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61章 朝堂辯論
江牧驚呆了。
這麼不要臉的話,史彌遠是怎麼說出來的?
還這麼理直氣壯!
就好像陳昂立了多大的功勞一樣。
何順臉漲的通紅,辯駁道:“他陳昂有什麼功勞?在兩淮地區被金軍打的抱頭鼠竄!要不是我和鄧宣撫使總攬大局,抵擋住金軍,收復眾多失地,他陳昂早就敗了!”
“何將軍,你這話聽着怨氣怎麼這麼大啊?有什麼委屈嗎?”史彌遠淡淡的道。
“哼,到頭來,鄧宣撫使被降職,又把我調到安南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任職,可他陳昂倒好,竟然升為兩淮宣撫使……這等事情,史相難道不知道嗎?”何順冷聲道。
“我自然是會調查的!”史彌遠淡淡的道:“但是其中的細節,我沒必要詳細說給你聽……我只告訴你,調查的結果是,陳昂就是北伐戰爭中最大的功臣。而且,這次的處理結果,也是得到聖上應允的。”
史彌遠站起身,向著皇上恭敬一拜,道:“請聖上明察!”
見史彌遠行大禮,宋寧宗頓時慌了神,趕忙道:“史相說得對,所有事情……任憑史相做主。”
此言一出,何順頓時一愣。
他很想說,聖上是被史彌遠蒙蔽了,所以才看不清史彌遠的真面目。
但是,他只要這樣說話,一定會讓皇上下不來台,最後導致他何順陷入眾矢之的!
何順咬咬牙,話語被憋在喉嚨眼中,說不出來。
遠處站着的鄧文龍臉色還算是平靜,但他的嘴唇,卻明顯的輕微哆嗦。
這次北伐戰爭,他身為兩淮地區的宣撫使,率十幾萬大軍,終於一掃百年來的頹勢,擊敗了金軍。本以為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而且回到朝廷后,定能得到封賞。
但是,自從他率軍返回臨安后,他才忽然意識到。
局面根本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一切,分明是被史彌遠這群文官拿捏的死死的。
從史彌遠一開始同意出兵,在部隊中安插的周宣和陳昂兩人……根本就沒準備打勝仗,而是想要藉助吃敗仗,狠狠地挫敗國內主戰派的氣焰。
可誰知道,北伐戰爭勝了。
史彌遠也完全想不到!
鄧文龍完全肯定,等他們班師回朝的時候,史彌遠就決定推出陳昂這個代言人,專門來摘桃子……進而把他鄧文龍逼出部隊,把何順扔到鳥不拉屎的安南。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
但是整個朝堂之上,只有他和何順孤立無援,面對這種局勢,又能怎麼辦呢?
鄧文龍一咬牙,胸口起伏,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看向史彌遠,冷聲問道:“史相,你口口聲聲說陳昂立了大功,我倒想問問,陳昂到底殲敵多少?”
史彌遠哼了一聲,道:“我說殲敵多少,那是口說無憑……”
說完,史彌遠轉向陳昂,大聲道:“陳昂,讓這些人看看你的傷疤!”
“是!”陳昂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起身將衣服一把褪下,將整個後背亮給眾官員,顯擺着後背的疤痕,彷彿那是一個個勳章一樣。
只見陳昂後背上縱橫交錯四條蜈蚣般的傷疤,短的都有五六厘米長,很是醒目。
“這條刀傷是我陳某人在北伐戰爭中,率眾將士與金國騎兵大戰留下的,當時黃沙漫天,我一人硬抗五個金兵大漢,宰了四個,跑了一個,留下了這道疤痕。”
“這一處箭傷,是我為了保護我軍將士,奮不顧身的擋住了。”
“這一處槍傷,是我不顧身上的舊傷,仍率軍與金軍死戰,差點要了我陳某人的性命,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但是為了不耽誤戰事,我綁着繃帶,依舊與敵軍死戰!”
“這一處……”
陳昂赤着上身,越說聲音越大,臉上也是越來越自信。
他指着身上的傷疤,如數家珍一般,跟眾多官員道明來歷,滿臉都是驕傲之色。
大殿上的官員看着陳昂的傷疤,逐漸陷入了沉默。
這再清楚不過了!
“當時金軍主帥完顏合達率軍三萬奔襲我駐紮之地,若是放在其他將領身上,早就溜之大吉了。但是我臨危不懼,率部隊拚死血戰,當時……血戰一天一夜,鮮血都把土地染紅了。雖然我受了重傷,但是為大宋拋頭顱,灑熱血,死不足惜!”
陳昂說到興起,在大殿四處顯擺顯擺他後背上的傷疤。
對他來說,這些傷疤就是他的功勛。
大殿上的眾人,看着陳昂一臉忠臣相,再加上後背上的傷疤和動情的演講,一個個也是為之動容。甚至還有些衝動的官員,為之叫好。
“陳將軍威武!”
