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台北的雲

第6章 台北的雲

第6章台北的雲

張翊天把門一關,就鬆開了手,低頭看着葉雨笙,半晌才冷冷地開口,“那天晚上你都沒來,現在追來香港做什麼?”

葉雨笙抱着膠袋的手緊了緊,雖然自己的計劃被打亂了,但是至少也完成了一半,便抬頭看着他,說:“當然是追你了。之前你不是說我不如你的一個粉絲,現在彌補還來得及嗎?我知道你對外報身高一米八七,實際身高是一米九。你喜歡星巴克的太妃榛果,喜歡吃牛舌、海苔鹽味的土豆片、糖醋裏脊、你爸爸做的所有菜,喜歡巴寶莉、貓、寶格麗香水。你現在不想結婚,想要拿下大滿貫的影帝,想轉型。最喜歡的女演員是施柏,最喜歡的男演員是史柏斯格·玫呂。最近迷戀的遊戲是《進擊的夏洛克》,抽煙只認萬寶路。”

她停頓了下,“當然,我還看了網上以及那些雜誌周刊對你喜歡的女孩類型的描述,大同小異,卻都不對。你喜歡的女孩類型,三個字,葉雨笙。”

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葉雨笙絕口不提,她可不喜歡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顯得太狼狽,所以永遠,她都是一臉充滿自信的樣子。

見張翊天沒什麼反應,她又像獻寶似的把膠袋攤開,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他看,“你看,這是你這個月的封面,這是你和那個女演員傳緋聞的八卦,這是你簽名的碟片,三張兩千港幣!”

張翊天垂眼瞧了那碟片一眼,道:“……那簽名是假的。”

葉雨笙拿着碟子怔了怔,旋即笑開,“……我是不是好傻?”

話音剛落,整個人天旋地轉,周邊雜誌、碟片灑落一地,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張翊天攔腰抱入懷中。葉雨笙笑了起來,以為自己終於打動君心,抱得小天兒歸,不,是小天兒抱着她歸,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鑽進他懷中,嘴裏卻嬌嗔道:“放我下來,快點放我下來。”

張翊天看了看她的臉,手臂微松,道:“那我放了。”

葉雨笙才不依,雙手摟得更緊,“不準放!放了翻臉!”

張翊天抱着她往卧室的大床走去,陷入幸福的葉雨笙這時才慢慢反應過來,覺得有些不對勁,本來以為他只是抱着她玩呢,沒想到他把她抱進了房間!

“等等……”她終於清醒了過來,道:“不會是要……”眉頭微蹙,面露難色。

“你不願?”張翊天挑起眉梢,嘴角帶着一點譏誚,“既然不願意,那就不要來招惹我。”

“會不會太快了?”葉雨笙猶豫着,她心中也想啊,可是又覺得這樣太快、不科學了,遲疑道:“難道不應該是你先請我看一場電影,吃一頓晚餐?這才是正常的交往啊。”

“你怕了?”張翊天神情不明地看着她,見她沒吱聲,便鬆手把她放下地,轉身就要出去。

葉雨笙閉上眼,咬了咬牙,然後跳上床站着,大聲喊住他:“來來來!誰怕誰呀!反正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你來呀!我不怕的呀!你來你來!”

張翊天轉身看她一手叉腰,一手朝着他使勁揮着,那架勢哪裏是在叫他上床,分明就是找他單挑。他頓住身形,一個大步跨過去,手一伸將她拉住,順勢將她摁在床上,自己壓她身上,彼此呼吸可聞。

被男人這麼摁在床上,他呼出的熱氣都噴在自己臉上,雖然已經決定給他了,可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還是讓葉雨笙慌了神,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穩了穩情緒,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們也認識二十多年了,這樣算來也不算快。反正我人也追到了這裏,你想要就拿去。”

張翊天見她突然這麼傷感,又說什麼認識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情分難道就能給他傷害她的權利?他心中有了不忍,便道:“算了,我不強迫女人。”正想起身離開,卻被葉雨笙死死地拽住袖子。

她幽幽地看着他,道:“來嘛……”她的俏臉憋得跟豬肝一樣紅,從牙縫中飄出一句話:“擇日……不如撞日……”

這話一出口,葉雨笙就覺得自己完了,明明自己的意思是反正他們都是要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他們早就從高中一路走到了現在,說不定都結婚生子了。可是張翊天不知道啊,這“擇日不如撞日”說得又容易讓人想歪了,張翊天一定以為她是個隨便的人……

張翊天低着頭,定定地看了她半天,見她臉頰白裏透紅,長長的睫毛撲閃着,一臉赴死的表情,不由得覺得她是言不由衷。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冰冷的手掌讓她驚了一下,本能地往後退了退,他的手卻沒停,反而繞過了她的耳朵,掌住她的後腦勺,把她往自己身前一帶。

