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智若妖(2)
第19章其智若妖(2)
公子宸甚是無奈地嘆了嘆氣,勸道,“沐煙,要說執行任務,不要口口聲聲殺人殺人的,有失斯文。”
這女人,真是白瞎了一副美艷的皮囊。
“好了,走吧。”鳳婧衣一臉正色道。
一行人易容換裝暗中尾隨夏侯徹一行人,最終到達北漢豐都城,他竟然將鳳景藏在北漢天子腳下,卻是她不曾預料到的。
可是,他明知道北漢皇族視他如大敵,一心想取他性命,還敢只身前來豐都,真不知該說他是自信,還是狂妄?
夏侯徹一行在客棧住了下來,並沒有馬上去與看守鳳景的人接頭。
鳳婧衣一行在對面的客棧住了下來,並讓自己的人混到了對面客棧,準備在鳳景一露面,便伺機出手。
“他就帶這麼些人,真不怕自己會有來無回嗎?”沐煙倚在窗邊,瞅着對面的客棧哼道。
青湮端着茶抿了一口,說道,“人不多,殺你夠了。”
沐煙恨恨地回頭瞪了一眼,咬牙切齒,“那就看誰殺誰,我親愛的大師姐!”
公子宸手中的扇子在手裏一開一合,反覆地做着這個動作,望了望面色凝重的鳳婧衣,說道,“後面的事,由你來安排。”
她相信,隱月樓上下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個對手。
“嗯。”
夏侯徹是有意要引她出來的,那麼必然是早設好了圈套,她要把鳳景救出來,又不能落於他的圈套,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把握能贏他嗎?”公子宸問道。
鳳婧衣望着窗外北漢街上來往的行人,平靜道,“不知道。”
“怕什麼,咱們這麼多人,只要小鳳景一出來,咱們就動手救人,順手再宰了那死皇帝。”沐煙回頭望了望幾人,說道。
“沐煙,說好了行事一切看她的指揮,你若是在這裏衝動壞了大事,賠上的就是咱們隱月樓上下的所有人。”公子宸一斂平日的玩笑之色,極其認真地說道。
“北漢皇室那邊如何了?”鳳婧衣問道。
“已經支會過了,不過至今未見動靜,想來也是在靜觀其變。”公子宸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又道,“恐怕他已經知道有人盯上他們了,所以才會落腳在客棧,他不會在北漢逗留太久,三天之內肯定會設法去見鳳景,讓人要好生留意。”
她一遍一遍地思量着每一步,思量着敵人可能做的每一步,明明所有的事都已經盡在掌控,卻總感覺自己算漏了什麼似的,總有一絲不安在心裏纏繞不去。
都說大夏皇帝其智若妖,她怎麼敢小瞧了。
三日後,夏侯徹在豐都城裏閑逛了半日,停在了一個走江湖賣藝的雜耍班子,看完了表演之後,給了不少賞錢,似是請對方前去大夏。
班子裏不少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只是臉上都畫著妝,根本看不清面容。
看完了雜耍,一路繞過小道,進了一處僻靜的莊園,許久才神色如常地出來了,一同帶出來的還有幾個身量差不多的少年。
“我去,這鬼皇帝不是要帶回去當男寵的吧,口味還真不是一般的重。”沐煙說著,望了望鳳婧衣。
她只是靜靜看着,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這又是雜耍班子,又是這裏好幾個,到底哪一個才是鳳景?”沐煙皺着柳眉,有些頭大地問道。
公子宸不由望了望鳳婧衣,“北漢宮內傳出消息,只要咱們動手就會封城,咱們只能在城裏動手。”
“先到城門處安排吧。”鳳婧衣說罷,先行走了。
城門處明裡有北漢的城上的守軍,暗中又有他們備好的人馬,鳳婧衣與公子宸幾人站在茶樓之上,估算着夏侯徹一行人差不多該要過來了。
“他的人頭是我的,你們不許搶。”沐煙望了一眼青湮,警告道。
青湮並未放在眼中,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漠。
鳳婧衣站在窗邊望着街上的行人,目光落在街邊上玩鬧的幾個孩子,突地起身道,“我下去一趟。”
“這人馬上就過來了,你還去幹什麼?”沐煙緊張地問道。
公子宸幾人看着她下了樓,結果卻是到了街對面買糖葫蘆,讓人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夏侯徹等人很快就要過來了,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等着她一聲令下,她卻在這個時候跑去買糖葫蘆,買糖葫蘆也就罷了,還跑去跟街面上的孩子一起玩鬧。
“他們過來了?”沐煙看到自己人打出暗語,立即道。
可是幾人望向樓下,鳳婧衣還在跟路邊的幾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完全沒有回來的意思。
雜耍班子,夏侯徹一行人,一前一後都走了過來,公子宸幾人都急得跳腳了,下面的人還沒有下令動手。
這在城裏動手,還有北漢兵馬相助,若是出了城,她們再想救人,便是難如登天了。
鳳婧衣並沒有理會公子宸一再打暗語的手勢,蹲在街邊拍着手,跟着幾個孩子唱着童謠,“一二三四五,狐狸追松鼠,松鼠繞松樹,松樹護松鼠,狐狸氣糊塗。”
她一邊拍着手,一邊掃過雜耍班,以及夏侯徹帶着的那幾名少年,直看到他們都出了城,方才面色慘白地站起身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幸好公子宸幾人已經趕了過來,一把扶住她,“怎麼了?”
