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陪我去流浪(4)

第44章 陪我去流浪(4)

第44章陪我去流浪(4)

病房裏還有消毒藥水的新鮮味道,沈欽雋從病床上起來了,坐在沙發上,病服外邊披着一件灰色毛衣,聲音低沉,“你自己和她說吧。”

我看見秦眸雙手放在身側,握緊,又鬆開,表情幾度變幻,最後冷冷地說:“沈欽雋是在我和他訂婚取消之後,才知道你爸爸的事——是我告訴他的,因為當時那些信保存在我家。他沒有……從一開始就騙你。

“至於我和他在一起的事,也是因為欣姐成立工作室的時候,他幫過我好幾次,圈子裏開始有了傳聞,我沒有否認。後來訂婚的事是我逼他的,那時你還沒恢復記憶,醫生也說過,如果你知道了過去的事,有很大的幾率複發癔症……”她頓了頓,近乎怨毒地看了沈欽雋一眼,“總之,他就是這樣答應了我。

“可後來他還是反悔了。你也記起了所有的事。我不甘心自己出局,就把你父親的事告訴了他。”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的唇角終於帶了一絲笑,“我得不到,我也不想你能得到。”

我皺眉看着她,實在無法理解她此刻的邏輯,究竟是怎樣霸道的感情,才會令人說出“我得不到,我也不想你能得到”這些奇怪的話?

她轉頭看着沈欽雋,語氣微微帶着挑釁,“現在你滿意了嗎?”

“或許你還應該告訴她,為什麼我會幫你。”他的表情背着光,令人難以看清,可是聲音卻是一種近乎冷厲的清冽。

她的瞳孔有輕微的收縮,似乎是受到了傷害,可最後還是轉換成清淡的表情,彷彿無所謂一樣開口,一字一句,“白晞,因為我……長得像你,因為,我是你的表姐。所以他一直在照拂我。”

她走到門口,最後回頭說:“沈欽雋,我們兩不相欠。”

他安靜地抬起頭,“我從來沒有欠你什麼。我幫你,只是因為白晞。”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的臉色唰地變白了,可最後,她依然驕傲地抬起下頜,大步離開。

病房裏是令人覺得死寂一般的沉默,我並沒有因為此刻她說出了這些而如釋重負,只是想打破這一刻的安靜,匆忙說:“你吃東西吧?”

我把粥端給他,卻被他按住手。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是我想努力一下……”

他似乎舌頭打結的樣子,良久,才繼續說:“你的記憶開始恢復,並且沒有出現癔症複發的跡象,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可又患得患失地擔心你會記起所有的事,記起因為我執意要去遊樂園,害得你父母車禍去世……所以我不敢真的和你在一起,也不敢提出來讓你在股權問題上幫我。因為,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想起來了,只會更加恨我。

“秦眸告訴了我你爸爸的事,我也知道高崎在密切地聯繫你,我每天都用工作麻痹自己,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事。那幾天經常噩夢醒過來,覺得應該找你談談,可是夢裏邊……我爸爸媽媽去世的樣子……我又覺得,我不該和你有任何聯繫,你會把一切東西都還給我,這是蘇叔叔欠我爸媽的。”

他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我能體察到那份矛盾。

就像是那時我知道爸爸媽媽的死因,糾結着要不要將所有股權轉讓給他……

只是我想清楚的時間,用得比他短而已。

“那個晚上我收到你送來的合同,也簽了字,勝券在握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你。”

他很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在等我一個解釋,可是……我……”

我低了低頭,有一簇額發落在了眼睛上,痒痒的,“我明白的。”

他“嗯”了一聲,聲音低沉而溫柔。

他的另一隻手握着什麼,很慢很慢地伸出來,從修長的指縫之間,我能看到深酒紅色天鵝絨的質地。

那一刻心跳如鼓,我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沒等他完全地伸出手,我用最快的語速說:“可是沈欽雋,程序可以設定重來,但是……情感不能。”

我倉皇間鬆開了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一個月後,斯威亞特刊終於出刊,好評如潮。而我委託給麥臻東在《看見》上發的照片竟然也引起了一些關注,甚至有出版社透過他和我聯繫,要和我合作一本攝影隨筆集。

我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邀約,也在跟着NG外出的旅途中,拍下更多新鮮的圖片。只是我十分謹慎地開始挑選外出的目的地,那些危險的地方最終還是放棄了。

老王嘲笑我,說我是嚇怕了,受了心理創傷。

我想了想,沒有反駁,只說:“我倒也不怕死,只是怕關心我的人難過。”

他促狹地眨眼睛,“是怕男朋友吧?”

我怔了怔,同事們以為我快結婚了,可事實上,我早就和他沒了聯繫。

不過每一趟旅程回來,我都會去看看老爺子。給他看我拍的照片,給他講我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再和他一起吃飯。

老爺子每每盯着我看,似乎有話要說,可最終只是笑着說:“拍得真好。”

留在翡海的時間像是連接起每一段行程的節點,出發之前,我都分外享受在家睡覺、吃早飯,然後看電視的時光。

榮威集團正式完成了對QL股份的完全收購,這距離上一次危機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新聞一出,財經界嘩然。更多評論家都傾向於沈欽雋完美的手段:用上一次的示弱,成功贏得了員工們的支持,並由政府出面牽頭談判,完成了資本回購。