“你是認真的嗎?”他垂目問道,手掌從她的後腦勺滑到了脖頸間,又摸到了鎖骨,輕輕地摩挲着。葉雨笙被他這麼一弄,立刻緊張地閉上眼睛,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終於,她睜開眼推開了他,她果然還是做不到發展得這麼快。

“你不是認真的嗎?”他又欺身向前,將她逼得無路可退。

“我不是……我剛剛說的那個意思……我也想……循序漸進。”葉雨笙有些語無倫次,她與他保持距離,臉紅耳赤地看着他,“我……只是……”不想你又從我身邊離開,所以連這樣的事都迫不及待地答應。她心裏這樣想着,卻不願意說出這樣乞求他的話,因為那麼驕傲的她,已經低得……無法再低了。

“只是,我是第一次……”終於,她慢吞吞地吐出這句話……感覺挺奇怪的……呃,她低下頭,沒再吭聲。

張翊天怔住了,本來堵在他心中無處可去的一股熱氣,快要燒焦他全身的熱氣,霎時全部泄了出來。半晌,他沉默地翻身下了床,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認真的嗎?我問的是,你對我的感情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葉雨笙見他突然冷了下來,自己也跟着迅速冷靜了下來。也許是被幸福沖昏了頭,這會兒她才慢慢回味過來剛剛似乎有些不對勁,便道:“你覺得我是在和你開玩笑嗎?”

“那……香港的前男友是怎麼回事?”他蹙眉問道,頓了下又說:“今天在維港,你以為我沒看到你嗎?他可以一眼看到你,我也可以。”

葉雨笙這下知道他在氣什麼了,她悶了一會兒,在床上盤腿坐好,緩緩道:“他追了我很久,我也嘗試和他交往過一段時間,可還是沒辦法繼續走下去,因為我忘不掉你,忘不了七年前的我們,所以我回來了,所以我想追回你,所以我願意從你的一個粉絲做起,所以我現在坐在這裏,所以你說什麼我就去嘗試……”

聽她這麼說,張翊天臉色稍緩,繼而搖了搖頭,開口打斷她,“葉雨笙,你沒必要為了我這樣。”他開口叫了她的名字,叫了她的全名,葉雨笙。從前的葉雨笙,在他心中,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這樣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追了一次又一次。

她沒有理會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十年前是我對不起你,所以十年後你這樣對我,我無話可說。可是十年前的事,我想跟你說清楚……”

“我說過,”張翊天的臉色一下又沉了下來,“不要再提十年前的事情。”

葉雨笙不為所動,她本來就打定主意要把一切都告訴他的,只是剛剛和他鬧了一出烏龍,便跳過了這茬,既然現在要把話說開,那就全部一次說開好了,她也不願意過去的齷齪影響到自己現在的幸福。

幸福,從來都是自己去爭取,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閑言碎語。

十年前,她沒有辦法,身不由己,十年後,她要自己親手把幸福贏回來。

“當年我就喜歡你,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喝酒、聊天,有些話雖然沒有說破,可是大家都知道,我們肯定會在一起。”她終於下定決心開了口,緊張不安和屈辱不堪都融匯到了一起,五味雜陳,十年前的事她不願意提,可是卻不得不提,她只恨不能剖出自己的心來給他看看,“如果沒有出那件事,傅子衡也不會……”

“我說過了,不準再提!”張翊天突然彎腰伸手鉗住她的肩膀,怒目而視,一些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話,終於還是被她逼得忍不住說了出來:“你是要捅我一刀,再掏出我的心,踩在地上,然後說‘我不是故意的’嗎?”

葉雨笙張了張嘴,被這樣的張翊天弄得有些蒙掉了,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沒有……”她有些不解,繼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傅子衡之所以會在一起是因為……”

“因為你們在舞蹈教室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還被人拍下了視頻……我都看過。”他一字一句地說,與其從她口中聽到其他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如他自己說出真相,至少這樣結束,他不會顯得那麼狼狽,“只是當時被壓了下來,沒多久你也出國了。這麼多年過去,你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以為沒人知道,所以一回來就一邊拉着傅子衡的手,一邊想要爬我的床,是嗎?”