鳳婧衣扶着青湮的手,只覺得有些天旋地轉,腦子一團亂麻一般。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青湮問道,“小景他……不在這裏。”鳳婧衣聲音顫抖不成調。
一句話,公子宸幾人也都大驚失色。
鳳婧衣扶着青湮才勉強穩住身形,痛苦地喃喃道,“我太大意了,明知他設了圈套等着我上當,我還跟到了豐都來……”
“剛才那麼多人,你真的都看清楚了嗎?”公子宸追問道。
鳳婧衣漸漸讓自己平靜下來,急急說道,“剛才孩子唱的童謠,是我教過小景的,除了我和他,沒有別的人知道,他聽到了就該知道我在附近,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公子宸和沐煙這才明了,她為何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跑到街上來跟孩子玩,原來是為了試探鳳景是不是在這些人當中。
可是這樣的結果,卻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曾預料到的。
“可是這一路,我們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他和他身邊的人,他不可能見到鳳景,安排人送走他。”公子宸道。
“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一定有什麼地方讓我疏忽了。”鳳婧衣思緒飛快地轉動。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她。
良久之後,她倏地睜開了眼睛,“公子,大夏邊境最近可有兵馬調動?”
公子宸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過來的時候,白壁關兵馬似乎是增加了三萬兵馬。”
鳳婧衣聞言便道,“去白壁關,但願我們還來得及。”
“白壁關?”公子宸幾人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快步跟了上去。
“公子,你能否儘快讓北漢皇室儘快關閉白玉關,越快越好,我和青湮先走,辦完了過來跟我們會合。”鳳婧衣說著,已經翻身上馬了。
公子宸望了望她,沒有多問便應了下來,“我會儘快趕過來,你們萬事小心。”
鳳婧衣望了望青湮和沐煙兩人,道,“我們走。”
三人縱馬如飛,出了豐都城趕往白玉關的方向。
“我的好公主,你跟我說個明白啊,我們這麼沒命地往白玉關去幹什麼?”沐煙一邊策馬,一邊問道。
“小景在那裏。”鳳婧衣道。
“啊?”沐煙對於這一個個腦子轉得比鬼還快的,實在難以理解“不是說在豐都,怎麼又跑到那裏了?”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步計劃嗎?”鳳婧衣一邊趕路,一邊解釋道,“那天在林子裏你們突襲了他們,然後方潛尋找了民居給我落腳養傷,小景就在那附近。”
當時自己昏迷,醒來之後一心想着鳳景在豐都,卻沒有發現那晚遇襲的地方到她養傷的地方竟是隔了好一段的路程。
按常理說,當時情況緊急,應當就會尋在最近的地方落腳的,可是他們偏偏選在了那裏。
再之後,夏侯徹趕往豐都,將她留在了那裏,侍衛護送太醫去尋找解藥。
他們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夏侯徹,又哪裏會去管那個去尋葯的太醫,偏偏就是這個太醫與侍衛一同將鳳景帶離北漢。
這個人,一直都是懷疑她與南唐還有聯繫的,所以才會故意告訴她自己會親自來北漢將鳳景帶回去,實際就是想讓這個消息從她這裏傳到想救鳳景的人那裏,可是她以為自己騙過了他,便也相信了他是真的要來帶走鳳景的,卻沒想到這個人謹慎如斯,已經另做安排了。
只要人一送到了白壁關,數萬大軍之中,她們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將人救出來。
“可若是那樣,他大可以早把人送去大夏,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沐煙道。
“那是因為他以為公主在北漢,鳳景不見了,肯定在北漢和大夏邊境尋人,再者也是懷疑我們與北漢勾結,所以不敢冒然將人送回去。”青湮已經明了鳳婧衣所想的意思。
鳳婧衣讚賞地望了望青湮,繼續說道,“豐都不過是給我們佈下的一個圈套而已,只怕那雜耍班,那些少年,都是身懷絕技的殺手,等着我們落網。”
“我的個娘,這鬼皇帝太陰毒了。”沐煙不可置信道。
“可是,這已經好幾天了,咱們還趕得及嗎?”青湮擔憂地望了望鳳婧衣,說道。
鳳婧衣知道此刻着急也沒有用,說道,“夏侯徹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即便把我們的人都引到了豐都,他也不會立即就送鳳景走,會用上幾天時間觀察白玉關那裏的動向,但願我們趕去還來得及阻止。”
白璧關與北漢的白玉關遙遙相望,是兩國的邊境。
三人連夜趕到白玉關時,打聽之下才知,人在昨日便已經出了關,鳳婧衣望着遠處的白璧關,一時間萬念俱成灰。
她設想了無數種方式,可是根本就沒有可能將數萬兵馬之中的鳳景再救出來的方法,即便她可以去拚死一搏,也不能拉上隱月樓上下這麼多人跟着她送死。
“現在怎麼辦?那鬼皇帝還殺不殺了?”沐煙問道。
鳳婧衣斂了斂目,轉過身來,“公子宸她們還有多久能到?”
