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轉機

第8章 轉機

第8章轉機

“不是這樣好不好?”在無他人的停車場,葉雨笙的聲音不大,卻能聽得一清二楚,她語氣平靜得就像紋絲不動的湖面,儼然在說著別人的事情,“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力氣很大,遇到費力氣的事都沖在最前面,覺得自己厲害得不行。”

“但是當我被人拖進舞蹈教室,從頭摸到腳,卻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我才知道原來我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被人欺負了,除了哭就是發抖。那人穿着傅子衡的球衣,戴着頭盔,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可是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那雙眼睛。幸好有老師巡查,那人跑掉了,不然我這一輩子肯定完了。當時的我誰也不敢告訴,直到後來出了監控視頻,裏面看得見傅子衡的球衣號碼和我,學校找了家長,是傅叔和我爸他們把事壓了下來,刪了視頻,傅子衡也認了這一樁,然後就變成了我們戀愛……你覺得這個版本好不好?是不是比我和傅子衡在教室里情不自禁精彩得多?”

想埋在心底一輩子都不再提的事情,她就這麼語氣平淡、心平氣和地同他說了出來。有些事,你以為很難說出口,那是因為你要傾訴的對象不是對的人。有些痛處,你覺得無法同人說,那是因為你還想在他面前維持你的驕傲。

現在,她什麼都說了,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她在他面前已經沒有什麼驕傲可言。說起來,張翊天是演員,她又何嘗不是?現在,她終於把這一切都說出口了,多年來一直壓在她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讓出縫隙,讓她喘息了一口氣。

可是,也僅僅讓她喘息了一口氣。

“張翊天,我是不是等下再過來接你?我看她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呢。”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一個穿着精緻的長發女人出現在停車場中。她顯然已經在不遠處站了很久,默默地聽着葉雨笙對張翊天說的那番話,然後打斷了他們。

葉雨笙回頭望去,呵!是之前在電梯門口和張翊天擁抱的那個女人。她想起來了,張翊天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這個女人接他來了,然後還聽到她這樣一番不願再對其他人提起的自白。

這個女人……果然……是他的女朋友?

她又轉身看了一眼張翊天,他剛剛從車內拿物件,又關上車門站在一邊,看樣子就是在等這個女人吧,不過是在等這個女人的時間中,抽出了這麼一點點給她。

“我說完了,不耽誤你們。”葉雨笙笑了起來,她想要從這停車場消失,卻連挪動一小步的力氣都沒有。

“你家在哪裏?反正我也要送張翊天,可以順便送你。”那女人似乎對她並不陌生,口氣熟稔得很。

葉雨笙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也覺得她眼熟,不是上次在電梯見過,而是在其他地方。她抬手拍了拍額頭,尷尬地笑道:“瞧我這記性,我的畫板還在裏面呢,還得回去拿,也想順便再喝幾杯,你們先走,不用管我。”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開。

不知為何,葉雨笙想起了在美國的時候,吳霏跟她說起自己每次去找恬恬,都不願主動相認,想等她來認出自己,可是一直等不到,他默了良久,對她說:“我是不是好好笑?”

對啊,我也好好笑。葉雨笙心裏念道。

看着葉雨笙離開停車場,那女子才緩緩開口道:“張翊天,你喝了不少吧,我送你回去。”語氣卻沒有剛剛那麼肯定,帶着一點試探的意味,眼前的張翊天一臉陰沉,一副寒若冰霜的樣子,讓她心裏陡然生出一絲畏怯。

“你怎麼來了?小陸呢?我不是叫他來接我嗎?”張翊天看着眼前這個女人,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小陸今晚有聚會,也喝了酒,就打電話來讓我幫忙。”那女人朝他走了幾步,發現他神情不好,於是又停下。

張翊天根本聽不見對面那個女人說什麼。空白的腦海慢慢地、慢慢地被葉雨笙的影子佔滿,當年那個穿着芭蕾舞裙在他面前轉圈的女生,視頻中的那些畫面……十年的時間,一段往事,葉雨笙三言兩語說了出來。張翊天站在原地,緩了良久,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這個版本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站在車子旁邊一動不動,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一般,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手握成拳,筋骨分明,猛然一拳打在車門上,聲響巨大,十分懾人。