頭一天還和他把酒言歡,讓他以為彼此心意相通,隔天就和傅子衡在教室親熱——當年的張翊天年少氣盛,看到視頻后簡直氣得發狂,可是自尊心太強的他又不容許自己這樣丟臉,只能自我安慰是自己搞不定她,不能怪別人。再後來,傅、葉兩人分手,葉雨笙去了美國。這麼多年,他絕口不提此事,將這一段不堪的記憶封存,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想到,終究還是說了出來,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後知後覺,他意識到自己說話失了控。語言,有時候會成為一把鋒利無比的刀,輕輕的一句話,卻能殺人於無形,滴血不漏。

葉雨笙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埋下頭,雙臂撐在盤腿的膝蓋上,捂住臉,哭了起來。她身子抖得厲害,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在跟着她顫抖,充滿了無助。

“原來如此。”她抬起頭,臉上掛着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似夏日裏的艷陽,有些刺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重複了幾遍,忍不住笑了起來,故作生氣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何現在才說?害得我演那麼多戲,費那麼多心思來爬你的床,真是討厭死了。”她悶了一陣子,感覺已經說不下去了,就默默地從床上跳下來,整了整衣服,然後走出了他的卧室。

走到套房的門口,她頓住身形,低頭看着灑落一地的雜誌周刊、碟片,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張翊天。她嘆了一口氣,蹲下來將它們一樣一樣地裝回膠袋,抱着一袋“張翊天”離開他的房間。

九月的天,香港冷得像二月的波士頓,不過她在那裏待了十年,十年都熬過來了,沒凍死,所以現在也死不了。

這幾天,郝恬恬正和自己的團隊趕工做傅氏的台灣企劃,忙得昏天暗地。雖然只是傅氏的公關部領導來和她溝通,可一想到傅子衡那人那麼挑剔,跟處女座似的,又想到是吳霏相信她才堅持要把案子交給她的,她就做得格外認真,一連斃了五六個方案,總是覺得不太滿意。

不僅工作上累,晚上睡覺也累。

郝恬恬最近幾天都連着做噩夢,而且還很有連貫性,不是和陌生人結婚,看不見新郎的臉,就是逃婚,然後掉進了水裏,被水蛇纏住脫不了身,差點溺死,嚇得她時常半夜驚醒,然後就摸着手機搜索周公解夢。結果一看……心裏大罵一句“神經病”,關掉手機繼續睡,心裏默念:“剛剛那條一定不是蛇,是……海藻,海藻!”

“郝總,反正還有兩個月時間,咱們可以慢慢來。”小李心道從未見老闆這麼拼過,而且之前沒有通過的那幾個方案,看上去都非常不錯,是不是因為是傅氏的案子,所以老闆格外精益求精,差強人意的案子堅決不行。

她把今天的報紙和咖啡一起放在郝恬恬的辦公桌上,報紙上醒目的紅色大標題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金馬獎七十周年大慶,兩岸三地電影人齊聚,明星大咖盡在台灣。

郝恬恬看着標題,突然靈感一閃,連忙拿起報紙,對小李道:“你趕快給我整理一份詳細的金馬獎活動日程,全部發到我的手機上,我現在要去一趟傅氏,懂?”

小李跟了她這麼久,也算跟她有默契,被她這麼一提點,頓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知道了。”

吩咐完小李,郝恬恬就拿着報紙出了辦公室。雖然事兒是挺急的,可是她的車速還是不緊不慢,她一邊開車一邊想,傅子衡一天到頭那麼忙,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空,便給萬芳打了一個電話。萬芳告訴她傅子衡下午兩點半有會議,她抬手一看錶,1點45分,便只好用力踩了踩油門,加快了點速度。

等趕到傅氏,已經2點15分了,她一路小跑着上了電梯。電梯往往是你越急人越多,還一人上一層樓,一層停一次,郝恬恬又抬手看了看錶,2點20分!等終於到了傅子衡辦公室所在的那一層,門還沒全開,她就沖了出去,顧不得跟萬芳打招呼,直接衝進了傅子衡的辦公室。

“子衡哥,電話里說不清楚,所以我專門過來跟你說。”她把報紙放在傅子衡桌上。

因為萬芳已經事先告訴傅子衡郝恬恬要來,所以他也不驚訝,只是站了起來,合上電腦,抬手看了看錶,開始收拾桌上的會議資料,道:“五分鐘。”

郝恬恬的櫻桃小嘴翻得可快了,噼里啪啦地就開說:“你們不是正在準備在台灣投放全息影院一期工程的新聞發佈會嗎?請改期定在下個星期的‘金馬獎’上吧。如果你點頭,我們馬上就聯繫組委會做一個全息觀影的專題影展,然後再找港澳台當紅的小生、花旦站台,這樣,跟着‘金馬獎’七十年大慶的新聞走,投放全息影院的新聞效應會更大。到時候,我們再搭建一個大的臨時全息影院,紅毯和粉絲等待區都設置在裏面,直接在裏面播放電影,讓明星電影人、媒體和路人都置身這種光與影之中……”

傅子衡早就收拾完東西,負手等她,聽她滔滔不絕地一口氣說完,這才開了口,“可是傅氏只做準備萬全的事情。”言下之意,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你能搞定?

