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會師孟縣
“短時日內,李豫無法東返,楊錯肯定也在穩定局勢。最多是李寶臣騎兵會先行南下,攻入中原。若僅是騎軍,還可依地形加以阻擊。”
史朝義的言語,充滿了自信的意味,讓人不知不覺中就深深地相信,“既然已經識破郭子儀的行動,利用李豫東返前的時間之差,便有可能傾力一戰,擊破東線敵軍。而後在開封城下,與唐朝皇帝決一死戰!”
“是!”
定下戰略之後,史朝義當即就放棄對滎陽和陽城的攻擊,率軍返回開封。
在此之前,已有十數匹快馬先行馳往各處。
在撤離之前,史朝義特地到滎陽城下去一趟,他看到了渾瑊。
渾瑊彷彿也知道史朝義準備撤退了,專程在等着與他一見。
看着城樓上那個白衣若雪的身影,史朝義心中一陣感嘆。
這個身形俊朗的敵將,據聞到今年才僅僅三十歲。
剛到立之年,卻已經是李豫軍中的朔方軍先鋒使,這一次更是生生讓自己撞上了鐵壁。
無論是智計,還是用兵、統軍,渾瑊都遠勝壯年時候的自己。
這樣的年輕才俊,也不知李豫是如何尋出來的!
城樓上,渾瑊望着史朝義消失的身影,擺了擺手,阻止了部下請求追擊的提議。
猛虎雖老,但威風猶在,沒必要去冒無謂的風險。
而且,隨着西線戰局的結束,史朝義已經沒有可能扭轉戰局,敗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屬於偽燕軍的時代,正如那西天的斜陽,快了……
帶着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渾瑊走下了城樓。
三月中,河南府里叛軍治下的各縣中,有幾個縣應代宗皇帝檄文而降。
剩餘幾縣的令長嚴辭拒降,並有意負城頑抗。
但很可惜,他們最終未能給史朝義獻上這最後的忠誠。
縣中的其餘官員和豪族,不願隨這些“頑固不化”的縣令都成為“與城攜亡”的殉難品。
他們密謀聯手發難,奪取了城池的控制權,並以令長的首級作為向征討大軍請降的禮物。
隨着河南府諸縣的陸續歸降,河南府的廣袤土地基本已歸於唐軍的掌控之中。
剩餘的障礙里,最大的那個莫過於由尚可孤扼守的孟縣。
孟縣北和沁陽、濟源毗鄰而遙望太行山,東以豬龍河為基本分界與溫縣隔河相望,西跟濟源、孟津並靠接壤,南以黃河為界,同孟津、偃師、鞏義隔黃河相望。
孟縣系太行山前丘嶺向華北平原過渡地區,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海拔高度由三百零五降到一百零八米,境內由西向東有明顯的低山、丘嶺、平原的過渡特徵,丘嶺、平原、灘區各佔三分之一。
正是因為孟縣的易守難攻,尚可孤才能憑藉弱勢的兵力阻擋住李寶臣、辛雲京、辛京杲三路聯軍的猛烈進攻。
在取下幽州之後,朱泚和朱滔兄弟選擇投降,並且隨軍南下。
李寶臣得以匯合辛雲京和辛京杲兄弟,繼而從東線一路往南,兵鋒所指,無不所向披靡。
說起尚可孤這個人,倒也是個頗不簡單的角色。
論武力,他能夠與張寶忠、康日知、張忠志並稱“河北四先鋒”。
與勇謀兼備的張寶忠、康日知等大將不同,尚可孤與畢思琛更加相似,在統軍作戰上很有一套本事。
不過,由於那些先鋒中其他三位過於耀眼,尚可孤也就顯得不那麼出彩了,但這並不意味着可以輕視他。
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尚可孤原本受命扼守河陽縣。
當日叛軍殘軍率軍逃出洛陽,率領兩千殘兵敗退河陽時,尚可孤其實可以據河陽來阻擊大唐兵鋒。
而且傳聞殘軍就曾要求死守河陽。但尚可孤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棄守河陽,而是依託孟縣展開防禦。
旁人或許會以為尚可孤這是在膽怯畏戰,但在楊錯看來,他的這一選擇無疑是非常理智的。
隨着向潤客被俘,數萬精銳偽燕軍覆滅,再加上冀州的失陷……
面對這種種只能用“噩耗”來形容的消息,偽燕軍的軍心必定會大亂。
在如此情況下,一旦遭遇唐軍大部隊兵鋒的震懾,偽燕軍很可能不戰自潰,想要守住河陽縣,幾乎是痴人說夢!