那女子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張翊天,她怔了半晌,卻不敢開口勸說。

張翊天的助理小陸,是她一直精心刻意去接近的人,和小陸成為朋友,就能掌握張翊天的很多行程,她一直努力地活在他的生活里,努力地進入他的圈子,慢慢地接近他,和他成為朋友,以便最後能訴說愛慕。她花了那麼多年時間,勝利已經近在眼前,沒想到葉雨笙突然殺了回來,這叫她怎麼能甘心?上次從香港回來,小陸跟她說葉雨笙追去香港的事,逼得她只有出此下策,在葉雨笙面前用一種近乎女朋友的姿態出現。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和張翊天的交情,所以情急而來,卻只能看着他打開車門,揚長而去,她知道張翊天要去找誰,所以便止了步。這麼多年的努力,換來他終於看到自己,以為可以得到他一絲眷顧,這樣的一點期許,現在戛然而止。葉雨笙幾句話,就把這些努力悉數瓦解。她抬手理了下頭髮,可惜這一臉精緻的妝容,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被傅子衡突然親了嘴,郝恬恬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她虛脫地在門后坐了半個小時,口乾舌燥,一片茫然。連後來和吳霏去漁人碼頭,都一直魂不守舍,耳朵里好像鑽進了一隻小蜜蜂,一直在嗡嗡嗡地飛着,搞得她根本聽不見別人說話,只有傅子衡親她前的那一聲嘆息。

他是喜歡我,還是發瘋?想起傅子衡伸手托着她的腦袋,低頭對她的嘴唇吸呀吸呀,郝恬恬就泛起一陣雞皮疙瘩。果然這事不能深想,不能細想,她寧願相信他是突然口渴了……

從台灣回來后,郝恬恬就對傅子衡避而不見,只要有他的地方她都繞道而走,只要他可能會出現的場合她就推託不去。問題是傅子衡也不找她,親了她又不說清楚,這算什麼?郝恬恬就這麼矛盾又糾結地度日如年。第一次接吻,不是她想像中的甜蜜幸福,沒有激動人心,反而是讓她的生活在突然之間兵荒馬亂。

拜他所賜,郝恬恬再也不做那個情節奇怪又冗長的夢,而是換了一個簡單粗暴的夢境,繼續天天上演,有時候醒來都是大汗淋漓。開始是寫着她名字的101和深情的告白,接着直接演變成接吻。先是蜻蜓點水一樣的親親,然後纏綿悱惻的深吻,最後她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吸呀吸呀,啃呀啃呀,親來親去地,根本喘不上氣。

可是她在夢中從來不睜眼,不看那個男人的臉,也不想知道他是誰。

就這樣堅持不懈地連續夢了幾天後,她終於下了好大的決心,使了好大的力氣睜開眼,想看一看他是誰,結果就真的醒了,眼前除了天花板就是天花板。郝恬恬心裏有些空空的,有些悵然若失,夢中的感覺太真實,抱着滾來滾去地親了一臉口水,醒來卻還是空蕩蕩的卧室,側旁無人。

耳邊有些濕潤,她伸手一摸,枕頭被她的口水打濕了。

“我煩啊……”一直覺得自己心能容事、生活無憂的郝恬恬,終於嘗到了“心頭煩”這三個字令人胸悶氣短、食之無味的滋味。

這樣的心煩意亂,也讓她和吳霏的約會一拖再拖,每次她都以工作為借口推掉,不想在解決心頭這樁事之前,又添吳霏的事,否則豈不是亂上加亂?

直到吳霏第三次來約她,郝恬恬才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逃避了。之前,她是因為被傅子衡突然奪走了初吻,一時慌了陣腳,不知怎麼辦,所以才迴避傅子衡。可是郝恬恬本身並不喜歡拖泥帶水,如果要和吳霏高枕無憂地去約會,那她必須要找傅子衡說清楚。要說初中的桃花是被他斬的,說不定這些年的桃花都是他給半路截了。

這次郝恬恬約傅子衡,顯得很正式,是通過萬芳預約的,說得更好聽,要找傅子衡談上次發佈會預算超支的問題。幫她預約的萬芳當然知道預算超支之類的都是下面的公關部和財務部門在打理,不過看預約人是郝恬恬,那就特別處理了,畢竟郝恬恬和傅家什麼關係她也知道,於是就按正常程序替她報給了傅子衡。

沒想到,傅子衡沒應下這事,萬芳只好又跟郝恬恬說不行,傅總時間排滿了。

“你把預算超支的報表給我,我抽空幫你交給財務部。”萬芳一邊打着電腦,一邊跟郝恬恬通着電話,“……本來這些事也找不到傅總這裏。哦,對了,你和那個吳霏怎麼樣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個101是他弄的,太帶勁兒了,你沒淪陷?”她瞅着也沒什麼人,就又小聲地多問了句。