“可是‘金馬獎’七十周年也不等你呢。”她回了他一句,見他一臉不信自己的樣子,雖然心中也沒底,但是為了爭口氣,便先堵死了自己的後路,“只要你答應了,一個星期時間,我給你搞定,這頭一炮打出去,絕對漂亮。”

“好。”他直接點頭答應,“拭目以待。”

看着傅子衡走出去后,郝恬恬這才想起自己還在跟他賭氣,下決心再也不理他的事,只是當前工作最為重要,個人恩怨只好先擱置一邊了。

傅子衡一句輕飄飄的“好”,不僅讓郝恬恬的團隊每天累得跟狗一樣,也讓一直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如同一台巨大精密機器的傅氏停滯了一小刻,關機重啟,然後繼續。本來傅氏全息影院進軍台灣的事一直沒有進展,直到吳霏來談技術入股,並願意為傅氏鞍前馬後,把前後打通,不過這一系列動作都進行得很緩慢,因為傅子衡不喜歡冒進,不喜歡險投,所以一期五十個全息影院,他本意是用兩年的時間完成,就算新聞發佈會也要等到前期籌備全部完成才進行。

等不等“金馬獎”,對傅子衡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可是看着郝恬恬在盡心盡職完成她的工作,看着郝恬恬在他辦公室裏面說得眉飛色舞、神采奕奕,一臉藏不住的小驕傲,沒有過多思考,他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郝恬恬心滿意足地離開,準備放手大幹一場,留下萬芳叫苦連天,“姑奶奶哪!您老人家一句話,我後面的工作安排全部都要重新來!”

雖然一周的時間很緊張,但是郝恬恬做起事來就是有一股勁兒,尤其是始終惦記着不能讓傅子衡小看了去,所以做得更加賣力,甚至還特意拜託了自己老爸幫忙搞定“金馬獎”組委會那邊,畢竟她爸爸也曾當過“金馬獎”委員會的會長。全息影院的設備提供由傅氏全力負責,但是台北場地佈置必須要她親自飛去台灣打理,所以她便比傅子衡和吳霏早幾天去了台灣。

下了飛機,郝恬恬就馬不停蹄地開工,四天基本沒怎麼合眼,一合眼就是被蛇咬,於是又起來去場地轉悠着查看,大到備件,小到擺設,每一樣都再三琢磨。

等到“金馬獎”大慶前一天,郝恬恬白天在酒店睡了一天,晚上跟着一下飛機就去場地的傅子衡一行人查漏補缺。

“恬恬簡直超乎我的想像……”吳霏笑眯眯地看她,本以為她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沒想到做起事來竟然是另外一個樣子,看她梳着一個馬尾,素顏,戴着黑框眼鏡,穿着一身工作服,和在場的任何一個工作人員沒什麼兩樣,他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認識了她一次。

“……一個星期做成這樣……”萬芳踩着高跟鞋轉悠一圈,嘖嘖贊道:“處女座……”

處女座……郝恬恬一頭黑線,怎麼覺得這是她在心裏埋汰傅子衡的詞兒?!

傅子衡倒沒有說什麼表揚的話,他只是低頭看着她,見她神態有些疲憊,便開口問她:“晚飯吃了嗎?”

“沒。”她見傅子衡竟然沒表揚她幾句,心裏有些不舒服,直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傅子衡真的對她太嚴格了。

“那正好,附近就是松山文創區,那裏是台北最大最漂亮的誠品,值得一去。”吳霏道。

於是一行人便去了誠品頂樓,吃了吳霏推薦的春水堂。吃過晚餐后,大家約好一起回酒店的時間,便各自在誠品閑逛起來。萬芳喜歡衣服、首飾,就徑直去了四樓,吳霏、傅子衡和郝恬恬則一層一層慢慢地逛下來,最後在二樓的書店逗留良久。

吳霏說要給朋友買伴手禮,就轉身去了對面的商店,留下郝恬恬和傅子衡兩人默默地翻着書。

傅子衡先是在最外面的展台上隨手翻了幾本,然後又走到書店深處,也不知道是看到哪本喜歡的書,看得入迷,也就拿着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翻着。

郝恬恬看他看得認真,沒去打擾,自己也樂得輕鬆自在,便開始查找起自己想要買的書,畢竟台灣誠品裏面的書,有些是在大陸買不到的。

她先在政治區域溜達了一會兒,然後去看了下養生的書,時不時回頭朝傅子衡那邊望幾眼,結果很快就不見他人影了,心道應該是找到了喜歡的書,出去結賬了吧。遲疑了一小會兒,她果斷抓住機會,走到了“女人/戀愛”區域。

