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八章 賭女的風采
正中間的賭位上，坐着一個帶着兩撇小鬍子的男人，眼睛小小的，透着精明詭計，他面前堆着一小堆散碎銀子，看來，今天他贏了不少，身邊有不少人都站在他身後，跟着他起鬨。
而他對面的莊家位子，卻坐着一位女子，一身紅衣，着了濃妝，手裏高高的舉着骰子輕輕搖動，眼神里滿含殺機。
而這位女子，杜清歌卻再熟悉不過，正是她的好友，葉茶。
說曹操曹操就到，昨天還很惦念她，想不到今天就遇見了她。
只是此時的葉茶，卻與她以前記憶中的那個葉茶大相逕庭了，以前的葉茶眼神清澈，眉毛一挑一挑的，透着天真無邪的可愛，而此時的她，卻好像突然間成熟了很多，一舉手一抬足，都帶着淡淡的憂鬱。
面對着眼前這幫起鬨的男人，葉茶麵色平靜的將手中的骰子放在桌上，眼神向上抬起，輕輕的道：“你押准了嗎？”
那小鬍子將銀子挑出幾塊，扔進了“大”字的範圍，道：“早就聽聞龍和葉三娘的大名，今兒我這手氣好，才有機會能和葉三娘比試一把，我倒要看看，葉三娘到底有什麼能耐，能收了我這麼好的運氣。”
葉茶卻只是笑笑，“既然難得和我賭一把，便賭把大的，你這隻挑出這麼一點賭資來和我玩，你是怕了嗎？”
小鬍子被她說的有些放不下面子，但是又擔心這女的名聲在外，萬一要是真有什麼本事，自己會一次輸光，他想了想，便把手中的銀子推了三分之一出去，道：“難得三娘給面子和我出來賭，那一把就賭清了，多沒意思，我倒要和三娘多玩兩把，見識見識三娘的本事。”
葉茶點頭，“好。”
身後有人又高聲問着眾人，“眾位買好了嗎？買好請離手，三娘，請開。”
“大，大。”那些跟着小鬍子一起買了大的人，都在後面大聲叫着，葉茶緩緩的把手捏在盅上，眾人的呼吸都跟着她停止了，隨着她一點一點的揭開盅蓋，然後突然間手一起。
“一一二，四點，小。”
“唉——”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失落之聲，顯然，他們這次跟小鬍子是跟錯了。
小鬍子扔出去的銀子被莊家收走，小鬍子卻面色不變，仍然笑吟吟的，在想着什麼事。
“葉三娘不愧是葉三娘，手段還真是高。”
“還賭嗎？”葉茶不想廢話。
“賭。”小鬍子把剩下的銀子分成兩堆，一邊堆在“大”上，一邊堆在“小”上，樂呵呵的道：“怎麼樣，葉三娘，這次我兩頭通吃，有種，你就搖個豹子出來。”
葉茶冷冷一笑，揮動手臂，高高舉起右手，她那雪白的胳膊伴隨着骰子的敲擊聲隱隱若現，讓現場的男人有的直流鼻血，小鬍子颳了刮鼻子，道：“你說你這麼漂亮，何必在這裏當街經營呢，你和哥回去，咱倆好好過日子，生幾個寶寶，多好。”
葉茶咬着下唇，沒有說話，把骰子“咚——”的一聲扣在桌子上，然後一言不發的打開了盅蓋。
果然是豹子。
人群中一片嘩然。
說搖出什麼就搖出什麼，這女的，也太狠了吧？
小鬍子面前所有的銀子都被收走了，他不幹了，“等會兒，你，你做弊，你出老千。”
葉茶冷聲道：“剛才你贏錢的時候，也是用的這副骰子，你可沒說作弊。”
小鬍子恨聲道：“我不管，我就是不信，有種，你換套骰子，你要是再給我搖出豹子，我就心服口服。”
葉茶看着他，“你面前的銀子都已經沒了，你拿什麼賭？”
小鬍子想了想，從手指上褪下一個板指，“這個翡翠板指，自然是值幾個錢的，我就用這個，來和你賭最後一把。”
最後？哼，最後這個詞，葉茶聽得次數太多了。
小鬍子回身從別的桌拿過來一套骰盅，放在桌上，道：“咱們這局，就拿這個賭。我還是兩頭買，大小各買一半。”
葉茶似乎是很懶得搭理他，然後隨手就搖了兩下，無可奈何的把盅放下，然後隨手一開，果然，又是豹子。
“滿意了？”葉茶問。
小鬍子呆愣在當地，無話可說。天下賭技能有葉茶這手段的，當真還是不多。
“葉三娘，果然是葉三娘。”
葉茶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要往裏屋走去。
“葉茶。”杜清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葉茶的腳步頓了頓，葉茶這個名字，好像已經好久沒有人叫過了，她回過頭來，看到了久違的杜清歌。
“葉茶，真的是你。”杜清歌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一臉的驚喜，“我沒做夢吧，我真的找到你了。”