鏡頭裏的年輕男人顯得更加清瘦了些,頭髮更短,臉色也略有些蒼白。他就是這樣一個成竹在胸的人,所以說,醫院裏那個忐忑不安的男人,真的不像是他。

我這樣想着,換了一個頻道。

電影頻道里正在直播《美眸》的電影首播發佈會,一眾主演悉數到場,最為惹眼的是女主角秦眸。長發微卷,腰肢纖細,那雙眼睛似乎閃耀着瑩瑩的光亮。印象中最後一次在醫院見到她,她蒼白而刻薄,和此刻的神采飛揚迥然不同。

發佈會上她一襲紅裙,配了一整套翡翠首飾,項鏈做成了枝葉形狀,每片葉子都是一塊兒翡翠,耳垂上兩滴玉,更是綠得如同水一般。我看了許久才回過神,記者們已經拋了一大串問題。

“秦小姐你以最高身價簽約著名的××影視公司,從獨立工作室到××一姐,工作上有什麼新計劃?”

她的回答得體而禮貌,記者轉而問:“聽說你的緋聞男友是……”

秦眸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你們能拍到,我就承認。”然後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進了大劇場。

簽約××,正式成為電影圈的一姐,她終於不再是小清新且小眾的女明星了,會有無數的珠寶商捧着珠寶送上來,任她挑選,而不用再看那些小富二代的臉色。

她大概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吧。

我關上電視,預定好的出租車到了,拿了行李直奔機場,目的地是雲南。在那裏我們團隊將會完成一個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性拍攝項目。

因為我想先去梅里雪山,所以提前一周出發。

候機的時候,我想起每次去看老爺子,我都沒有見到沈欽雋。老爺子也說,現在的他是工作狂模式,飛這裏飛那裏,在天上待的時間比家裏還多。

人家都說人海茫茫,有緣的兩個人會在某一處相遇,最浪漫的大約就是機場了吧。

可是哪怕是在機場,我也再沒有見到過他。

所以,還是沒有緣分的吧。

這樣想,心裏便微微釋然了,畢竟……當初拒絕他的,是我自己。

飛機先到香格里拉,再轉車前往雪山,在雨崩村找到了訂好的酒店住下,拉開窗帘能看到夜幕下的群山,只是暗色中只能見到大致的輪廓,又無法對焦,所以只能飛速地洗澡,上床睡覺。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地洗了臉,背着相機出門。昨晚並沒有看清的雪山,在日出前柔和的光線中驀然間撞進我的視線,連綿不絕的十三座雪峰,糖霜一般的乳白色澤,聖潔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遊客們早早地就把三腳架豎立起來,靜靜等候日出金山的那一刻,我獨自尋覓了一個角落,手裏的相機卻偏轉了方向。

那裏佛塔輕佇,穿着紅色僧袍的喇嘛們手中持着佛珠,虔誠地望向十三峰中的最高峰卡瓦格博峰——也是藏民心中的最聖山。

靜靜等待了片刻。

日出的那一刻,快門聲、驚嘆聲、歡呼聲響成一片。雪山上方射來的金色光線鍍染在白皚皚的雪上,喇嘛們低眉垂眸,紅色長袍與那佛光一般的金色融為一體,宛如佛光。

慶幸那一幕被自己捕捉下來的同時,我又很快地移動鏡頭,以雪山為背景,去抓拍那些歡呼的遊客們,眼角的紋路,飛揚的髮絲,以及細微的表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哪怕是在NG工作,交出的相片要以自然景物為主,可是私下裏,我更偏愛抓拍那些陌生人,一瞬間的喜悅、冷漠、歡笑……讓我覺得時間可以就此定格,瞬間的情緒也能如此永恆。

我微微調整了模式,再一次舉起來,對準了不遠處那個高個子的年輕人。

我悄悄往前走了一步,這樣他一抬起頭,我就能抓到側臉。

他終於抬起頭,卻彷彿感知到什麼,轉到我鏡頭的方向,無知無覺地露出一絲笑。

一顆心在高原跳得愈發劇烈,可是職業素養依舊讓我的手保持平穩,手指下意識地按下了快門。我想這一次,他這樣笑的時候,笑得這樣好看的時候,我沒有辜負手中的相機,也沒有辜負他背後藍瑩瑩的天,和虔誠威嚴的神山。

他一步步地向我走過來,立定在我面前。

我離他這樣近,這才發現這個男人儘管遠看是那麼完美,可是近看的時候,嘴唇微微有些乾裂,長長的睫毛下投下的那一片青色陰影,更像是沒有休息好而留下的黑眼圈。

更何況,此刻他的表情,沒有淡定和從容,是一眼就能窺破的緊張和忐忑。

我慢慢放下相機。

他開口的那個瞬間,嗓子有些啞,“十個月了,白晞你重啟完畢了嗎?”

我沉默地看着他不說話。

他的眼神中最後一絲鎮定消失,甚至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上唇,彷彿因為不知道說什麼而懊喪。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我剛才拍到了最好的一張照片。”

他怔了怔。

“因為裏邊有你。”

他的反應有些慢,又像是在反覆地體會我這句話的含義,最後大笑起來——伸手把我抱在懷裏,我能感受到此刻他震動的胸腔和真實的體溫。

因為一隻手拿着相機,我只能伸出另一隻手去環抱他的腰。

貼近他心跳的時刻,我在想——

我曾以為最美的照片,

是逝去的風景流年。

現在,我知道了,

最好的照片中,

應該有你。

定格的那一剎那,

一念心動,一生綿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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