那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戀愛寶典、相處之道,簡直讓她看花了眼。

本來郝恬恬也只是看個熱鬧,可是當她看到那本書的名字,當下就覺得必須買下。她也不是真的要學,可是如果書中有什麼好的內容,她也可以借鑒呀!決意今年必須談戀愛的郝恬恬,迅速抽出那本書,又跑去其他地方隨便拿了幾本,把那本書塞在中間,然後不慌不忙地走去結賬中心。

傅子衡早已經在結賬中心等她了,瞧她抱着一摞書遠遠地走過來,嘴角微翹,心道她愛看書這習慣不錯,便開口道:“把書拿過來,我幫你一起結了。”

郝恬恬怔住了,抱着書不鬆手,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僵硬地回道:“不用。”那口氣就跟面對仇人似的。

傅子衡沒繼續說要幫她結賬,就站在一邊,一手拿着一本外文小說,一手插兜,等着她結賬。

她忸怩半天,鬆手準備把一摞書一起遞給前台,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抱得太緊,還是交書的時候太慌亂,正巧不巧,一本書從她懷中掉了出來。

她是想要去撿啊,可是哪裏有傅子衡手長啊!只見他彎腰替她撿起來,看着書名愣了下,眉梢微挑……

郝恬恬大窘,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書名——

《25歲的女人:教你如何不動聲色地勾引男人——剩女寶典人手必備》。

這種又緊張又羞愧的感覺,就像螞蟻細細地咬遍全身,讓郝恬恬有些六神無主。這時她腦海中竟然只有張翊天那嘚瑟的笑聲來回播放,“哈哈哈哈哈,你小爸你小爸你小爸……”對,就是這種感覺,當年初中時,她爸在書櫃裏面翻出她同學借她觀摩的耽美小說,她哭着甩門逃跑,一個月沒和她爸說話……現在,她也有直接哭倒在前台,一個月不見傅子衡的衝動。

買這種書,不就是直接在傅子衡面前抽自己耳光,承認自己沒人追,承認自己想戀愛、想找男朋友,承認自己是剩女?!她郝恬恬就算心裏再怎麼想,那也是心裏想的,表面上從來都是不急不躁,給人一種“我不是沒人追,我只是看不上”很高貴冷艷的感覺,畢竟她的條件本來也不差。可現在……

思想激烈地爭鬥了幾秒后,她果斷決定打死不承認。

“呀,萬芳要我給她帶的書怎麼掉了,真是的。”睜眼說瞎話誰不會,他傅子衡一個當大哥的人都可以上樑不正,那作為妹妹的郝恬恬也就可以理直氣壯地下樑歪,她故作鎮定地伸手去要書,漫不經心道:“謝謝,給我吧。”眼睛卻不敢看他,目光只停留在那本書上。

但拿着那本書的手一動不動。

時間一長,她就有些憋不住了,顧不得那麼多,伸手就要自己去拿,沒想到那手一抬,避開了她。

“既然是萬芳的書,當然是我這個做老闆的幫她結。”傅子衡低頭看她,聲音略低,語氣不明,說他是在生氣呢,可是又分明帶着些許笑意,說他是在說笑呢,可是又讓人覺得語氣不善。

郝恬恬聽着糊塗,只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邊說一邊將書遞給前台,掃碼,結賬。她的眼睛好像黏在了那本書上,死死地盯着它的走向,默不作聲地看着那本書落入傅子衡的袋子,繼而轉身悄悄給還在買衣服的萬芳發了信息,大意就是等下不管傅子衡給她什麼,她必須都要泰然自若地笑着馬上接受。然後心裏盤算等下回酒店就得趕緊去找萬芳解釋,又哀號果然是撒了一個謊,必須得用另外一個謊言去彌補。

這時吳霏拿着買好的東西走過來,看傅子衡已經完事的樣子,又見郝恬恬正在結賬,便道:“你們都買了什麼書?”

“聽說斯伯要把這本小說拍成電影,應該很不錯,不過我不喜歡看愛情小說,這是買來送人的。”傅子衡把書遞給吳霏,吳霏接過那本外文小說,隨手翻了幾頁。

“ATurnintheRoad.”吳霏念出了書名,笑道:“這本小說真的不錯,可惜譯本都不算太好,看原文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是斯伯拍的話,票房、口碑和獎項應該都是囊中之物。”說完,他把書還給傅子衡,打趣他道:“這種愛情小說,是送給女性朋友的吧?”

傅子衡把書裝好,只是微笑,卻不說話,看來是默認了。郝恬恬心中有了小九九,心道傅子衡要送女性朋友愛情小說?他哪裏來的女性朋友,而且還是能讓他從台灣帶書回去給她的情分?他身邊有沒有新女伴大家都知道,難道真的是……要和向榮複合?