聽她這麼問,郝恬恬只能幹巴巴地笑兩聲,說有機會見面再詳談吧。可是,要怎麼和萬芳說她老闆奪走自己的初吻?不要說和萬芳說,就連葉雨笙、傅子璇,她都還沒說。

傅子衡是雨笙姐的初戀,所以沒法跟雨笙姐提,她說不出口。

這麼多年,她和傅子璇對傅子衡的態度就是統一戰線,哥哥就是哥哥,不是親哥哥也當成親哥哥了,所以,對傅子璇,她也說不出口。

剛掛了萬芳的電話,傅子衡的電話就來了。郝恬恬怔了怔,手指滑開。

“恬恬,等下我去公司接你下班。”聽筒那頭傳來一些細細碎碎的收拾文件和關電腦的聲音。

郝恬恬拿着電話,半天沒有回答,聽着傅子衡的聲音,她心情有些起伏不平,總覺得這對話一開始就不對勁。他怎麼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開口就說來公司接她下班?!難道不應該是先道歉嗎,這樣突然打亂她的步伐,拿走她的初吻?!

“好,我等你。”她語氣不算好,倒也想看看傅子衡能說出什麼。

心情本來就不算好的郝恬恬,一想到要和傅子衡見面,就更加煩躁了,不停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時不時拿起手機查看時間。

六點一刻。傅子衡遲到了。

在外面收拾好東西的小李走了進來,看郝恬恬並未打算離開,便問道:“郝總,已經下班了,你不走嗎?”平時小傅老闆在公司的時間比較多,郝總在外面辦事的時間比較多,今天倒是反了過來,小傅老闆跑外面,郝恬恬坐守公司。

“你先走吧,我還有事沒做完。”郝恬恬裝模作樣地又打開了電腦,對小李笑道。

小李的心涼了涼,哪裏有老闆還在加班,秘書就先走的道理,所以她決定留下來,可是剛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包,還沒坐穩,就看見郝恬恬接了一個電話,然後離開了辦公室,說著再見從她辦公桌前路過,帶過一陣風,嗖嗖地。

這種坐立不安、風風火火、走路帶風的表現……有戀愛跡象!小李果斷判斷,然後立馬給郝太發了一條進度信息。

郝恬恬到了地下停車場,一眼就看見了傅子衡的黑色A8,她減慢了腳步,慢悠悠地走過去,心裏想着才不要坐他的副駕,要坐後面,還得坐在右邊。結果一開後車門就傻眼了,幾大袋菜啊、肉啊的就這麼擺在座位上,根本沒法坐人。

“你買這麼多菜乾嗎?”這句話脫口而出,她看向傅子衡,他剛好回頭看她,郝恬恬覺得自己的眼睛瞬間失焦,他臉上的五官都模糊得看不清,只能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他說什麼來着?好像是……去他家吃飯……

難不成他自己跑去買的菜,想親自做一頓飯來賠禮道歉?這麼一想,郝恬恬心下舒服了些,對他的遲到也不再那麼生氣。

北京就沒有不堵車的時候,一路堵到底,堵車就算了,兩個人竟然一句話都沒說,一句話都沒有說!郝恬恬開始想,要怎麼起個頭,最好輕鬆地切入,這樣氣氛不會那麼尷尬。問他怎麼去買的菜?她無法想像傅子衡一大老爺們兒穿着西裝在下班這個人群擁擠的點兒,在超市裏推着一個大車,和一群大媽、大嬸一起買菜的場景。糾結了半天,她乾脆放棄切話題,閉眼不看前方車水馬龍,假寐度過這難熬的時間。

兩個小時后,郝恬恬終於坐到了傅子衡家的沙發上,傅子衡給她打開了電視,讓她等一等,然後自己提着大包小包的材料去了廚房。

客廳後面就是一個開放式的廚房,郝恬恬一回頭就能看見傅子衡繫着圍裙,啪啪啪啪地切菜,噼里啪啦地下鍋,行雲流水地翻炒,這廂炒着菜,那廂燉着湯。因為上次已經見識過他神一般的廚藝,所以這一次郝恬恬倒是挺淡定的。只是,坐得離他那麼遠,她仍覺得自己能看見他額頭的那滴汗珠漸漸地滑過他的眉心,又輕輕地勾在他的鼻尖,他一個彎腰,便掉在了嘴唇邊。

傅子衡抬手擦了一下嘴角,郝恬恬立刻移開了視線,轉頭繼續看電視……腦海里又是嘴,又是嘴……以後她還能不能看傅子衡的嘴了?見面必須讓他戴口罩,她才不會走神好嗎!這絕對是初吻後遺症,是心理陰影。

“開飯了。”傅子衡走到客廳,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九點剛過。他站在那裏,手裏拿着碗筷,低頭問她:“餓了嗎?”

