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間帶不走的幸福

第8章 時間帶不走的幸福

第8章時間帶不走的幸福

太過震驚,她忘記掙扎,怔怔地任他的氣息恣意侵略,車窗外的霓虹閃過他深邃的眼,紅、紫、綠、藍……她覺得眩暈。

她從未見識過如此激烈強勢的他。一直覺得,他如水一般,時而溫潤,時而清冷。抵上他胸口的掌心觸及滾燙的體溫,她渾身一震,往後退開。

黑眸中的熱度漸漸消退,他的視線仍牢牢鎖着她,而她無法窺透他此時的情緒。

汽車重新駛上路中央,速度有些快。

李修然沒有說話,表情有些僵硬。

她為什麼不質問,不指責?在他這樣出爾反爾,嘴上一套,行動又是另一副德行之後?

平靜的外表,掩飾了他此刻內心的焦躁。

莫名其妙地,他覺得生氣,卻不知道究竟是氣自己多些還是氣她多些。

“你和聽風怎麼認識的?”半晌,他扔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她不說話。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蹙眉,不悅地轉過頭,隨即詫異而挫敗地發現——她居然……睡著了?

粉紅的臉頰上漾着醉意,她睡得很安穩。長睫上淚跡未乾,被他吻花的唇彩誘惑地暈染在微勾的嘴角……他猛然收回視線,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但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衝動的一吻,連他自己都無從解釋。

他從未遭遇過這樣單純、執着的感情,有時覺得她於他而言,彷彿烈焰一樣,熾熱得要灼傷他。直到他吻上這朵固執的火花,好像……感覺並不壞。

該死的“並不壞”,他無法否認,他竟有些眷戀她呼吸間的溫柔。

漫天飛雪。

櫻花的香氣。

蒼茫間那道俊秀的身影。

若依做了一個漫長而甜美的夢。

“修然哥。”她輕喃,醒來那刻,彷彿還能感覺到雪花在指間融化時舒服的涼意。

“你在說什麼?”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將她的意識炸回一片清明。

李修然一身輕便的棉質運動服,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倚在沙發上看着她。

若依連忙坐起身,卻感覺到他的目光忽然有些異樣。

她低下頭,看見身上那件危險係數極高的禮服滑落肩頭,春光乍泄。

慌亂地拉起被子,一條浴巾兜頭而下,將她整個人都罩住。

“去洗個澡,一身酒氣。”她聽見他清了下嗓子,有些不耐地開口。

泡了個耗時甚久的澡,若依終於放棄和頻頻抗議的胃鬥爭,懊惱地從浴缸里站起身。

望着鏡中紅撲撲的臉頰,她覺得糾結極了。

怎麼辦?她要不要問他昨晚為什麼吻她?他會怎麼回答?

“你還活着嗎?”慢悠悠的聲音自浴室門外傳來。

若依切齒,裹上浴巾,拉開門走了出去。

“桌上有牛奶,三明治。”他翻看着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地提醒她。

若依不吭聲,坐到餐桌前喝牛奶,熱過的,溫度卻剛剛好。

房間裏安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牆上掛鐘的聲音。

若依瞪着三明治半天,轉過頭看他:“我——”

“先吃早餐。”他仍低着頭,淡淡出聲。

“不是的——”

“什麼?”他終於看向她,挑眉問道。

為什麼他的目光可以這麼坦蕩、鎮定?若依恨得牙癢。

“我,我想吃熱狗。”她話一出口,彼此都是一愣。

恥辱啊,她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不是打算氣勢洶洶地質問他的嗎?怎麼說了這樣一句廢話?

李修然沒說話,放下手中的文件夾,走到料理台前。

若依坐在那裏,看着他洗手、煎香腸、烤麵包。

“為什麼不是用烤的,而是用煎的?”她乾脆白痴到底,為最想問的問題做心理鋪墊。

“因為這種香腸用煎的更好吃。”他也很認真負責地回答她。

“哦。”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呼吸里忽然撲進她沐浴后的清香,他居然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遲滯。

“快好了呢。”她輕聲道。

“嗯。”他低低地應。

“你吻我,是肉體,還是精神的那種?”

猝不及防的聲音如驚雷般劈進耳里,他拿着芥末醬的手一抖。

“啊,你想辣死我。”她驚呼,語氣里卻平穩得很,清亮的眼更是固執地望着他,讓他無法閃躲。

而他也並未逃避她的視線。

抽了紙巾擦手,他聲音溫和:“都有。”

若依愕然地瞪大眼。

他的意思是……她的心中情緒涌動,充斥着驚訝、不敢確定的狂喜感。

“吃你的早餐吧。”他將盤子端到桌上,繼續回到沙發那邊看他的文件。

他表情淡然地瀏覽着紙頁上的文字,實則一個字也未看進去。覺察到她又要開口,他抬起頭:“我不會再回答你任何問題。”

瞥見她鬱悶的神情,他有些想笑,但忍住了,隔了半晌,嘴角終是微微彎起。

傍晚的采爾馬特下起小雪,夕陽照在白雪覆蓋的木屋頂上,氤氳淡紅的光芒。

迎面來了一群剛滑完雪下山的行人,看到拿着相機不時拍照的東方女孩,起鬨要一起合影。

若依心情好,也大方地答應,跑到他們中間。

剛拍了兩張,李修然就上前將她從別人的手臂下拉了出來,淡然道:“該走了。”

若依朝眾人吐了下舌頭,正欲揮手告別,另一隻手已被他牢牢握着,拉着往前走。

“拍個照而已……”若依小聲嘟噥,瞅了他一眼,“你一隻手拎那麼多行李不重嗎?”