尚可孤看到這一點,才果斷地北撤至孟縣,只留少部兵馬於河陽縣作為牽制之用。
利用爭取到地幾天時間,尚可孤稍微穩定了些軍心。
藉助黃河這條天險,有效的阻擋南面唐軍的兵鋒。
事實證明,他確實做對了。
唐軍的兵馬已經被阻擋在孟縣南岸有十來天時間。
直到李寶臣率軍趕到。
這一下子就讓孟縣變得不那麼受得住,要不是楊錯沒有領軍前來,孟縣也不至於堅守到現在。
但是,楊錯已經不準備再讓尚可孤拖延下去。
西線的戰局必須儘快結束,這樣他才能揮大軍重返中原,與郭子儀攜手應付東線的戰事。
三月十六日,楊錯引郭涔鐵騎和兩萬精銳步卒開赴孟縣。
代宗皇帝則留在了洛陽,負責坐鎮大局,以便儘快穩定住河南府的局勢。
同時,代宗皇帝還要在李泌、嚴庄的輔佐下籌備另一些事情。
諸如暗中聯繫滄州、魏州、博州諸士族門閥,以便為在不遠的將來,北伐大軍進軍河北剩下的地方做好準備。
此外,代宗皇帝還要嘗試着聯絡一下屯兵魏州的偽燕軍魏博軍節度使符璘,看能否遊說其倒戈相向。
代宗皇帝與符璘本是舊識,甚至對其還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造化弄人,符璘說不定也在代宗皇帝麾下效力。但儘管有這麼一層關係,代宗皇帝要說服符璘歸降,恐怕也不件容易的事情。
符璘麾下的魏博軍是經過一定程度的變化,已經開始有點超出了符璘的掌握,實際兵權在史朝義派來的監軍的手裏。
顧忌到這一點,符璘也很難立刻同意。
但這一切不需要楊錯操心,他所要做的,就是儘快拿下孟縣。
與李寶臣的成德軍、辛雲京的河東軍、辛京杲的英武軍。
兩日多后,楊錯領軍趕抵孟縣下,從真正意義上完成了尚可孤的合圍。
楊錯和李寶臣、辛雲京、辛京杲他們只隔着一道孟縣,相距不到十里,甚至能夠隱隱聽到對方的鼓角聲。
紮營完畢后,楊錯當即遣使叩城,約見尚可孤。
使者攜帶了一封楊錯親筆手書的勸降信件。
信中,楊錯沒有對尚可孤講什麼社稷大義,百姓疾苦之類的大道理。
尚可孤不是士人,他只是一個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將領,社稷大義什麼的,並不是他所關心的事情。
用這個來勸降,只能是自己碰得一鼻子灰。
身為一個統軍將領,尤其是尚可孤這樣一個早就過了血氣方剛之年的將領,他所關心在意地東西,會比較實際一些。
從這方面入手,或許能夠取得不錯的效果。
事實證明,楊錯的預料並沒有錯。
使者平平安安地返回了大營,甚至帶回了尚可孤的口訊,他願意在明日與楊錯在關前面談獻降一事。
詳細地向使者詢問了他入關直至面見尚可孤地一應過程后,楊錯略一思索,又寫了一封短訊,再命使者入關親呈予尚可孤。
郭涔、柏良器、高崇文等大將,對楊錯的舉動流露出了很強的好奇和疑惑。
夕陽西垂之時,使者再次回到營中。
據他描敘,尚可孤第一眼看到我第二封書信的內容,有那麼一刻,顯得很是驚駭。
隨後儘管迅速恢復了常態,但卻似乎仍有些恍惚。
聽到這裏,楊錯知道先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大帥,您是認為……尚可孤準備詐降?”郭涔看出了些端倪,半是疑惑半是求證地詢問道。
“應該是如此。”楊錯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尚可孤亦是叛軍大營的大將,縱然眼下他身陷重圍,無脫身之機,也不至於這般輕易獻城歸降。”
“他答應的越是乾脆,其中越有蹊蹺……以我的猜測,尚可孤應是準備以答應獻降一事為障眼之法,藉此使我軍防備鬆懈。他則會在今夜出城夜襲,擊我以疲。”
“將軍的第二封書信是……”郭涔恍然地說道。
“只是稍稍告誡他一下罷了。”楊錯說完,望着帳外的風與雨,心頭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或許是聽取了楊錯的告誡,又或者是察覺到我軍並未放鬆一絲戒備,尚可孤最終並未出關夜襲。
翌日上午,尚可孤領數十精騎出關,相隔百步與楊錯在關前商談起獻降地事宜。
經過初時的尷尬之後,尚可孤逐漸地放開了心胸。
當從楊錯口中得知被俘的畢思琛、周子俊二人非但未死,甚至還秘密地承擔起為唐軍操練新軍的重任時,尚可孤驚訝中,也流露出了意動之色。
尚可孤與畢思琛是摯交,先前一直以為好友已然身死,此刻算是大大地驚喜了一番。
在楊錯應允不為難其麾下將士的許諾下,尚可孤最終選擇了歸降,並在第二日開啟城門,迎兩路大軍入城。
楊錯也與李寶臣、辛京杲、辛雲京成功實現會師。
至此,整個河南府真正盡掌唐軍之手!
空氣中瀰漫著的淡淡血腥氣息,關牆上下,凝固后變成紫黑色的血跡斑斑駁駁,惡戰後的痕迹隨處可見。
但,這一切已經成了過去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