這個時候,不是她傷心彷徨的時候,既然沒路,便殺出一條血路來。
“今天晚上應該能趕到。”青湮道。
“好。”鳳婧衣抿了抿唇,眼底緩緩升起狠絕的寒意,“計劃要變一變了。”
“你打算怎麼辦?”青湮平靜地問道。
鳳婧衣望了望白壁關,幽幽說道,“我們想進那裏去救人是不可能的事,但要對付他總還有辦法……”
沐煙一聽立即來了精神,這是終於要動手了嗎?
“不能進白壁關救人,我們可以拿他的命去換鳳景回來!”鳳婧衣道。
沐煙皺了皺眉,道,“是要活捉,不殺了?”
“儘力活捉,若是活捉不成,那便非殺不可。”鳳婧衣一字一句如刀鋒般寒銳,帶着斷金碎玉一般的力量。
青湮沉默着沒有說話,可是要殺了那個人尚且艱難不已,活捉便更是難如登天了。
三人反回白玉關內,准等公子宸前來會合,可走了沒多遠便被人跟蹤了,三人默契地拐進了小巷子,一路盯着她們的人也跟着了過來。
誰知剛一進跟進巷子,寒光冽冽地刀便已經架上了他的脖子。
“這麼點伎倆就想跟蹤人,丟不丟人?”沐煙舉着刀冷笑道。
“小的不是要跟蹤你們,小的是見幾位丟了東西,特地給你們送過來的。”那人戰戰戰兢兢地回道。
“拿出來!”沐煙喝道。
那人抖着手從袖子裏摸索了半天,將袖中的一枚玉佩拿了出來,“這不是你們掉的嗎?”
鳳婧衣目光倏地一震,“這是小景的玉佩。”
這是鳳景登基那年,她特地請宮中玉匠雕制的,樣式都是她親自設計的,當世不會再有第二塊。
“我家主子說,這若要是你們的東西,就跟我走一趟。”那人低眉望了望架在脖子上的刀,又望了望凶神惡煞一般的沐煙,而後朝着鳳婧衣說道。
“沐煙,放開他。”鳳婧衣道。
“我家主子還說,前些日從你們的朋友那裏借了幅畫,你們去了正好給她帶回去。”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說道。
“是楚王。”沐煙一聽,立即道。
公子宸先前說過,在楚王那裏留下了一幅畫,夏侯淵說留下考慮,果然是也來了北漢了。
鳳婧衣繃緊的神經一下鬆了些,握緊了手中的玉佩,道,“方才多有得罪,請你帶路吧。”
楚王一直沒有給她們消息,原以為是不會來的,沒想到還是悄悄來了。
他救下了鳳景,想來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隱月樓了。
不過怎樣都好,只要鳳景平安了。
沐煙留下等公子宸,她和青湮跟着帶路的人七拐八繞離開了鬧市,到了一座香火冷清的佛寺。
“到了,我家主子就在這裏。”
三人一道進了寺內,到了最後面的禪院,遠遠看到亭子裏坐着兩人,一身素服的男子和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年。
鳳婧衣心中一急,喚道,“小景!”
亭子裏的少年一聽扭頭一看,雖然不是鳳婧衣的面容,但這聲音他不會聽錯的,起身飛快地跑了過來,“姐!”
聽到這一聲回應,她瞬間再也按耐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抱住跑近前來的少年。
鳳景一見她哭了,也跟着紅了眼眶,卻又安慰道,“姐,你別哭啊,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可是就在昨天,他還以為他可能死也見不到她了。
鳳婧衣笑着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哭笑不得道,“又在你面前出洋相了。”
鳳景露面笑容,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哭得難看死了。”
夏侯淵緩步從亭中走了過來,笑意溫雅,“看到你們姐弟能團聚,本王總算沒白忙一場,不過能遇上你也是本王之幸,太平長公主!”
這世上這般費盡心思去救南唐小皇帝的,除了太平長公主鳳婧衣,還能有誰。
“王爺今日之恩,婧衣一定會記在心上。”鳳婧衣感激地說道。
“盟友之間,互相幫助也是應當的。”夏侯淵道,這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看來這個人是確定要入伙了。
鳳景好不容易見到她,便跟個孩子似地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睛將她從頭到腳一遍一遍地看。
“本王讓寺里幫忙備下了齋飯,鳳景說要等你過來一起吃,現在可以開飯了嗎?”夏侯淵說著,望了望姐弟兩人。
鳳景拉着鳳婧衣便朝禪房走,一邊走,一邊抱怨道,“姐,你快點,我餓得肚子都叫兩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