“不重。”他仍是不慍不火的語氣。

若依跟着他走進一幢家庭式旅館。

“歡迎光臨——”前台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灰發男子看見他們二人,聲音凝止半秒,隨即驚喜出聲,“修!”

“詹。”李修然嘴角微揚。

“茉莉,我們的兒子回來了!”詹朝二樓喊道。

樓梯上傳來些微急促的腳步聲,漸緩。

若依望着向她們走來的中年女子——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開司米上衣,卡其色長褲,依然美麗。

“你回來了。”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嗯,”李修然不露痕迹地躲開她的視線,轉頭看向若依,“詹,麻煩給她安排一個房間。”

“你好啊,美麗的小女孩,”詹沖若依和藹地一笑。若依笑着致謝,與茉莉微帶探詢的目光相接,“阿姨好。”

“你好。”茉莉注視着她,點頭微笑。

走到房門口,茉莉止步,望着倚在窗邊抽煙的男子。許久未見,他似乎更高大了一些。清俊的眉目間,更添了幾分沉穩之色。那樣冷靜的神情,本不該在他這個年齡出現。

有時覺得,她這個兒子,比她成長得更快。

“既然來了,怎麼不說話?”他側首看向她,語氣也不像在和長輩對話。

“這次回來,會待多久?”茉莉將手中端着的咖啡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一周,”李修然摁滅煙頭,抬眼看着她,“我已經不怎麼喝咖啡了,睡眠不好。”

“噢,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喝……”茉莉有些尷尬,“那我給你換牛奶。”

“不用。”李修然端起咖啡,淺飲一口。

“回來是因為我要離開瑞士。”他道。

“去哪兒?”茉莉訝然。

“英國。”

“多久?”

“不知道。”

沉默半晌,茉莉出聲:“好好照顧自己。”

“這我很早就已學會,”李修然微微一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事實。”

“我明白,”茉莉的笑容有些苦澀,“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看起來還很小。”

李修然沒有說話,拿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看樣子就是出身嬌貴的孩子,目光卻一刻也不停地跟着你轉,見到你笑,她更開心,應該是非常喜歡你吧。”

“她呢?”李修然未予置評,表情卻有些柔和。

深藍的夜幕里,細碎的雪花輕輕地飄下。水霧瀰漫的溫泉一角,是張乾淨精緻的面孔,白瓷般的肌膚,安靜的眼睫,微揚的嘴角……再往下,是漂亮的鎖骨,光潔小巧的肩。

眼前的一切,美得像一幅畫。

“是你嗎?”她沒有睜開眼,臉上卻已是明媚的笑容。

他拾階而下,步入水中。

若依聽見動靜,望向他。

“嗨,我的納西瑟斯。”若依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嘴巴卻仍是俏皮。

他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每當他看見近在咫尺的她,與自己四目相對時,他總覺得心裏像瀰漫著濃霧,那種失控的感覺,讓他沉溺,又有點害怕。

“怎麼啦?”他的沉默,讓她有些局促。

“肩膀露在外面,容易着涼。”他終於出聲。

她微微沉下身子,忽而狡黠一笑,靠近了他。

“是有點冷啊。”她將臉偎在他胸口。

頭頂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他輕輕摟住她。

不知道是因為水溫,還是他的懷抱,她覺得有點眩暈。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覺得心裏好靜。”她出聲。

那種感覺,彷彿全世界都跟着安靜了。

我也是。

他也想這麼說。

雪花無聲地融進水裏,它們的靈魂是一樣的。而他們的呢?貝拉和他,甚至對彼此從前的世界一無所知。他不明白她為何執意跟隨着自己,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可以適應她的形影不離。

“貝拉,”他出聲,“茉莉是我母親,詹是我繼父。”

“噢。”若依試探地開口,“你們一直在瑞士?”

“嗯。”

低着頭,若依的表情有些訝然——他對在日本的歲月隻字不提。

那麼,他早就忘了柳若依吧,還是,根本不願意想起?

這一刻,她無法貿然追問他和莉姨當初為何突然離開。

忽而又想起,那一年他泡着溫泉,她頑皮地拿雪球砸他,開始他只是躲閃,後來趁她靠近水邊的時候,他揚起一瓢水就澆了她滿頭,在她發愣的時候,他又把她擦得乾乾淨淨,讓她連告狀的罪證都沒有。

“想什麼這麼入神?”溫醇的嗓音在空氣里響起。

她抬起頭,眼前已是二十四歲的他。寬闊的肩膀後面,是白雪覆蓋的遠山,沉鬱的寶石藍,和記憶中的箱根好像。

原來,心裏能裝着一些時間也帶不走的瑣碎,是種幸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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