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別離
天明對於大叔的反應明顯一愣,不過他轉念一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大叔或許在介意自己對待儒家學說的的態度,如果對待一樣東西態度不好,怎麼能夠學好呢?
“大叔,你是在意天明學習儒家學說的態度,對吧?天明記得大叔說過,態度決定高度,對一件事情,或者一些東西的態度,決定了能否將其做好,做成。大叔覺得天明學不好儒家學說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態度不夠專註,才會學得不夠出色,落後於眾人。”
顯然的是,天明的猜測說到了點子上。蓋聶臉上浮現了欣喜釋懷之色,同時點了點頭。
天明並沒有高興多久,便聽到似乎有人過來,讓他們去端木蓉所在的房間。天明的心情頓時就不好了,他已經預感到了些什麼。蓋聶看出了他的心思,這一次,是他主動按上了天明的肩頭,溫聲說道:“天明,該來的終究會來,你說過的,要勇敢面對的。”
“嗯!”天明幾乎是哽咽着從牙縫間硬擠出了這個字。他跟着大叔一起到了端木蓉所在的房間,剛進門,就看到了荀夫子。天明向荀夫子行禮,荀夫子應了一句:“子明小友也到了。”
天明算是勉強應答了一聲,便看到桌子上擺的一樣東西,他有些好奇,便走過去看了看,那應該是一味藥草,救治怪女人用的,天明沉思了一陣,便聽到了班老頭的驚喜之聲。
並且,他還聽出了激動和喜悅的感覺。“不就是一朵花么?不過,包得如此精緻,應該是很珍貴的。”天明原本是腹誹了一陣,但轉念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結論。
“這個東西,應該很珍貴吧,荀夫子。”他把目光投向了荀夫子,想要讓他回答。
只不過,荀夫子還未曾開口,班大師就接上了:“豈止是珍貴,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應該是赫赫有名的碧血玉葉花吧!”班大師剛說完話,荀夫子便肯定了他的猜測。
“我也是聽蓉姑娘說起過,碧血玉葉花是世間罕見的稀世靈藥。此花有五片葉子,每增加一片葉子,藥效便會增強一倍,而這個,天明數了數,居然有九片葉子,是九泉碧血玉葉花,此花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蓉姑娘有救了!”驚喜之餘班大師又有了疑問。
“荀夫子,此花如此珍貴,你這是?”面對班大師的疑惑,荀夫子緩緩開口道明了緣由。
“我與子明小友下過一局,也曾答應過他,他贏了棋局我便做一件不違背道義並且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件事,既不違背道義,也是我力所能及的。”
“荀夫子如此大恩,墨家上下感激不盡!”由班大師帶頭,其餘的人都表達了敬意。
“且慢道謝!”荀夫子一擺手,便說出了自己的顧慮。“端木姑娘被帶着利刃的武器傷及心脈,沒能及時救治,再加上沿途顛簸,本來絕無生還可能,但我仔細診斷,發現她的脈象如落雪深谷,微不可查,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碧血玉葉花是世間奇葯,如果其他人用之,必能奏效,但端木姑娘用之,卻未必奏效。”荀夫子說到此處,停住了。
“荀夫子,這是為何?”班大師顯然和眾人一樣不解,不過他沒有沉默,而是問了出來。
“如果持續用一種葯,那麼這個葯對本人的效力就會減弱,醫家稱之為抗藥!端木姑娘出身醫家,長期與百葯為伍,體質特殊,具有很強的抗藥性。之前我就想過給其服用碧血玉葉花,但出於謹慎,我開了三次護心脈的藥方,但是,每一次的效果都比預期中要弱很多。”
說到此處,天明似乎明白了,他看到了蓋聶,他家大叔一直在認真傾聽,並且神色是有些悲憫的,“看來,大叔他還是因為這個有了觸動。雖然,不曾與他有直接關係。”
天明也無事,就又走回了蓋聶身旁,蓋聶注意到了天明的到來,心中也是一暖。
他們兩個並排站着,繼續聽着荀夫子說了下去:“最近,我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古藥方,只要再加一味葯,就能讓碧血玉葉花的功效發揮到最大。”荀夫子話鋒一轉,有了希望。
“哪一味葯?”班大師心中有所疑慮,但他很清楚必定不同尋常。
“雪蒿生狼毒!”聽到這個詞,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天明此時也露出了驚異的神色,他向著身旁之人低語了一句:“大叔,那應該是毒藥吧?”蓋聶淡淡地點了點頭。
果然天明剛問完沒多久,班大師就問了出來:“荀夫子,雪蒿生狼毒不是毒藥么?”
