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同行者
我一聽馬上燃起了希望:“怎麼聯繫這個司機?”
“地中海”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到了溝鎮打聽一下吧。”
我趕緊說:“謝謝,這個信息很重要!”
……
我們三個人再次回到了溝鎮。
四爺的電話響了,她接起來去了旁邊,我對asa說:“一會兒我們去打聽打聽那個送物資的司機。”
asa說:“你真要這麼干?”
我說:“是啊,難道你還有更好的法子?”
asa說:“這不合法吧?”
我說:“我們有通行證,怎麼就不合法了?你要是不願意,我和四爺進去,你在外面等我們。”
asa想了想,終於說:“那好吧……”
我看了看他,忽然很想笑。他是來投資的,在我的想像中,當地的鄉鎮**應該熱烈歡迎,甚至要掛上條幅,敲鑼打鼓,還有小學生獻花……可是我們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裏並非地方編製,全部是軍管,他就不靈了,跟着我拎着行李箱走了那麼遠,還坐上了道班的卡車,眼下又要“偷渡”進去……
也是難為他了。
四爺打完電話回來了,我對她說了我的想法,她說:“你們先去吧,我有點事兒需要處理一下。”
我說:“什麼事兒?我們能幫上忙嗎?”
她直接伸出手來:“借我15萬。”
我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很娘氣地打了她的手一下:“誰有那麼多錢……”
她說:“那就不要隨口攬事兒。”
我說:“你還去404嗎?”
她說:“去啊。你們要是找到門路了就給我發消息。”
接着,我跟她互加了微信,然後她就拖着行李箱離開了。
剩下了我和asa,我們一路打聽,最後來到了溝鎮的配貨站,裏面有一股刺鼻的農藥味兒。窗口裏坐着一個婦女,腫眼泡,蒜頭鼻,她正在嗑瓜子。
我說:“大姐,我是404的。”說出這句話我自己都吃驚。
asa轉頭愣愣地看了看我,我直視着這個女人,心裏說:兄弟啊,拜託你千萬別說話……
大姐說:“你要幹啥?”
我說:“我想找一下那個給我們送貨的司機,你知道他的電話號嗎?”
大姐說:“不知道。”
我掏出一百塊錢從窗口塞進去:“麻煩了。”
大姐看了看那張錢,伸手把桌子上的工作服移開了:“喏。”
好不含蓄。
我探頭看了看,桌面的玻璃下壓着一張髒兮兮的紙,上面有幾個電話號,我說:“哪個是他?”
大姐說:“張寶貴啊。”
我說:“我們都叫他張師傅,還真不知道他叫個啥。”然後掏出手機,正要記號碼,大姐突然說:“等等,前些天好像有人替了他的班……”
我趕緊說:“現在是誰?”
大姐用座機打出了一個電話,果然要到了新司機的手機號。我記下之後,跟她道了謝,正要離開,大姐卻說了句:“多拍點照片兒。”
我一愣,回頭看了看她,她狡猾地笑了:“404的人從來都不出來,你唬誰呢?”
我也笑了一下,有點訕。
來到街上,asa說:“我們得投訴她。”
我說:“投訴誰?”
asa說:“剛才那女的啊。”
又來了。
我很好奇地問:“為什麼?”
asa說:“你說呢?”
我說:“受賄?一百塊錢?那隻能算是信息費。再說了,人家幫了你,你反過來就投訴人家,這不是釣魚執法嗎?”
asa說:“你好油滑。”
我不理他了,拿出手機,直接撥了那個司機的號碼,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公鴨嗓,純正的東北口音:“séi啊?”
我說:“請問……你是給404送貨的吧?”
他說:“咋地了?”
我說:“我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是從北京來的,想去404看看,但是……”
他說:“好。”
我一愣,沒太明白他說的“好”是什麼意思,我乾巴巴地笑了笑,問:“好……什麼?”
他說:“你不是想搭車嗎?”
痛快。
他接著說:“一口價,404塊。”
太貴了,就拿高鐵來說吧,這個價都夠跑兩千公里了。另外我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有個零頭?
我說:“能不能便宜點兒?從溝鎮過去又不遠。”
他說:“兄弟,風險大啊!”
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那點錢了,我說:“我們兩個人。”
他說:“808塊。”
我說:“那提前說好了,你必須保證把我們送進去,不然我們可不給錢。”
他說:“肯定的啊。但我只能把你們送到配給站,然後你們得自己走。”
我說:“配給站在404裏頭?”
他說:“當然了,那是我卸貨的地方。”
我說:“什麼時候出發?”
他說:“明天早上。”
這太巧了吧?我們今天找到他,他明天就去404!我有些疑慮,又問:“你上次送貨是什麼時候?”