“……”郝恬恬抬頭看他,鼻息之間早就被飯菜四溢的香氣給佔領了,不由得開口道:“餓了。”

如果是以前,傅子衡要給她做一頓飯,她絕對會開心地走過去坐下大吃一頓,然後施施然離開,因為傅子衡是她的子衡哥哥呀,理所當然。可是現在她卻有些遲疑,這感覺實在是有些怪怪的,她想起了她爸偶爾樂呵呵地炒上一兩個菜,然後招呼她們母女去吃,眉開眼笑地問:“你們餓了嗎?”

……怎麼有一種結婚過日子的既視感?!

這個念頭一出,郝恬恬就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產生這種“違背倫理”的念頭。況且她明明是來找他問清楚的,為什麼現在卻老老實實地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等他一個多小時,還要吃他做的飯菜?

“飯,我要吃。”郝恬恬看着傅子衡將碗筷放好,走了過去,道:“可是有些事,不說清楚,這飯,我吃不好。”

“你為什麼親我?”從台北憋到了現在,郝恬恬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親了……沒有說法嗎?還有,我到現在一直沒人追,是不是子衡哥哥你做的?”從牙縫裏擠出“子衡哥哥”四個字,特彆強調,強調給傅子衡聽,也強調給自己聽。

傅子衡伸手解開圍裙,握在手中輕輕擦了擦手,半晌沒開口,似乎是被她的問題給問倒了。

“不是我。”他眉梢微動,搖了搖頭,回答了第二個問題,忽略了第一個。

“怎麼不是你?吳霏才向我告白,你就改了機票跟着來搗亂,還……還為老不尊……”郝恬恬只道傅子衡是睜眼說瞎話的慣犯,根本不信他的話,見他不提接吻的事,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提,憋了半天憋出了個……為老不尊。

傅子衡微怔,原來,在郝恬恬心中,他已經排到長輩那一堆兒去了。

“這就對了,如果有人追你,我就把你追回來。”他緩緩說道,“其他耍手段的事,我傅子衡不屑做。”可是,這丫頭這些年真的沒有人追是怎麼回事?這都讓傅子衡漸漸覺得她就該這樣無憂無慮,在自己不近不遠的地方,受他照拂,已習慣成自然,直到吳霏轟轟烈烈地告白。

“你……”現在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什麼滋味了,一向對傅子衡敬重有加、信任依賴的郝恬恬,被他一句話噎得啞口無言,怎麼說得好像他跑來搗亂她的約會、強吻她還是堂堂正正的事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響亮的敲門聲,這敲門聲不帶停頓地,就跟催命一樣。

兩人均是一愣,這麼晚了,這樣急,會是誰?

傅子衡把圍裙放在桌面上,然後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張翊天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緊握成拳的手剛好停滯在半空。這時,郝恬恬也走了過來,蹙眉道:“翊天哥?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走近一看,張翊天臉色嚴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下便覺得肯定出了什麼事。

郝恬恬看出了不對勁,傅子衡自然也看出來了。

“我想和子衡哥單獨聊點事。”良久,張翊天看了一眼郝恬恬,緩緩開口道,“恬恬,你先進屋。”

看來是很嚴重的事情,郝恬恬很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張翊天連一絲笑容都沒有。以前就算天大的事,他在他們面前都還能勉強笑一笑,可是今天,張翊天完全不同。他和傅子衡之間能有什麼事需要單獨聊,需要避開她?無須多想,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葉雨笙。

有一點後知後覺,對啊,傅子衡和雨笙姐在一起過。她沉默不語,點了點頭,腦海中一片糨糊,更加心煩意亂,對傅子衡剛剛說的話,對突然上門找來的張翊天。

“你不是餓了嗎?先進去吃飯。”傅子衡低頭對她說,伸手將她送了兩步,然後轉身出了門,輕輕關上,走向樓梯間。張翊天跟着他走了進去,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站在樓梯口。

“怎麼了你?”傅子衡先開口問道,他知道張翊天的性子,有什麼事都自己扛,或者自己去解決,從不回家找他爸,也從不找他們這群朋友幫忙,所以他也從來不插手他的事。若不是走投無路,他絕對不會深夜找到他這裏來。

話音剛落,噗的一聲,一隻拳正好落在傅子衡的右臉上。張翊天那個大個兒,若是其他人早就倒在地上了,可是傅子衡打了那麼多年冰球,力氣和重心都是一流的,這拳也還扛得住,他站在原地,頭偏去一邊,腳下絲毫未動。

沉重的一拳之後,再無動靜,只留下空氣中微不可聞的動蕩,若有若無。

“為什麼不告訴我?”張翊天搖頭輕嘆,“我喜歡葉雨笙,你知道嗎?我當你是我大哥,你知道嗎?所以當年,當我看見所謂你們的……視頻……我什麼都沒說,我裝得跟沒事一樣,我祝你們幸福,這麼多年來,這件事就在我這裏,我可以假裝忘記,但是除不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窩,眼神中透着無奈,慘然笑道:“可我不想失去你們這群朋友,所以我覺得自己他媽的很窩囊,就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好了。”