荀夫子點頭稱是:“用雪蒿生狼毒削弱端木姑娘的抗藥性,再服用九泉碧血玉葉花才能奏效!所以,用藥的時機,以及劑量要十分精確,不可有毫釐之差,否則……”
荀夫子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天明卻看到他家大叔的情緒變換,眉頭微皺,眉眼低垂,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他到底是太在乎,太珍惜人命了,天明想着。
天明靠近了蓋聶一些,握住了他的手,並且緊緊攥住,試圖轉移他家大叔的注意力。
蓋聶察覺到了,轉過頭看了天明一眼。天明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傷,但也同樣看到了感激。大叔總是這樣,只會考慮別人。從來不會去考慮自己,天明若有所思。
只不過,其他人談論起了別的事情,同時也把天明和蓋聶吸引了過去。“現在桑海藥鋪里藥材稀缺,就連普通的跌打藥酒都找不到了。小跖和丁胖子探尋了半天,才知道整個桑海藥鋪的藥材都被搜刮出來,整箱裝走,並且運往同一個地方。”徐夫子做了一番解釋。
荀夫子心中有疑:“運到哪裏去了?”他發表了自己的疑問。
“蜃樓!”班大師接着回答了一句。荀夫子沉默了,蜃樓,他們把那麼多藥材運到蜃樓,到底有什麼目的?荀夫子沉思了一陣,便再沒了下文,他看向了天明。
“子明小友,這次,可以跟我走了吧!記得我曾說過,這次我來,可是要跟着我回去的。”
天明沒有作過多的反駁,他不僅這樣答應了荀夫子,也同樣答應過大叔了。
“當然,荀夫子,子明這就跟你回去。”荀夫子很滿意,捋了捋鬍鬚。
天明很不想放開他緊握的那隻手,但終究還是在不舍中放開了。他沒敢再去看蓋聶一眼,“大叔,天明要走了,記得大叔答應過天明的事情,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不要去送天明。”
天明率先走出了房門,不去看,但並不代表不會想,他寧願在外面獨自等待。
天明早已下定了決心,雖有萬分不願,也不會輕易改變。蓋聶遲遲沒有出去,眾人不免疑惑,卻也在細想之中明白了些許。荀夫子出了屋門,被眾人送了出去,而天明見到荀夫子出來,還有墨家眾人,唯獨沒有看見蓋聶,不由得笑了。大叔,真的太善解人意了。
天明最終跟着荀夫子,走遠了。這時,所有人都回去了,卻看見蓋聶獨自一人站在院落的大門處,似是在眺望。遠遠看去,在目所能及之處,還隱隱約約能看見天明的身影。
是的,還是親自送了,只不過,是默默遠送而已,天明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怎麼可能不送呢?這種無言且默然的關心,是蓋聶獨有的,他總會站在別人不知道的某處,望着一些人遠去的身影,一言不發,有的時候,卻讓離去之人充滿了暖意,不忍離去。
但在很多時候,那些人是不知道的。蓋聶終究是用他最為獨特的方式,遠送了天明。
或許,離得越遠,心會越遠。不過,這還真的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因為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如果說要散就會疏離,那麼,所有的人大抵都會疏離吧!只不過,事情往往不是這樣。
誰也忘不了,不會因為暫時的分離而變得疏離。蓋聶不會,天明也不會。
他走在路上,暫時忘記了那個人。恍惚之中聽到了有人叫他巨子,他立刻讓那個人噤聲,那人立刻反映了過來,突然改口:“哦,上次我借你的鋸子,記得還給我啊!”
天明嘿嘿地應答了一聲,轉頭向荀夫子做了個鬼臉。走了一段距離后,天明身旁有人經過,那人一聲不響的,引起了天明的注意。那人過去后,天明若有所思。
她應該不是墨家弟子,不然她怎麼不跟我打招呼,是外來的么?不過,總感覺不太對頭啊!天明還在沉思,荀夫子開口了:“你的那些夥伴各個身懷絕技,剛剛那個人,可是武功高手,不像是普通農夫啊!”荀夫子感嘆了一聲。“而且。剛剛走過去的那個人,也是內功深厚的高手啊!”天明終於意識到了不對,他想了想,試着開口詢問荀夫子一番。
“荀夫子,是剛剛走過去的那個老婆婆嗎?”荀夫子點了點頭。
天明覺得不妥,不過他抬頭望去,已經不見了人影,而此時天色漸晚,他不能在此耽擱了。必須儘快在門禁前趕回小聖賢庄,“反正有大叔在呢,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天明想了想,便跟着荀夫子離開了,沒有再去管此事。而另一邊,蓋聶在那裏站了一會,便獨自回到了屋內。如今他也無事可做,便開始打坐。傍晚時分,接近黑夜的這段時間,蓋聶通常都會打坐,這多年來的習慣都未曾改變。雖然在天明到來之時,他可能改了一段時間,一直在教天明練劍,不過現在人已經走了,他應該回到屬於他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而在另一處,卻有危險正在逼近。大司命化身為老婆婆,就是之前天明見過的那個人,找尋到了墨家據點,借討水的時機,向墨家弟子下手了。這個接近黑暗的前夕,院落里多了一些死人,顯得很是悲涼可突兀。只不過,生逢亂世,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對於一些人來說,他們的命,奪走從來都很容易,就像飄搖不定的落葉,隨時被風帶走,被泥土掩埋,被風雨打散,無能為力,脆弱不堪。唯一的代名詞,便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大司命在掐暈第一個人之前,所說的便是:“我是你見過的最後一張面孔。”
而其他的人,便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都死了,被大司命一個一個地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