他說:“上個月啊。”
好吧。
我說:“明天我怎麼聯繫你?”
他說:“你等着我聯繫你。”
我突然問:“你認識王洪亮嗎?”
他說:“哪的?”
我說:“404的留守人員。”
他說:“我不認識。”
我還想問問配給站離辦公大樓有多遠,可他已經把電話掛了,好像擔心被人監聽一樣。
我把手機裝起來,問asa:“這錢……”
asa說:“我出了。”
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aa。”
asa直接從錢包里掏出900元現金塞給了我:“最近你手頭緊,我出了。”
好吧,我就是這個意思。
接着,我給四爺發了個消息,告訴她我們聯繫到司機了,她並沒有回復我。
這天晚上,我和asa在溝鎮住下來。整個溝鎮就一家旅社,名字還挺洋氣,叫“威斯汀旅社”。
我們的房間臨街,卻沒有窗帘。隔音效果也很差,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外面偶爾駛過一輛大車,整個旅社都在搖晃,街上有人在喊孩子回家睡覺,前台的電視裏正在打日本鬼子……
剛剛躺下,送貨司機就給我打來了電話,他提出要加錢。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這至少說明他有把握把我們送進404,不然他也不敢層層加碼。還有,原來那個價錢讓我很不舒服,現在他提出加100,等於幫我打破了那三個數字的魔咒,我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沒想到asa聽見了,他一把把電話奪過去,跟對方據理力爭起來,就像父親在教育兒子,對方可能實在不願意聽下去,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我說:“完了,最後一條路也被你堵死了。”
asa氣呼呼地說:“他這麼不誠信,就算我們給他加了錢,他還會變卦的!”
話音剛落,我的短訊就響了,正是那個送貨司機發來的,他告知了我們等車的地點和時間。
這貨讓步了。
我又把這個消息發給了四爺,她還是沒有回復我。
我忽然有點牽挂她。
一個女孩,不會出什麼事吧?
……
日曆又撕掉了一頁。
這天,我和asa起了個大早,在街邊吃了點東西,然後就走出溝鎮,來到了約定的路上等那輛貨車。
這裏很安靜,路旁長滿了荒草,asa靠在樹上連連打哈欠。
陸續開過來一些大車和農機車,都不是我們要等的。
終於,有一輛白色的封閉式貨車開過來,車頭已經掉漆了。它在我們面前停下來,司機從車窗里看了我們一眼,問:“是你們吧?”
果然是昨天那個公鴨嗓。他看上去有點瘦弱,臉色說不清是蠟黃還是蒼白,反正沒有一點紅潤。
我和asa都點了點頭。
他把手伸出來。
我趕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遞給了他,說實話,我很擔心他一腳油門跑掉。
他跳下來,走到後面打開了車廂門:“進去。”
我朝里看了看,車廂里堆着很多箱子,都用蛇皮袋包裹着,佔據了一大半的空間,那應該就是要送進404的物資了,剩餘的空地上坐着三個人。
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司機在身後推了我一把:“上去啊,他們都是去404的,別耽誤大夥的時間。”
這讓我很意外——知道404的人本來就少,來到這裏的人就更少了,眼下我和asa卻一下遇到了這麼多“志趣相投”的人!不過我很快就想通了,很顯然,這些人都在哨卡遇到了阻攔,最後都找到了這個貨車司機——他是唯一的缺口。由於這輛車一個月才送一趟貨,所以大家都被集中在一起了……
asa探詢地看着我,我對他點點頭,然後把旅行包放到車上,爬了上去,asa也跟着爬了上來。司機立刻把車門關上了,“哐當”一聲。
如果司機不給我們開門,我們是出不去的,我有一種被關進監獄的壓抑感。
車頂只有一個小燈,發出弱弱的光,狹小的空間裏瀰漫著一股鐵鏽的味道。
車上的三個人都坐在馬紮上,身體靠着車廂,增加穩固度。其中一對應該是情侶,那男的靠在女孩的肩上,正在玩那種“吃雞肋”遊戲,聲音很大,女孩坐得端端正正,他們身邊放着兩隻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還有個20出頭的男孩,他很瘦,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領子豎著,看起來有點土,此時,他側身靠在箱子上,手裏捏着一個塑料瓶,“咔吧咔吧”響。我只能看到他半張臉,不知為什麼,我感覺他有點眼熟。
asa輕輕地“嗨”了一聲,算是跟大家打招呼。
只有那個女孩朝我們友好地笑了笑,剩下那兩個人玩手機的玩手機,玩瓶子的玩瓶子,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我和asa靠着車門坐下來,我的大腦一直沒閑着——我和asa是通過乾叔指點才找到404的,這些人是從哪裏查到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