“她告訴你了?”傅子衡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心中已經完全明白張翊天在說什麼。其實如果他們要在一起的話,知道是遲早的事。挨了這一拳,他只覺得鬆了一口氣。當年,除了郝恬恬那個不開竅的丫頭,是個人都能看出葉雨笙和張翊天之間的情愫,他莫名就“搶”了兄弟喜歡的人,還什麼都不能解釋,他心裏又何嘗痛快過。

為什麼不告訴他?這種事,在當時要怎麼告訴他?如今時過境遷,葉雨笙才有勇氣說出來。雖然他也勸過葉雨笙暫緩,但其實就算她不說,他也會說,只是不是現在,而是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后。本來他們兩人,自是有情人,早該在一起。

“我倒寧願是你……”張翊天閉上眼睛,身子靠在牆上,低頭啞聲道:“我倒寧願你們是真的,我倒寧願是自己窩囊一輩子……也不想……”腦海中一幀一幀地放過有關她的畫面,她光着腳追他上樓,她扛着相機站在人群中,她抱着一大袋周邊如數家珍,她在他懷中咯咯地笑着,她說要回去拿畫板從停車場倉皇而逃……他的心悶悶的,很難受,葉雨笙那番話好似一雙看不見的手,冰徹入骨,不輕不重地捏着他的心臟,“……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直以來,他對很多人都客客氣氣,能忍則忍,在這樣那樣的場合也都面帶微笑,很少冷眼待人。偏偏對葉雨笙,卻是如此冷淡苛責,甚至無法剋制自己,動輒說出一些傷人傷己的話。

哪怕她給出一句解釋,一切也許就不會這樣。

可是就一句解釋,就足以將她推回她不願意再回想的那個噩夢中。

在香港的那一次,她已經決意要告訴他,可他傷了她的心。今天的這一次,她終於說了出來,卻帶着決絕的意味。

又是一段漫長的寂靜,兩人都不說話,各有所思,心緒漸平。

“我要找到那個人。”良久,張翊天才緩緩地開了口,冷冷道,“我要找到那個人。”他的語氣已經比剛才平緩了點。他伸手從褲兜裏面掏出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支煙,手指微微發抖,點燃,火光在他眼中閃耀,好似隨時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你以為我沒找過?”傅子衡也從他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拿過他的打火機,低頭點燃。

張翊天有煙癮,因為以前演過一部戲,裏面的角色需要不停地抽煙,等他拍完后就發現自己離不開這玩意兒了,壓力大的時候,心煩的時候,有事沒事都要抽上一支。傅子衡倒不怎麼抽煙,不像張翊天隨身帶着,不過商務應酬或是思考事情時抽抽。

“當年,那套備用球衣是我去外校打比賽的時候弄丟的。事情發生后,在不能聲張的情況下,我幾乎把所有參賽的學校都翻了個遍,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火光一明一滅中,他嘆了一口氣,用大拇指和食指從嘴邊拿下煙,垂手身側,任它燃燒,“為了雨笙,葉家不會報警,只得就這麼算了。我也以為再也找不出這人了。”

那是傅子衡第一次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有人穿着他的球衣,堂而皇之地進了他的學校,傷害他的發小,然後揚長而去。不是針對葉雨笙,擺明了是針對他,或許是葉雨笙在學校和他走得近,被誤以為是他喜歡的人,所以被無辜連累,一直以來,傅子衡心裏又怎麼會好受。可是他無論怎麼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那人在暗處,他在明,如果不找出來,他又能顧得了誰的安全,所以這些年他也漸漸地疏遠了恬恬,只是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顧她一下。再後來高中畢業,他又去了英國讀書,這事就一直擱置到現在。

“可是,不久前,這事突然有了點眉目,也許可以找得出這個人。”最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掐掉煙頭,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還有,那監控視頻當時就被刪掉了,除了幾個知情的老師和校監會,幾乎沒人知道。你是怎麼看到視頻的?”突然又想起這麼一樁,他便補問道。

張翊天愣了愣,轉頭看向傅子衡,“一個不認識的號碼發我手機上,那個號碼後來我聯繫過,空號。”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心知肚明,這絕對不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計劃的報復,要把他們都拖下水的報復。

還好……她什麼都不知道。傅子衡的腦海中,忽然閃出了郝恬恬的樣子,她抬頭看他,嬌憨地笑說子衡哥哥。

……

等張翊天離開,傅子衡回家后發現郝恬恬一個人站在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郝恬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裏的,傅子衡做的一桌飯菜,她甚至一口都沒有吃就匆匆離開,而傅子衡也沒有留她,只是站在門口看着執意要離開的她。他的身子往前傾了傾,郝恬恬知道他這是要送自己回家,心下不知怎的一慌,含糊地說了一聲再見,然後就跟後面有鬼在追一樣飛奔到電梯口,然後離開。

