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基米德的童話(2)

第2章 阿基米德的童話(2)

第2章阿基米德的童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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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便條,挺清楚的。”歐文不自覺念出來:“DelfBenAgust,號碼150-250-0441-2!,中國的手機號?”

言溯一頓,目光飄向他手中的紙。一串串符號在他腦子裏飛快運轉,他皺了眉:“這不是人名和電話,是死亡威脅。”

歐文臉色微白,道:“有些證人不尊重生命會故意殺人,但Ai不會。”

“她寫字用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她右手受過傷,力氣不夠,而且她個性警惕,怎麼會留下這麼深的印跡?”他似氣似笑,有些惱,“不是她寫的。”言溯抬眸看歐文:“她有一個懂摩斯密碼的室友,你們沒調查過她身邊的人?”

歐文趕緊給甄愛打電話,沒人接轉語音信箱。他立刻動身往外走。

“你現在應該祈禱,這個威脅不是發給她的。”言溯語氣淡淡,眼看歐文要鬆氣,又漠漠加了句,“可能性不大。”

“……”

甄愛電話靜了音,進學校圖書館時掏卡才發現十幾個未接來電。

回電話給歐文,對方鬆了一大口氣,問了一堆問題后,說他和言溯馬上過來。掛電話時還聽歐文很緊張地對誰嘀咕,說人沒事,取消定位追蹤。

電話那頭一個淡漠的聲音給歐文回應:“要死早死了。”

甄愛折回學生公寓等人。時近傍晚,校園裏到處是開車回家或約會的同學,白雪地上一片彩色人影。

甄愛立在矮矮胖胖的小雪人旁,沒一會兒就看見言溯,從白茫茫的冬天走來。

第一反應是驚訝。他沒坐輪椅,腿好好的,還很筆直修長。

坐進輪椅時就個頭不小,現在看來更顯高顯瘦,黑色的長風衣,灰色的圍巾,身形挺拔頎長,低調又過目不忘,像英國電影裏的貴族紳士。

甄愛等他走近,沖他禮貌一笑,呼出的氣在冰冷的空氣里凝成一陣白色的水霧,很快被風吹走。言溯顯然沒對她的笑容做準備,不怎麼生動的表情更僵,像被冷風凍住;淺茶色的眸子幽靜得像教堂里染着陽光的玻璃。

甄愛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長時間的等候冷得她直跺腳,笑容也在打顫。他們不熟,相對格外尷尬。甄愛見他一臉淡定,只好自己沒話找話:“歐文開車帶你來的?”

這毫無疑問是句廢話,和天氣好吃飯了沒一樣無意義,卻是寒暄的好方式。

但言溯顯然不認同這句話的價值。

他無聲看她,淺色的眼眸在白雪照映下顏色更淺,略帶輕諷:“一隻大鳥把我叼過來的。”原話是“Ihitchhikedagiantbird.”分不清是典型的美國式冷幽默,還是對無聊問題的反諷。

甄愛認為更接近後者。他有人際交往障礙吧?

甄愛接話困難,好半天才岔開話題:“歐文停車去了?在這兒等他?”

“進去。”他邁開長腿,臉上帶着不願聊天的冷漠,“寒冷會弱化人的心理防線。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你突然話這麼多,像鳥一樣嘰嘰喳喳。”

甄愛望天,談話徹底失敗。這人思維太跳躍,她絞盡腦汁也不知怎麼接這話。

才進大樓,他毫無預兆地腳步一停,甄愛差點兒撞到他背上。

言溯扭頭看他,眼眸乾淨得像外面的雪地:“歐文說你看到我名片時,說我是個看似低調實則內心十分高傲的人?”

甄愛沒來得及退後,離他很近,仰頭看他俊逸平靜的容顏,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儘管尷尬,她還是承認:“是。”

“高傲,”他緩慢念了一遍,“儘管我本身很喜歡這個詞,但你應該是不認同的。”

甄愛坦然:“不算不認同,只是覺得謙虛總是好的。”

他背脊挺直地上樓梯,目光直視前方:

“我不同意有些人把謙虛列為美德。對邏輯學家來說,一切事物應當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對自己評價過低和誇大自己的才能一樣,都是違背真理的。”

甄愛一怔,條件反射道:“《希臘譯員》。”

“福爾摩斯迷?”他極輕地挑眉,清澈的眼中閃過難以捉摸的意味,可下一秒說出的話依舊欠扁,“明顯白看了。”

甄愛不怒不惱也無所謂:“歐文說過會兒帶我去吃生日晚餐。你也去嗎?”

他淡淡回答:“神奇的解密之旅變成溫馨的生日晚餐。溫馨這個詞太適合我了,perfect!”

