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談心
天明不知道他家大叔是如何猜出來的,只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承認了。蓋聶隨即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繼而又接著說道:“天明,你對墨家的厭惡,甚至超過了對任何勢力的厭惡,這樣,很危險。”蓋聶這話說得很是語重心長,天明也很清楚。
但是,他不會改變。他的神情暗淡了些許:“對不起,大叔,恐怕,我不會聽你的。你也知道,我是親眼看到了墨家的所作所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尤其是,他們還是將你傷害了,更不能讓我釋懷。”天明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堅定,蓋聶也就不再勸他了。
“沒有關係,天明,對於墨家的態度,你現在的確是無法釋懷的,甚至是到了憤恨的,對它咬牙切齒的地步。只不過,以後,隨着你經歷的豐富,你會改變這樣的想法的。”
“也許吧!大叔,不過,那也要看以後了。至少,目前我的態度不會改變。”
天明想了想,對着蓋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也不知道,這一遍一遍的重複是為了什麼。但是,最終還是蓋聶道明了他的意思:“天明,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如此重點強調,也是想讓大叔明白你此時的態度,同時,也希望大叔不必隨時勸解,或者不解,對嗎?”
天明笑了,他不明白的,大叔都明白了,“大叔,我從來不覺得你會不解,不理解我。你什麼時候,都能夠理解天明,與其他人完全不同。”天明說這句話的時候,其篤信程度,神情間不言而喻。天明沒有再說話,而是一直在盯着蓋聶看,也許,他是想要好好看看這個人的。
畢竟,對於他來說,他或許看不了多久,就會跟着荀夫子離開,去小聖賢庄。天明很清楚,已經過了七天了,離荀夫子到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儘管他不知道荀夫子到底什麼時候會來,但是天明能隱隱感覺到,帶了些別離的氣氛在其中,壓抑着心情。
“大叔,我還是那句話,我離開之後,大叔要盡量顧及顧及自己!”天明再次強調。
蓋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隱隱感覺到了天明此刻的心情絕對不會很好,充滿了悲傷,甚至有些別離的感覺。蓋聶恍惚間明白了什麼,已經七天了,或許,天明離開的日子就在眼前,他在離開之前,一如既往地刻意提醒自己,像他之前離開的一般。
“嗯!”這次,蓋聶直接回答了天明,而不是點頭,或許他覺得這樣回答天明才能放心。
說別離便會別離,雖然說有的時候是在某一天,不經意地提起,但是,別離真的會很快到來。還處於悲傷中不知所措的天明,此刻一定不會知道,第二天,便是他離開的時日。
他聽到了蓋聶的回答,心中的悲傷消散了些許。只不過,越想越會覺得傷感。因此,他不再想了。而是直接執起了蓋聶的手,把他拉進了屋內。蓋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天明走了進去。天明拿出了他手中的墨眉,並且他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但是蓋聶還是預感到了什麼,天明並沒有給他過多的時間猜測,直接開口了:“大叔,這把墨眉,你拿着。”天明拿起了劍,等着他家大叔去接。然而,意料之中,蓋聶沒有。
“天明,大叔不是說過么,只有墨家巨子才能執掌墨眉,大叔不能拿。你是墨家巨子,而大叔不是。”蓋聶的眉頭微皺,再次強調了之前他說過的話語。
“大叔,我知道。只不過,我想讓你拿着墨眉,並不是因為我不清楚這一點。”
“那你是為了什麼?”這下換成蓋聶有些疑惑了,天明既然已經知道,為何還是要堅持將墨眉交給自己。他的目的和打算是什麼。蓋聶一時之間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能等着天明解釋。
“首先,我知道墨家巨子的信物不能隨便交出,但大叔又不是外人,天明當然可以隨時交付。再者,天明更沒有那層意思,擔心大叔沒有武器,讓大叔拿着墨眉行走江湖。之前我是有這樣的想法的,但是,我看到大叔使用木劍的風姿之時,就摒棄了。”
“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是太過於幼稚了。大叔,我讓你拿着墨眉,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代為保管,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天明話鋒一轉,直接反問了蓋聶。
“天明已經有了非攻,暫時不需要墨眉。因此,大叔,希望你能答應天明,你也知道我不會交給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天明話以至此,言語間的確定和篤信,讓蓋聶在一瞬之間明白了,他的要求,自己或許真的不能拒絕。蓋聶陷入了沉思,他處於糾結之中。
他沒有去接那把墨眉,天明就不肯放棄,單手拿着,沒有收回去的意思。天明說得也算合理,讓自己代為保管。只不過還是有些不妥的。畢竟,墨家首領並不知道天明的決定。