回到家后,她打開手機,在聯繫人中上上下下、翻來覆去地查看,有時候在葉雨笙的名字上停留,有時候又翻到了傅子璇,可是最後還是一個都沒有聯繫。原來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她已經在心頭藏了這麼多事,一時間,她默然無語,只是靜靜地縮在沙發上。

雨笙姐,張翊天,子衡哥,她以為自己和他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年,沒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他們。這樣深信不疑的念頭,從葉雨笙回國開始瓦解,一直到今天偷偷聽到張翊天和傅子衡的一些斷斷續續的談話,這樣的念頭徹底消失殆盡。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起來,似乎子衡哥和雨笙姐並未在一起過,而雨笙姐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然後張翊天要找出的那個人又是誰?

這麼多年來的認知,一下就被推翻,不留餘地。

原來,她從來都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一個人。

小時候,大家一起玩,三個大的跑在最前面,她和吳霏兩個小的跟在後面追,跑不動了,就大喊“等一等”,然後他們就會跑回來,拉起她和吳霏的手,慢慢走。

現在,她從鐵杆兒、發小,突然變成了局外人,不,已經是局外人很久了,只是自己渾然不知而已。她站在他們的不遠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急如焚想幫忙,卻沒人回頭叫她一起。

這種感覺,孤零零。

她最害怕沒有朋友,孤獨一人。所以,如果他們不等她,那她就只好自己追上去了。

最終她打給了傅子璇,想讓她過來陪陪自己,可是電話那頭轟隆轟隆的聲音響個沒完,傅子璇似乎是忙得不行,一聽就是手忙腳亂地在回她話。

“哎哎哎,我啊啊啊啊……我在六環……我趕不過來呢……哎哎哎……今兒就算了,改天來找你呀!啊啊啊啊啊……是這樣踩嗎?哦哦……”不等郝恬恬說話,傅子璇就把電話掛了。

郝恬恬蹙眉,這麼晚了,傅子璇在搞什麼鬼?一直自稱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傅子璇,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地嚎,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這麼一想,她也的確有好幾天沒在公司看見傅子璇了。

悶了半天,終於自我消化完了負能量,郝恬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摸了摸肚子,想起了傅子衡做的那一桌好菜熱湯,突然餓得厲害。

這時,電話亮了亮。

“恬恬,期待明天與你的約會,記得穿漂亮點,晚安。”

看着這條信息,郝恬恬真是又餓又愁,本來想着今天能和傅子衡說清楚,然後了無牽挂地去約會,可是沒想到不僅沒說清楚,還因半途來了個張翊天,把她弄得更加糊塗,真是一事不順,百事不順。

這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又何止郝恬恬一人,比她更甚者,如葉雨笙、張翊天、傅子衡、吳霏,都睡意全無,似乎夜無盡頭。

鐘點指針聲聲,在黑夜中像是被放了擴音器一般,在不能成眠的葉雨笙耳邊一下一下跳動。她翻身下床開了燈,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把掛在牆上的時鐘關掉。

指針剛好停滯在兩點十分。

她怔了一會兒,然後把時鐘掛回去,跳下凳子,上床繼續睡。這下耳邊沒了時針的跳動,卻開始有了張翊天的聲音,不是今天,不是昨天,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穿越了十年光陰傳遞而來,溫暖卻陌生。

“雨笙,跳芭蕾給我看看吧……唔,跳得不錯……要不你再踮着腳尖走幾步……再轉幾個圈呢……對對……繼續轉……停……”

一個男孩面帶微笑,眼神中一絲得逞的狡黠稍縱即逝,他伸手抱着懷中的女孩,揶揄道:“看來還得繼續用功,怎麼跳一跳就站不穩,撲我懷裏來了?”

女孩臉一紅,氣得罵道:“我這是準備畫圈抬腿做收尾,不用你接住我,我斜着也一樣站得穩!”

“那你再跳一個?”