甄愛失笑,沒見過能把反話說到這種程度的人,彆扭得像個小屁孩。

言溯察覺到她在笑,神色清凜下來,腦袋裏蹦出一串分析。

她的笑不合理。邏輯上說不通;行為分析的角度也看不出任何隱含意義。

明明不好笑,她為什麼要笑?不合邏輯的東西讓他覺得不愜意。他微微蹙眉。

甄愛轉過走廊:“我當你這句話是生日快樂。”

他默了半晌,規矩地回答:“生日快樂。”

走到門口開鎖,她回頭望他,“歐文說你看出死亡威脅,能解釋一下嗎,我很有興……”

話沒說完,門自動開了,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甄愛已有不詳的預感,緩緩推開門,就見室友江心躺在一片猙獰的血泊中,脖子上一道駭人的刀口,血放得到處都是。

言溯繞過她,神色如常地走進去,“估計你今天吃不下晚飯了。”

甄愛撥通電話:“911嗎?我室友被殺了,請……”

“屠殺。”言溯蹲在地上,聲音帶着說不清的冷冽。

甄愛一頓。確實,這樣血腥的場面不是謀殺而是屠戮,可她沒理他,按自己的想法報了警。放下電話,她輕掩房門,站在門邊不進不退。

“為什麼沒叫救護車,為什麼知道她死了?”言溯戴着手套,正檢查死者。

這個時候還曉得審問她,果然是他的風格。

甄愛倒不覺得他唐突,靜靜道:“從浴室到宿舍,起碼2升血。”

“眼神不錯。”他意味不明地說,“這麼精確,你懂人體解剖學?”

甄愛心裏一個咯噔,烏黑的睫羽一垂,遮住漆漆的眼眸,平靜如初地回答:“不懂。”

驚訝加遲疑的這幾秒鐘,對言溯來說,完全不難分析。答案是——說謊。

“在你剛在反應的時間內,地球已繞太陽走了74475米。”

嫌她反應速度慢,甄愛乾脆沒反應了。

言溯手指壓着江心的脖子,盯着傷口,不緊不慢地說:“小型水果刀,刀口不長卻很深,精準地刺斷頸動脈,兇手運氣真好。”

甄愛聽出最後一句是反話。果然,

“不過,讓一個邏輯學家相信運氣這種抽象的東西,呵……”他笑一聲,語氣里其實沒半點笑意。

死者江心盛裝打扮,穿着精緻整齊,齊肩頭髮是濕的,鬼手一樣在地上張開,從浴室到房間有很長的血跡。

言溯蹲在原地把死者檢查一遍,脖子兩側有掐痕,肩膀上有隱約的淤青,因為死亡時間不長尚未完全顯現,還看不太清。

他起身,目光掃視一圈,卻沒走動,怕破壞現場。

很普通的雙人宿舍,左邊是江心的床和桌椅,東西很多,主要是衣服和配飾,看上去價值不菲;梳妝枱上擺着形形色色的香水化妝品,幾乎擠不下。還有一本划著很多圈圈的日曆,顯示主人日常繁忙。有個飾品盒摔在地上,胸針發卡耳環之類的東西灑在地板各處。

右邊是甄愛的床和桌椅,乾淨簡單,書桌上幾排大眾傳媒的書,床上掛着幾件昂貴又性感的衣服,再無其他。

言溯的目光落在江心的梳妝枱上,問:“她有幾個飾品盒?”

甄愛望着滾落一地的飾物,漫不經心道:“一個,……不知道。”

“這話有問題,”嚴謹的邏輯學家皺了眉,“既然回答‘一個’,為什麼說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為什麼要猜測着回答?”

甄愛:“……”

梳妝枱旁邊的窗戶半開着,下午這一帶有小型雨雪,在深色的桌子上留下兩個清晰的乾燥印記。

甄愛也看到了一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長方形剛好符合地上飾品盒的形狀,而正方形……她四周看看,現場少了一樣東西。

剛這麼想,言溯自言自語:“少了兩樣東西。”

兩樣?她沒看出來。好奇想問,但看言溯的臉,明顯寫着“請勿打擾”。

言溯望向浴室,牆壁上滿是噴濺型血跡,可以斷定是第一現場,而梳妝枱前全是點滴型血跡。看得出兇手特意把死者拉到房間裏來,為什麼?

死者的衣服很整齊,頭髮卻濕漉漉的,為什麼?

放了這麼多的血,兇手身上不可能不粘血,他怎麼大搖大擺從這裏出去?

他扭頭看門邊的甄愛,不咸不淡地說:“覺得害怕或不舒服,就出去吧。”

“我沒有覺得。”

言溯微微眯眼,那表情似乎是被挑戰了,他看她半晌,扭過頭去,語氣變得不容置疑:“從進來到現在你一直抱着手。這是潛意識裏自我安撫的姿勢。不用騙我。”

面對他的質疑,她不承認也不否認,無所謂地說了一個字:“哦。”

言溯默了,表情有點古怪。她的回答一點不符合語言學裏的對話有效性規則,前言不搭后語,毫無章法和邏輯。這段對話無法繼續。

他不打算繼續,可半晌后還是說:“你站在這裏打擾我了。”

甄愛抬眼:“我沒動也沒說話。”

“呼吸有聲音。”

“……”

甄愛無語,開門出去。

很快歐文來了,轄區的警察也來了。法證人員開始搜集證據。

來人里有位漂亮的拉美裔女法醫,小麥色皮膚,波浪捲髮性感身材,見到言溯,笑也不笑:“Hey,weirdo!”(你好,怪胎)