吳霏並不多打探,畢竟男人之間的八卦都是點到為止,他又轉頭看向郝恬恬,“恬恬呢,你買了些什麼書,讓我看看。”他眼角帶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拿她的書袋,頓時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她心道反正那本戀愛寶典已經被傅子衡拿走,其他的書都是她掃書時隨便拿的,雖然沒有仔細看,但差不多都是些外文小說、人文歷史之類的,便由着吳霏查看。

“《想吃鳥的女孩》……”吳霏拿出一本阿根廷的譯文小說,輕輕念出了名字。

“《寡人》……”接着是一本中文小說,這時郝恬恬的臉色有些變了。

“《百年孤獨》……”

其實本來也沒什麼,只是剛剛出了那個岔子,她就怎麼聽怎麼覺得這些書名都是在說她,還帶着嘲諷的語氣!難道皇曆上寫着今天不宜買書嗎?

吳霏低頭掏出最後一本書,眼睛亮了亮,笑道:“《萬箭穿心》……呃,這本書我看過好多遍,當年是先看的電影,再看的書,特別喜歡,書和碟片都收集了好幾種版本呢。你看完後記得找我聊。”

郝恬恬簡直要為自己的手賤程度下跪了。她笑眯眯地接過書袋,將《萬箭穿心》、《百年孤獨》、《寡人》、《想吃鳥的女孩》一本一本地裝回書袋。

“沒問題,一定找你聊。”她應承道,接着隨口說了句:“你還可以把你的碟借給我看呢。”

回到酒店,郝恬恬剛在沙發上坐下,就有人催命似的來敲門找她了。

“我的姑奶奶!”萬芳翻着白眼,把那本《25歲的女人:教你如何不動聲色地勾引男人——剩女寶典人手必備》丟給她,沒好氣地道:“你買這種書就算了,還讓傅總交給我,讓我以後怎麼面對他?”她和郝恬恬是中學同學,兩人私下相處起來也就隨意了些。

“你不救場,我只有今晚馬上飛回北京,再也不要見傅子衡了。”郝恬恬接過那本書,賠着笑給萬芳道歉:“芳姐你氣量最大,不要和我這種小人一般計較。”

“這種時候,你知道做小了?”萬芳並不是真的生氣,反而有些忍俊不禁,她奇怪道:“對了,怎麼想到買這書?你也需要?”

“就看看唄。”在女生面前,郝恬恬倒是挺坦誠的,她邊說著邊開始翻開目錄,“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就要不出紕漏,快、准、狠,迅速拿下。”

“那找我不就得了。”萬芳笑起來,抬手撩撥了一下頭髮,媚眼如絲,“保證讓你女人味百分百,男人看了魂都被你勾走。”

郝恬恬懶懶地抬頭瞧了她一眼,萬芳身材高挑,氣質幹練,一段風流盡在那雙眼角微翹的桃花眼上,讓人看了便覺得那裏面滿滿的都是又深情又魅惑的味兒。她心裏不免感嘆萬芳真是生得一雙好嫵媚的眼睛,可是嘴裏還是不屑道:“你說你那麼厲害,可是在傅氏做了三年,也沒見你把傅子衡給拿下呀!”

當年萬芳大學畢業后,一門心思想進傅氏,知道郝家和傅家的關係,於是就拜託了郝恬恬,郝恬恬不敢找傅子衡,只得找傅爸,不出意外,萬芳果然順利進了傅氏。以至於到現在,萬芳都覺得欠了郝恬恬一份人情,所以郝恬恬說什麼,她能夠做到的就儘力去做。

當時郝恬恬問她為什麼這樣執着,非要進傅氏,畢竟其他公司給她的待遇也不錯呀。她說是為了喜歡的人,想離他近一些,在剛剛好的距離獨自努力,直到有一天他看見她。郝恬恬當時沒有問破,只道萬芳是仰慕傅子衡。時間久了,也開始拿這事來調侃她。

“哈?”萬芳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地道:“傅總……我肯定是拿不下的呀,這種天神設定的男人,我們這等凡夫俗子只能仰望。況且這兩年傅總身邊都沒什麼女伴,我總覺得他和前任還有瓜葛吧。上次向榮來找他,不是愁雲慘淡地進去,滿面春風地出來嗎?我瞧着,說不定要複合呢。”

郝恬恬翻書的手停滯了下,現在她知道了葉雨笙和張翊天的事,所以對向榮的敵意也就淡了幾分,只是一直以來她和向榮都不對盤,向榮似乎也不是很喜歡她,想到向榮會和傅子衡複合,她就有些不喜,她蹙眉道:“如果真複合了,還不是只有祝福他們?!”