葉茶的表情木然，見到杜清歌，她也說不清自己是開心抑或是無奈，她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道：“去屋裏說吧。”
她的濃妝，帶給了她這個年齡段不適宜的成熟，看來曾經的那段經歷，真的讓她改變了不少。
這裏的人對葉茶都很尊敬，對她都是點頭哈腰的打着招呼，還有人專門給她端茶倒水，看起來，她在這裏也是有些地位。
葉茶帶杜清歌去了裏屋一間小房間，還好，屋裏應用之物一應俱全，看得出來，葉茶是住在這裏的。
“葉茶，你還好嗎？”
“還好，比不上你王妃的日子。”她淡然。
王妃？原來，她還以為自己是王妃？
“哪有什麼王妃？”
杜清歌苦笑，她不想和她解釋什麼，她與喬遇如今這種決裂的關係，不是一兩句話都能解釋得清的。
“歌兒，你恨不恨我？”葉茶突然抬起頭，問。
當時她把匕首按在她的咽喉，逼着她放走慕容澤，現在回想起來，她還是有些后怕，自己當時，實在是太激動了。
杜清歌搖頭，“哪有什麼恨不恨，你我都是為了男人而已。”
一個為了男人，可以揮刀撲向自己的朋友，可並不是因為這個朋友有多麼可惡，只能是怪這個朋友太傻，為了男人迷失了方向。
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傻呢？自己為了那個人生下了孩子，可那個男人卻始終放不下另一個女人，自己才是損失慘重。
杜清歌道：“葉茶，你怎麼還玩賭術這一套？這一行的人很不講道理的，你與他們混在一起，如果一旦出了紕露，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葉茶淡然道：“我又不會廚藝，我能怎麼做？只有這一手整日跟在爹爹身邊學得的本事，勉強在這個城市能餬口。”
“可是十賭九輸，你這樣，風險太高，萬一遇到高手，你就完了。”
葉茶苦笑，“若是上天都將我趕盡殺絕，我也沒辦法。”
杜清歌拉住她的手，道：“葉茶，我在姑蘇有一家酒樓，是李元朗出的資，一直是我在經營，不如，你陪我一起過去，我們姐妹倆一起做，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如何？”
可葉茶卻有些厭惡的抽出了手，眉頭輕皺，沒有說話。
“葉茶，怎麼了？”杜清歌有些懷疑，這一次見面，葉茶明顯沒有了以前姐妹在一起的親密感。
葉茶搖頭，“我不想再活在你的影子裏了，不想。”
什麼叫活在我的影子裏？“葉茶，你是不是在怪我？”
“是，自從慕容公子讓我在你身邊照顧懷孕的你的時候，我就開始怪你了，歌兒，我想做我自己，我想讓慕容公子看到的是一個活生生的我，我也可以天真善良，我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子，也可以很愛他，而不是，我只是一個杜清歌值得信賴的朋友。”
杜清歌懂，女人的這點嫉妒心，她是能體會的到的。
葉茶道：“我知道，我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遇到慕容公子，如果不是你懷孕，我也不會有機會留在他身邊，但現在，我只想脫離你，去用一個獨立自主的人格去等他，像阿四那樣，讓他知道我的心，就這樣。”
杜清歌默默的搖頭，道：“葉茶，旁觀者清，其實，慕容澤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你不惜在我面前拿刀相脅，他會不懂？他若不是抓住了你對他的好，他又怎麼會花言巧語的哄你為他付出一切？遇到壞的男人可以，但是要及時止損，不能一頭栽下去，到最後輸得一無所有，你懂嗎？”
“止損？哼，你止損了嗎？”葉茶反問。
杜清歌咬着牙，道：“我已經與喬遇斷了關係，離開京城了，若不是這次承祖出事，我早已在姑蘇數月了。”
葉茶微微一愣，這一點，她還真的不知道。
“你，真的與他恩斷義絕？”他與她的那段感情，糾結了那麼久，她真的說放就放？
“不然呢？”杜清歌苦笑，“他早已有了皇上賜婚的妻子，又處處不肯傷到人家，而我，只是當今皇上眼前的一個笑話。若再糾纏下去，便如當年的秦香蓮，活生生將自己的愛人推進鍘刀，然後讓自己以後都沒有了愛人的能力，又何苦呢？”
葉茶默然，也許，杜清歌的做法，才是讓一個女人受了愛情欺騙之後不會淪為怨婦的唯一辦法吧，只是，止損，說來容易，實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