言溯不理;

女法醫叫伊娃·迪亞茲,歐文稱呼她伊娃,言溯卻生疏地稱呼她迪亞茲警官。

甄愛透過門縫看,房裏拉了窗帘一片黑暗,紫色熒光下,猩紅的血跡觸目驚心。還在看着,歐文擋住她的視線,拍拍她的肩膀:“Ai,別怕。”

甄愛點頭。

“S.A.”有人叫言溯,這次是黑髮黃皮膚的警官,看上去和言溯歐文很熟。

她胸前的名牌卡寫着JasmineVanderBilt賈絲敏·范德比爾特。非常傳統而老牌的姓氏。范德比爾特是政壇數百年來十分活躍的家族。

但這女孩不像混血。至少不像言溯那樣有明顯的混血兒特徵,眼窩深,瞳仁淺,鼻樑高,皮膚白,五官立體得像石膏。

賈絲敏是典型的東方面孔,臉平眉細額線低,眼睛細長,膚色偏暗。

她很有氣質,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在這方面,甄愛很遲鈍,從小到大她沒有社交,常常不懂別人的表情或舉止承載的意思。

甄愛立在一旁不說話,但賈絲敏還是注意到她。

因為甄愛的外貌太出眾,眉眼輪廓宛如手工精心描畫,美得像中世紀宮廷里出來的,淡靜沉然,毫無攻擊性。

非常安靜而古典的美人。

賈絲敏忍不住多看她幾眼,才繼續看言溯,詢問他對犯罪現場的看法,想聽他的意見。

但言溯以法證人員證據採集未完成為由拒絕,說他只是觀察到一些東西,不希望他的意見干擾警官的判斷。

賈絲敏更欣賞他;甄愛也側目,詫異於他的原則,原來他並不是一味出風頭秀智商的人。

言溯抬起清淡的眉眼,迎上甄愛的眼神,又波瀾不驚地移開。

賈絲敏看過現場后,出來和言溯談論:“少了一個類似珠寶盒的東西,會不會是搶劫?”

言溯淡淡道:“搶劫沒必要把人從浴室拖來房間,操作困難還容易留腳印。”

“我去查有沒有類似的案件,看是不是連環……”

“不用浪費時間。即使她是目標類型,連環殺手也會誘拐,而不是選在學生宿舍殺人。不過這個兇手,”他微微眯眼,“有手段,冷靜,有備而來,這次的憤怒得到發泄……很可能發展成連環殺手。”

賈絲敏疑惑,不知言溯怎麼看出兇手的個性,雖好奇但終究沒問,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言溯對裏面的法證人員道:“椅子下有一處血跡不規則,像被擦拭過;那邊有什麼東西把血點壓癟了,重點看看;檢查一下梳妝枱上長方形的印記,是不是有不幹膠的成分。”現場人員依言照做。

死者被抬出時,言溯又交代伊娃:“檢查死者的肺部。”

這時,有警官問是誰打的報警電話,能不能回警局協助調查。

通常來說,第一個發現現場並報警的人有很大嫌疑。

言溯毫不猶豫指甄愛。

警官詫異:“你不是死者的室友嗎?”

歐文知道言溯是警局的熟人,趕緊說:“她和S.A一起的。”

言溯不太滿意地看了歐文一眼,對警官說:“她是和我一起來的。但來案發現場前,我和她只相處不到5分鐘,死者死亡約半個小時,不能用做不在場證明。”

這麼配合,十足模範好公民。

歐文無語看他,對甄愛交代:“Ai,我會通知律師,你要不想說話,可以一句不說。”

言溯點頭:“歐文給你找的律師一定是最好的。”

歐文繼續無語,你個牆頭草,究竟在幫哪邊?

甄愛坐在審問室里接受詢問,言溯等幾個警官立在玻璃窗外看。

賈絲敏近距離和甄愛面對面,又不動聲色打量甄愛幾眼,她資料顯示是中國留學生,可看上去分明像西方人,那種清麗的美莫名讓人想到伊甸園裏上帝最珍視的花,柔弱,不染凡塵,透着一股仙氣。尤其一雙眼睛,很黑很亮,像水底的黑曜石,清澈,波光粼粼。

言溯身邊出現這樣少見的絕美的女孩,賈絲敏不太舒服,但一想言溯的性格,想他一路都沒看甄愛幾眼,又有一絲得逞的幸災樂禍。

賈絲敏先問基本信息。她以為甄愛英文不好,說話格外慢,像和聽力不好的老人說話。

“你和江心什麼關係?”

“室友。”

“能描述一下當時看到案發現場的場景嗎?”

甄愛流利道:“回宿舍的時候門是松的,一碰就開了。她躺在地上,到處是血,我只看了一眼,後面就沒了。”

“之後呢?”

“報警。”

回答得太過乾淨利落,讓賈絲敏些許措手不及:“之後你就一直在現場?”

“是。”

“在做什麼?”

“站着。”甄愛沒理會她話里的疑問。

“站着?”尾音裊裊上提,不相信的意味很濃。

甄愛依舊淡淡的:“嗯,站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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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阿基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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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基米德的童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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