如果真的要找一個能配上傅子衡的人,向榮的確沒問題。家世好,名校畢業,自己有一個投資公司,業界公認的女強人,最重要的是她是傅子衡從高三一直交往到大三的女友,兩人差一點就談婚論嫁了。

不知為何,郝恬恬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總覺得這一次,雖然大家重聚在一起,但早已經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好像,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小秘密,她又無從可探,只能遠遠看着,也不知道是該高興,該着急,還是該嘆息。

這時郝恬恬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是台灣的電話號碼。

她以為是場地出了問題,接起電話才發現竟是吳霏。

“你好,吳霏,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她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準備打開電視的萬芳小聲點。

她認真地聽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麻煩你了,離開台灣的時候再給我都行呀……好吧好吧,我馬上下來。”

萬芳看郝恬恬接了電話就立刻起身要出門,拉住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曖昧地笑道:“這麼晚了,吳霏約你出去?孤男寡女的,有問題哦!記住,女人就是得欲擒故縱,你別因為寂寞太久就一頭栽進去呀,我看吳霏長得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

郝恬恬甩開她的手,道:“你想多了,人家只是拿東西來給我……”

等出了酒店門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吳霏。半夜的忠孝東路三段,除了偶爾路過的機車黨和出租車,只有馬路對面的那輛白色保時捷最為顯眼,吳霏坐在車裏,手裏拿着一張碟,正笑着對她揮手。

郝恬恬等到綠燈亮了,小跑着過去,笑道:“你幹嗎這麼急,明天給我也行呀。我書都還沒有看呢。”她從吳霏手上接過《萬箭穿心》的碟,倒也是真的高興,便說:“看來你是真的喜歡這個,為了感謝你這麼熱情地推薦,我看完后一定和你好好探討下,真的謝謝了。”

吳霏打開車門,歪頭示意讓她上車,“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啊?酒吧、夜店那些地方我就不去了,明天還有工作呢。”郝恬恬婉拒道。

“借我半個小時。”他笑了笑,伸手將郝恬恬拉上了車,“去陽明山。”

郝恬恬疑惑道:“半個小時陽明山來回,你確定?”

等她回過神來,她人已經在吳霏的副駕上完全失態了。郝恬恬平生最恨飆車,沒有之一,更何況還是上九轉十八彎的陽明山!她先是尖叫着勸吳霏開慢點,後來是求他開慢一點,吳霏笑着一再給她解釋已經是最慢了,可是在她看來,明明就沒有減速!她只得絕望地閉上眼睛,伸手死死地抓住框沿,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隨着每一道轉彎都要死去活來一次,耳邊只有轟隆轟隆的聲音。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這種感覺和一隻腳踏進地獄沒有兩樣。

“到了。”吳霏淡淡的聲音把她拉回了人間。

郝恬恬緩緩地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顧不得氣度,也顧不得她和吳霏現在算不上太深的交情,伸手往他肩膀發泄似的捶了幾下,顫聲吼道:“你知不知道剛剛那樣很危險!我最討厭飆車!最討厭飆車了!飆車就是不愛惜生命!你我年紀輕輕……”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太過緊張,這樣突然鬆懈下來,她竟然鼻酸想流淚,生命誠可貴好嗎!

吳霏只是笑着看着她,任她打罵,看她發脾氣的樣子,心裏只覺得可愛極了。突然間,他伸手捏住她帶點肉肉的下巴,然後將她的頭轉向正前方。

郝恬恬本來只是鼻酸想流淚,結果正前方的畫面突然闖進她的視線中,生理反應比思維更快了一步,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這樣一擊即中的感覺,就像她手中的那張碟的名字一樣,萬箭穿心。

“你知不知道,你突發奇想把發佈會提前一個月,搞得我有多慌亂。”吳霏沒有看她,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

郝恬恬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女人,從小什麼也沒缺過,物質上的驚喜對她來說太過麻木,不至於讓她瞬間飆淚。只是現在車前方的畫面在一瞬間給她的衝擊實在是太過巨大,又加上剛剛飆車時被嚇到的後遺症,她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遠遠望去,掛滿星星的夜幕鋪天而來,翠嶂青峰圍繞下,小若棋盤的台北市區光亮點點,霓虹閃耀,可是不管再如何星光燦爛的夜空,再怎麼閃耀奪目的夜景,都無法阻擋這畫面所帶來的震撼。現在她眼中,除了這一棟樓,再無其他。

台北市迄今唯一一棟摩天大廈,台北的標誌性建築,曾以五百多米的高度佔據世界第一高樓之位的101,在一片燈火通明的低矮樓房中,孤零零地聳立,直入雲端,好似通天塔一般,震懾人間。