“陳將軍壯我大宋國威!”
“陳將軍真是一身虎膽啊,古有趙子龍在長坂坡七進七出,今有陳將軍在兩淮地區大展雄風!真是我大宋之福。”
“陳將軍這番話聽得我熱血沸騰……我真想棄筆從戎,與陳將軍一同殺光金狗!”大殿上一片叫好聲,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降派,無論是史派的人,還是不與史派同流合污的人……都對陳昂這滿身傷疤叫好。
這就是首功的最大證明了!
陳昂滿臉桀驁的看向鄧文龍和何順,冷聲提醒道:“兩位將軍,你們可敢脫下衣服,讓大家瞧瞧,兩位將軍身上有什麼功績?哼,不會是連一點傷都沒有吧?”
“身上連傷都沒有,那還是個將軍嗎?”
鄧文龍和何順一聽,面色極為難看。
他們身上還真沒有傷疤。
鄧文龍主要是因為他沒經歷什麼大戰,就算身上有傷疤,也是十幾年前的開禧北伐中受的傷。
至於何順……他那麼膽小,打仗的時候,軍中大權全都交給了江牧,他就坐鎮後方,連兩軍廝殺的場景都不多見,身上哪會有半點傷勢?
見兩人沉默,眾人也不由得議論開來。
“由此可見,陳將軍真是大忠臣。”
“真是可笑,鄧文龍和何順還想搶他的功勞……就憑陳將軍滿身的傷疤,也比他們強得多!”
史彌遠冷哼道:“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何順和鄧文龍盡皆沉默不語。
“聖上,可以宣佈北伐戰爭期間的獎懲一事了。”史彌遠掃視全場,看到沒有任何官員有意見,然後轉頭看向宋寧宗,淡淡的道。
“等一下。”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史彌遠臉色一沉,扭頭看向大殿中的官員,質問道:“是誰在說話?”
“是我。”
史彌遠又看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人。
這個時候,江牧從紅柱子後面露出了頭,道:“正是我。”
“恪靖侯?”史彌遠臉上的喜色瞬間煙消雲散,臉色也變得陰沉沉的,就跟暴風雨來臨時的天氣一樣,問道:“你能有什麼疑問?”
“史相,我確實是有一事不明,覺得史相說的有點不對。”江牧抬頭看向史彌遠,坦然的點點頭,嘴角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竟然敢在大殿上質疑史彌遠?
難道他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嗎?
趙竑和趙姝因為準備等到下朝時,找江牧問詢事情。結果聽到大殿中有爭論聲,忍不住偷偷從門縫中觀察大殿的情況。
在看到何順、鄧文龍兩人與史彌遠爭吵,趙竑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只要能讓史彌遠吃癟,他心中就覺得非常舒坦。
但是之後的形勢急轉直下,那陳昂一脫衣服,露出滿背的傷痕,頓時扭轉了風向。讓大殿中的官員都認為,陳昂是功臣,而鄧文龍與何順不過是跳樑小丑。
就連趙竑的心中也隱隱動搖,難不成北伐戰爭的勝利,真的是靠陳昂?
可是……陳昂是史彌遠的人,要是陳昂成了大功臣,史彌遠豈不是威勢更勝往昔?
趙竑握了握袖中的拳頭,臉更黑了。
就在他以為事情沒有任何轉機了,沒想到江牧站了出來,竟然當面反駁史彌遠。
真乃好漢也!
而大殿中的何順看到江牧不畏強權,為了他何順的功勞,竟然敢直面史彌遠,頓時激動地老淚縱橫……
一開始江牧剛來臨安時,何順擔憂江牧的安危,所以沒有告訴江牧具體情況……打算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還是不拖累江牧了。
他何順就算去安南,又能怎麼樣?
可是……江牧依舊願意為他出頭。
“還是咱家的軍師好啊!”要不是有眾多官員在場,何順都想抱住江牧了。
“軍師心心念着咱家的事情。”何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江牧,心想,軍師一來臨安,先是去軍營找他,為他出使安南出謀劃策。現在,又在大殿上直面史彌遠。
“以後和軍師拜把子,是一家人了。”何順心裏想道。
在無數驚疑的目光中,江牧穩穩地站在大殿中。
“你……”史彌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此時看着江牧這溫和的笑容,都覺得是一副欠揍欠抽的模樣。
“你小小年紀,能當上恪靖侯已經是無上的恩榮了,此事與你無關,難不成你還想橫插一腳?”史彌遠壓下心中的怒氣,問道。
“不敢不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恪靖侯罷了。”江牧一點也不擔心,臉上淡淡的笑着,道:“我只是覺得陳將軍這般厲害,心中有點無傷大雅的小問題想問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