女孩不服氣,又跳一次,結果又被那人跑來抱住,男孩眼睛亮亮的,笑意漸濃,“我怎麼覺得你就是要摔下去呢……”

這下,她是全明白了,本來紅撲撲的小臉一直燒到了耳根,張翊天這小子就是故意使壞!兩人都一動不動,互相看着對方。

“那以後我在舞台上跳這個,你也跑上來接住我?”她蹙眉嗔道。

“對啊,我接住你。”他點了點頭,認真道,“只要看你是要摔了,我就會接住你,我一定會接住你。”

……

葉雨笙倚着枕頭,也不知時間過了幾許,只是睜着眼睛等天亮。她想了一宿,終於心中清澈,再無雜念。她心道:有空得去把廢了許久的芭蕾功底給練回來,不能指望別人接住你,只有自己堅如磐石,站得穩穩的,才不會摔得疼。

青白的曙光和朦朧的晨霧透着細紗穿透進了屋,葉雨笙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熾炭燒過一般乾澀,這才漸漸地有了睡意,這一閉眼,就睡到了下午五點多,中間迷迷糊糊時,葉爸葉媽都來敲過門,見她還沒起,就作罷出了門。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還是有些乾澀,此時窗外已經是日頭漸落,餘暉橫照。葉雨笙下了床,走到窗前,拉開白色透明的窗帘,然後微微怔了下,就轉了身。

“張媽,你給保安打個電話吧,怎麼放了陌生人進小區?我剛看見後院外面站了個人,讓他們把他帶出去。”她開門走下樓,對正在準備晚飯的張媽說道。

張媽以為是小偷之類,連忙放下活兒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兒,她又慢騰騰地走回來,猶疑地開口道:“保安說拉不走,昨晚就進來了,以前似乎也來過的,所以沒擋着,現在也不敢拉,還說那人是什麼名人。是不是你的朋友呀?要不,我去看看。”張媽倒也覺得平常,葉家這樣的身份,認識的名人太多了,說起來,葉雨笙條件好,追求者肯定也多,可能就是追求雨笙的朋友吧。

葉雨笙頓了下,道:“算了,你還忙着準備晚飯呢,我去。”

她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梳妝枱前想了一陣,又去畫室拿了幾張圖,卷好放進畫筒中,然後拿着畫筒出了門,轉個彎,往大屋後走去。

遠遠地就能看見那人,那麼高的個子,在一群保安七嘴八舌的勸說下,一聲不吭,紋絲不動。

“張先生,你好歹也是名人,這樣在我們小區站一夜,傳出去也不好呀。”

“張先生,要不是看你以前出入過葉家,我也不會讓你進來。可是你這樣站着也不進屋去,讓我們很難做呀。剛剛葉家的人還打電話來問呢,我們也不敢擔責任,是不是?”

終於,那人動了動,他轉頭看向一側,葉雨笙正拿着一個畫筒站在不遠處。

四五米的距離,四五個保安,嘈嘈雜雜的聲音,兩個人互相看着彼此,卻久久沒有言語,一個心已平,一個意難敘。

良久,葉雨笙走過去,將畫筒放在一邊靠牆,平靜地道:“這些東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了。”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他似乎熬了一夜,眼睛有些微紅,卻只是拉着不讓她走,還是沒有說話。

“放手吧。”她抬起手腕,道,“這麼多人看着呢。”

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明明有那麼多話想要說,那麼多抱歉堆積在心裏,可是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越是想說,越是沉默。

幾個保安只道是年輕男女小吵怡情,便知趣地離開了,留下兩個人默默相對。

張翊天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表示,只是順勢將她的手握住,將她纖柔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有力而熾熱,彷彿這就是他無聲的話語。

本已覺得自己可以心靜如水的葉雨笙,此刻被他緊緊握住手,一陣又澀又酸的滋味湧上心頭,她低頭看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掌,那指間有些細細的繭,把她的手毫無保留地包在裏面,彷彿是一層最堅硬的盔甲,能替她遮風擋雨。曾幾何時,她最期盼的,莫過於此。

放下一切,不理他的冷嘲熱諷,不理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誰,只想奔向他,奮不顧身,摔了一次次,自己站起來,又繼續,終於等來他伸手握住她,她卻發現也僅僅這樣而已,她的手漸漸被他焐熱,心,卻還是很冷。

感情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也許她最愛的是年少時的那個張翊天,那個說一定會接住她的張翊天,也許她真的只是執着於過去。

少年時愛慕的那個人,付出了所有青春和熱情、帶着愛情的幻想去為之付出真心的人,最後要麼是輸給了現實,要麼還給了歲月。

“你放心。”終於,張翊天開了口,卻只有三個字,再沒有多餘的話。說完,他放開了她的手,彎腰拿起她放在牆角的畫筒。

站了一天一夜,看她一眼,說完三個字,然後離開。

不知為何,這一句沒頭沒尾的“你放心”一說出口,葉雨笙心中的烏雲霎時出現了一道裂縫,隱有溫和的日光透了進來。她怔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手,鬆開,又握上。