而此刻,這棟通天塔華燈閃爍,光彩璀璨,只為她一人。

ELAINE

六個字母,她的英文名,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猶如寂寥的星辰,燦若明珠。

半晌,她的淚水終於止住,只是腦海中一片茫然,空白如也,沒有詞句,心中仍是千濤萬浪,猶如平靜的湖水被擲入巨石,泛起陣陣潮水,再無法風平浪靜。

吳霏轉頭瞧她,見她小臉蛋上還掛着晶瑩淚珠,呼吸微促,正出神地看着遠方的101,他溫柔地笑起來,只道果然值得。他又看向前方,拿出手機按了下。

眨眼之間,燈彩變化,六個字母變成了一句英文。

IAMSOINTOU

這句話猶如在郝恬恬腦海中炸起一聲響雷,讓她回過神來。她驚訝不已,如木頭般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吳霏是在向她告白?為什麼吳霏會喜歡她?明明他們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就算重逢,也不過才幾個星期而已,他怎麼就能說出“我是如此喜歡你”這樣的話?在被人如此牛逼地告白的時刻,她居然想起了萬芳的忠告——吳霏像個花花公子。

吳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着,頭靠在椅子上,他的手指又輕輕點了下手機,緊接着那句英文變幻成了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和英文字母“Happybirthday”。在蛋糕出現的剎那,101頂端樓身的四面幕牆上,炫彩奪目的煙火一層一層接連不斷地噴涌而出,放眼望去,整棟101猶如一個等着郝恬恬去吹滅的大蛋糕。

郝恬恬就這麼坐着,被這麼告白,被這樣提前過了生日,她心裏下意識地數了數煙火的樓層,不多不少,25層,這就是了,下個月中旬,她正式滿25歲,虛歲26歲。

“許個願。”吳霏看着遠方那個耀眼奪目的大蛋糕,終於開了口。

父母健康平安,事業愛情得意。她心裏默默念了這兩句,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如此,凡夫俗子執着的也就是這些東西。

“吹滅它。”吳霏繼續說道。

郝恬恬轉頭看他,吳霏也轉頭看着她,他點了點頭,似乎是要她相信,輕聲道:“吹滅它。”

郝恬恬半信半疑,微微張開小嘴,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好笑,不覺嘴角上翹,忍着笑朝車窗吹了一口氣。

101大樓,就在這麼一瞬間暗了下去,霎時,萬籟俱寂,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狹小的車廂內,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開口。

就這樣僵持着坐了幾分鐘后,郝恬恬心道這廝告白都沒用自己說一句話,要是這樣坐着,說不定要坐上一夜,思量半刻,便主動開了口。

“那次,你說從西飛到東去看的那個人……”她轉頭看他,“是我?”終於,她想到了這點,不然她無法說服自己吳霏會在重逢后這麼短的時間內喜歡上她。

吳霏沒有看她,只是低低笑了起來,可能是想起那個時候像傻瓜一樣的自己,那個時候他都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想到她可能早就忘掉了吳霏這個人,想到她那麼優秀,不會缺少追求者,想到自己興沖沖地走上去與她相認,可能只會換回淡淡的幾句寒暄……他就很難過。

葉雨笙曾對他說:“這世界上的人,本來大多是生活在蜜罐中的小人兒,後來慢慢地被各種殘酷的現實一個一個打破。恬恬卻是非常幸運的一個,因為她有屬於她的守護神,所以她的罐子刀槍不入。”

葉雨笙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輕鬆的笑容下藏着一些稍縱即逝的傷感,細膩如吳霏怎麼會察覺不到!後來他知,她是為了張翊天。兩個人心裏都住着一個人,發小情誼,美國重聚,不覺竟成了可訴衷腸的好友。以至於後來葉雨笙回北京追張翊天時,吳霏不僅與她上演了一出老友闊別十幾年再重逢的戲,還暗中幫了她一把,第一次的飯局,第二次的會所,為了葉雨笙,也為了他自己。

他一直以為郝恬恬肯定心有所屬,才沒有在美國戀愛,所以,與其跟她相認,不如駐足遠觀。他覺得自己跟她那點情分不過就是小時候一起玩過幾次,拋開他喜歡她這件事,他們之間實在沒有需要相親相愛的道理,所以他不願跟她走得太近,免得徒惹傷心。

可是,回國后她還是沒有戀愛,即將滿25歲的郝恬恬,還在罐子裏,沒人可動,沒人願動。吳霏這才終於動了心思,也許從來就沒有守護神,只是葉雨笙誇大其詞而已。

沒有無緣無故的合資,沒有無緣無故的突然重聚,沒有無緣無故的暗戀了許久后才告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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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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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台北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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