“天明。”天明聽到了蓋聶的話,抬起了原本低下去的頭。“這件事,你不打算與墨家首領商量一下么?”蓋聶看到聽到此話的天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否定之意再明顯不過了,“大叔,你拿着他們有啥意見。如果有意見,直接沖我來好了。再說了,大叔又從來不會用,他們就算知道也應該是在大叔把墨眉再次交給天明之時。那個時候有我在,我看誰還敢對大叔不敬。”天明的語氣充滿了篤定,還有隱隱的不屑。
應該是因為提到了墨家的原因,蓋聶轉念一想。“既然如此,那麼大叔就答應天明了,把墨眉收下了。不過,天明記得,只是代為保管而已。”聽到這句話后,天明笑了。
“大叔,我見過搶東西的,有些人巴不得別人給他東西,或者讓他保管,找各種理由不還的。只是,大叔可好,不僅不是這樣,別人都把東西硬塞給你了,你都不知道要,還在時刻提醒別人一定要記得拿。果然,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天明感慨了一陣。
“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屬於自己,就算強求,最後也是得不到,還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硬強呢?屬於誰,誰得到不就好了?”蓋聶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大叔,要我說,如果世人都是你這樣的心性,這個世界早就和平了。只可惜,只有你一個人是這樣的心性,所以,這個亂世永遠都是那麼亂。有多少人,都在不自量力地爭着原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金錢也好,地位權力也罷。所以,這世間,很不太平。”
“大叔,在儒家,我也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物。有像三師公那樣,溫潤有禮的人,也有像子慕那樣刻薄無理的人,只會嘲諷別人。只不過,天明沒有在意罷了。”
“他們的嘲笑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確是我太弱了,對於儒家的一些東西,是完全不通的。不像少羽那個傢伙,學得很快。”天明低下了頭,神色有些黯然。蓋聶看到這裏,心頭一緊。他能預料到天明在儒家的處境,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不會太順利。
而且,他學得又少,到那裏也會在學習之時有一定的困難。從天明的話語中,也正好證實了他的猜測。只不過,就算蓋聶,也在一時之間忽略了對他心理產生的衝擊。在儒家,面臨的不只是學習上的困難,還有心理上的。群體之間最常見的便是爭強好勝。
那麼,處於弱勢的那一方一定會受到眾人的排斥和嘲諷。而不幸的是,天明就是群體中處於弱勢的一方。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長期處於漂泊,跟着自己也沒多久,完全沒有學習那些東西的條件。這完全是客觀因素,跟他本人沒有一點關係。
怎麼能?完全歸結於天明的錯誤?“天明,少羽出身貴族,這些基本功,一些基本的禮儀,他早先就學過了。因此,他並不是完全優勝於你,你不必如此氣餒。而且,相對於他太說,你學得東西還是有所欠缺,所以,有的時候比不過他很正常。”蓋聶那聲天明充滿了溫柔,讓天明心中有了說不出的溫暖感,就算前路在冰冷,也有這股溫暖在支撐自己前行。
天明知道,大叔刻意避開了談論自己的經歷,是為了免於自己傷心。只說了少羽優於自己的地方,是為了給自己足夠的信心。大叔從來都只會給予自己動力,當自己處於彷徨迷茫之中,當自己有些氣餒,脆弱之時,他就會給自己帶去光芒。而那光芒,很耀眼。
“大叔,謝謝你,天明知道了。不過誰說天明沒有學到什麼東西的?”
天明的語氣很是神秘,甚至是帶着些不服氣的意思。“天明自從跟着大叔,學習劍術,練習鬼谷吐納術,最近還學會了使用內力。雖然我在文的一方面,背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書的方面的確很欠缺,但是,我在劍術,還有內力方面,還是有自己的優勢的!”
“大叔已經教給了天明太多的東西,天明感激不盡。至於那些東西,大叔,我相信你也會。只是,你還沒來得及教給天明,天明就去小聖賢庄學了。”天明反駁道。
“天明對大叔的確很有自信,只不過,大叔只是有所涉獵,相對於張良先生,還有其他的儒家弟子,就真的不佔優勢了。因此,他們來教你還是很合適的,或許,相比於大叔來說,要合適得多。”蓋聶用言語糾正了天明一番,言語之間充滿了懇切和引導。
“這可不一定,大叔。你教的東西,天明能記在心裏,學得也不算太慢。但是,其他人嘛,就不一定了。又無聊乏味,又嚴肅呆板,沒有大叔這般溫柔和耐心,我都不想學。尤其是那個儒家掌門人,伏念,他真的好凶。”天明想到此處,渾身發冷,還順帶着抖了抖。
蓋聶撫了撫天明的頭,開口了:“天明,伏念先生是儒家的掌門人,他嚴厲了些很正常,不過,他還是會教給你很多東西的。”天明沒有說話,他還沉浸於他家大叔剛才的動作中。
不過蓋聶很突兀地便想起了天明的那句話,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稱呼儒家經典嗎?也真是服了天明,蓋聶無奈地搖了搖頭。“天明,你背的東西,是儒家學說,也是很有用的東西,千萬別說那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蓋聶一陣告誡,神色間也充滿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