讓她放心什麼?呵……

以為會是轟轟烈烈的開始,到現在卻是莫名平淡地結束。黃粱一夢十多年,可能她和張翊天都依舊不懂愛、不懂情,不懂如何去愛人、如何繼續,只知道把自己的想法加入對方的人生,不管對方最想要的是什麼。

葉雨笙將手揣進衣服兜里,往家裏走去,背後夕陽西下,將她整個人裹進了淡淡的暮色中。

回到家后,張媽拿着她的手機走了過來,道:“正好,你電話響了半天,我剛想拿出來給你,你就回來了。”她把電話遞給葉雨笙,又轉身去了廚房。

“謝謝張媽。”葉雨笙接過電話,一看來電顯示:恬恬。她接起電話就聽到小妞興緻不高的聲音。

“雨笙姐,這裏有個古董車的車展,我覺得……挺好的,你應該會很喜歡吧?”郝恬恬看了一眼正在認真看車的吳霏,嘆了一口氣,“我和吳霏在這裏等你哦,晚上還可以一起吃飯。”

“你和吳霏?”葉雨笙挑了這話里的重點,不覺笑了起來,“我來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不會。是吳霏說你也愛車,你們在一起還比較有的聊。你過來了說不定還好點,我可真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郝恬恬抬眼看見吳霏朝她招手,就連忙交代了地址,掛了電話走過去。

“她會來吧?這車她超喜歡呢。沒想到竟能碰見1927年的勞斯萊斯幻影,因為有上百年歷史了,考慮到保養和損耗,現在基本很難借到展出了。”吳霏拉過郝恬恬的手,蹲到車后,看得目不轉睛,“你看,這個是7668CC直列6缸發動機,雖然很巨大笨重,但是配上5擋手動變速器,就算現在啟動也毫不費力……就這樣一下咻……”

吳霏提起自己喜歡的東西,真的就是一頭栽進去的感覺,說了半天,回頭看了一眼郝恬恬,就看到她一臉雲裏霧裏不明所以的樣子。

“……是不是很酷?”他頓了頓,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郝恬恬搖了搖頭,吳霏昨晚特地發短訊讓她穿漂亮點,所以她現在穿着過膝連身裙,拿着手包,頭上戴着格子發箍,踩着高跟鞋,一身淑女打扮,跟他蹲在一輛車屁股後面,看發動機。

兩個人默了一會兒,然後站了起來。

說起約會,從來都是女生主動來找吳霏約會,也是她們定時間、地點、做什麼,吳霏從來沒有在這上面費過心思。別看他長了一張花花公子的臉,平時不說話的時候那個沉穩勁兒,似乎追女生是手到擒來的事,接觸多了就會發現他是個純“機械可控宅男”。

這樣想起來,上次101的告白,也是屬於機械可控範圍。

“對不起,我是第一次約女生出來。”兩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車展會場,吳霏抱歉地笑着,“剛好知道有這麼個車展,覺得很有意思,所以就約你來這裏了。”

郝恬恬也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自己掃了他的興,也跟着道歉,笑道:“對不起,你就饒了我吧。車子我是真的不懂,不過看你這麼喜歡,我跟着長點見識罷了。但是下次還是與車有關的話,你得提前告訴我,我就不會穿高跟鞋來了。”

兩人正說著,剛好走到20世紀的古董車展覽區域,在一群愛車的大老爺們兒中,一個同樣穿着精緻、踩着高跟鞋的妙齡女子格外顯眼,她一手挎着一隻小手提包,一手拿着手機,正圍着一輛車走着,時不時抬手扶一扶眼鏡,又拍照片又是記資料的樣子,似乎比旁人都來得入迷。

“子璇?”郝恬恬蹙眉叫出了她的名字,妙齡女子抬頭看到了她和吳霏兩人,手裏的動作停滯了下。

“你也來看車展嗎?太好了,沒想到能遇見你。你這個大忙人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郝恬恬笑了起來,感嘆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活躍氣氛的救兵,連忙走過去挽住她,這才發覺不對,又蹙眉問道:“奇了怪了,你愛車嗎?我可是一次都沒聽你說過。”

傅子璇看了她一眼,打扮得很漂亮,又瞧了一下吳霏,心裏一下就全明白了。向來反應敏捷的她想起了之前那個台灣101告白事件中的神秘女生Elaine,剛好當時恬恬在台灣,所謂巧合就都對上了。

她把手機放回包里,笑道:“最近的確是對車有些興趣……剛好和香港來的客戶談完事,瞧着有這麼個車展,就來瞧瞧熱鬧。”與其說對車有興趣,不如說對吳霏有興趣,誰讓吳霏雖然生了一張好看的臉,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子,說話輕言細語,卻是個喜歡飆車的男生。

“你們……兩個人?”她遲疑了下,開口笑道,“難道是約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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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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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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