

我說:“媽的,這地圖是在搞笑吧?”

asa說:“它這麼語焉不詳,應該是出於某種戰略目的,地區的編號很可能一直在修改。”

然後,他就蹲下身去,在車廂內搜尋起來。

我打算把地圖撕下來帶走,可是它粘得十分牢固,就像長在了玻璃上一樣。我分別從四個角試了試,它終於變成了一堆碎紙片。

asa走過來了,他問我:“你幹什麼?”

我說:“帶走啊。”

asa說:“你怎麼不直接拍照呢?”

見過多年前的那個傻子之後,我可能也變傻了。

我開始拼湊這些碎紙片,希望把它還原成初始的那張地圖。

這其實挺簡單的,可是我忙活了半天,卻怎麼都拼不到一起了。

我買過《瘋狂動物城》拼圖,整整3000塊,沒有任何編號,我花一周時間全部拼出來了,那是我總愛跟人談起的戰績,而眼下不過二十幾塊碎紙,我為什麼就復原不了呢?這事兒有點邪。

突然,我在一張碎紙片上看到了兩個完整的字:地面。

我翻了翻其他的碎紙片,又找到了兩個字:部分。接着我把兩個碎紙片嚴絲合縫地拼在了一起。

地面部分。

難道404還有“地下部分”?

我馬上跟asa說了我的發現,然後說:“乾叔說過,當初勘探人員是在地下發現‘錯’的,我懷疑真正的404其實在地下……”

asa說:“所謂‘地下部分’應該是指防空洞之類的建築吧。”

我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了,扔下手裏的碎紙片,在最後排的座位上躺下來,對asa說:“剛才我沒睡着,補一覺啊。”

asa說:“好的。”

然後他也找個座位坐下來,戴上耳機,繼續聽他的成功學了。

我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明媚的陽光,烏雲全部散去了。

我坐起身,猛然看見有個陌生人正在彎腰搗鼓發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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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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