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3(22)
第82章藍桉跑過少年時3(22)
Remembrance58:猖狂后的下場
我一直在看藍桉,自從他出現,我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我時不時會伸手摸他的臉,他的身體。我不是明目張胆地揩他的油,而是在不斷地確認,他是真的,真的是我的藍小球。
另外,在巨大的驚喜之下,我還隱隱有一個感覺——我可能又被藍桉“玩弄”了。
我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去瑞士?”
藍桉說:“也不算早吧。戴何銘給Carl打電話的時候,我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你既然來了,就讓你演個重要的角色。”
“什麼角色?”
“報案人。”
“啊?這個重要嗎?”
“不在瑞士立案,我們回來還怎麼抓趙利海?原本我是想讓何以敬匿名寄錄像報案的,但遠不如有你這個目擊證人報案有效。”
“真的嗎?”
“當然了。破案是學問,報案也是學問,就像指控趙利海,少了一條有力的證據,就差點兒被他說成兇手。”
“還真是。不過你也真大膽,相信機器能認出你的手勢,萬一沒啟動怎麼辦?”
藍桉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說:“還行,幾天不見,開始想得這麼周全了。”
“討厭。”我撥開他的手。
藍桉說:“之所以用它,是因為我不想報案的時候,讓人感覺有第三人在場。”
“第三人?誰?”
“當然是何以敬了。為了偷拍,他在屋頂上趴了一天。”
“啊?那我痛哭的樣子,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傻瓜,你覺得我真會安排一個我逃走,把你留給殺人犯的計劃嗎?有何以敬在,我才敢走啊。”
我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生氣,心情十分複雜。我說:“你的計劃可真完美啊,隨機應變,樣樣都有B計劃。”
藍桉說:“其實,這件事還是有破綻的。”
“什麼破綻?”
“趙利海這個糟老頭兒,就算再給他一把槍也打不過我。我怎麼可能會逃跑?”說完,他得意地笑了。
好吧,藍桉,你也有這麼臭屁的時候。
走廊里,隱約傳來腳鐐的聲音。
沒錯,這裏很適合分析案情,因為這裏是看守所。藍桉要來看趙利海,我強勢要求同行。我就是要看看他猖狂后的下場。
趙利海一下老了十歲,緩慢地走出來,坐在我們的對面。他眼睛也不抬地說:“還找我有什麼事?”
藍桉沉聲說:“那個像Icy的男孩兒,和你有什麼關係?”
趙利海輕蔑地哼了一聲,沒回答。
藍桉說:“警方查到他手機里最後一條通話記錄,是個沒註冊的號碼。”
趙利海眼皮一跳,他大概知道是什麼了。
藍桉繼續說:“警方不認識,但我認識。我去瑞士之前,你發給我見面時間的短訊就是用那個號碼吧。”
原來那天清晨,我迷迷糊糊聽到的短訊提示聲就是趙利海發的。
趙利海抬眼看着藍桉,依然不說話。
藍桉說:“為什麼殺他?”
趙利海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男孩兒,本來只要和一個大人物合作就能賺錢。可是他太蠢,不但不敢,還說要把所有事情告訴一個姓藍的。你說,他是不是找死?”
藍桉說:“那後來這位大人物,又去找誰和他合作了?”
“你是想知道,誰給我的那個晴天娃娃吧?”趙利海嘿嘿笑了,“我可以告訴你,Icy啊,除了他,誰還知道這個東西放在哪兒?你就認了吧,他註定是你一輩子的遊魂,你永遠也擺脫不了他!”
藍桉卻淡然地說:“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一點兒想他了。畢竟他是我的兄弟。”
“年輕人就是喜歡嘴硬,心裏怕了是不是?人啊,斗得過人,可不一定斗得過鬼。”
我聽得心裏發涼,忍不住說:“都進監獄了還胡說!”
趙利海“咚”地一砸桌子,瞪着我:“你還跟着幫腔,難道你不知道,Icy是不會害藍桉的嗎?要死,也是你!”說完,他哈哈哈地狂笑起來。
藍桉拉起我,離開了。只是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停下來說:“哦,對了,忘了和你說,我昨天收到一張獄友福利清單,吃屎一百、暴打兩百……項目挺多的。我幫你買了十萬塊的單,你就好好在裏面頤養天年吧。”
趙利海終於笑不出來了,他憤怒地狂叫:“藍桉,你給我等着,你給我等着……”
藍桉挽着我的手,一同走出了看守所。
已是午後,陽光淡淡的,有了秋日的感覺。藍桉坐進車子,半晌沒有啟動。他說:“後天是Q的葬禮,參加完,我想回‘小白’住兩天。”
我說:“Q的事你知道了?”
藍桉點了點頭:“我安排人去辦了。”
我說:“Q挺讓我意外的,本以為她和小T相見會快樂,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早知道,還不如不讓她們相見。”
藍桉望着車窗外的高牆,說:“人總以為自己被關在監牢裏,可是真走出去了,才會明白,那不過是鐵窗的兩面,沒有裡外之分,只是從一間換到另一間。”
他發動了車子,一路絕塵而去。
我們回到“太豪”的時候,已是傍晚,微弱的陽光從地平線射過來,給世界鍍了層魔法般的金粉。走上二樓的時候,我看見千夏站在露天的陽台上,向外眺望。
我走過去,叫她:“千夏,你在幹什麼呢?”
千夏半天才回過神來:“我剛才……好像看見Icy了。”
我說:“不可能是Icy,都是趙利海安排的。我們今天還見過他,他承認了。”
千夏從地上拿起一隻黑色的禮物盒,說:“可是Icy送來了這個。”
我心下一驚,打開了盒蓋,裏面散落了一堆黑色的紙心,中間放着一個壞掉的旋轉木馬燈。
這個殘壞的燈,我記得,Icy曾經用它刺激過患病時的藍桉。
我真的也迷惑了。
我抱着那隻黑色的盒子,心臟滲進它暗黑的顏色。
我和千夏一起望向夕陽射來的方向,逆光中,似乎真的看見一個淡灰的身影,站在茂密的樹林裏看過來。
一眨不眨地看過來。
Remembrance59:Icy的歸宿
也許我要習慣Icy成為我生活的常態吧。
即便他死了,也變成一種超自然的存在。
也許世界即是如此,得到你渴望的,就要背負渴望背後的暗影。
就像我得到了藍桉,就要承受Icy的詛咒。
Q信教,藍桉把她葬在了西郊的天主墓園。
葬禮那天,天空一直陰着,厚重的雲層封堵住陽光,像是不忍看這場寡淡的別離。
Q幾乎沒有朋友,除了我和藍桉,就只有千夏和何以敬。
小T依然姍姍來遲。她真的穿了黑色宮廷服,誇張的裙擺垂着大幅的蕾絲,寬大的帽子罩着面紗。她塗著深棕的唇彩,左眼下面,還用黑色水鑽粘出一滴眼淚。
她面色凝重地走過來,如果不是旁邊有個男生拿着手機在拍,我真以為她滿心悲慟。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我都強忍着憤怒,也許是因為我看過她喬裝的天真與真實的冷漠。
我走過去,一把奪過男生的手機,摔在地上說:“滾!”
連藍桉的臉上,都閃過一線驚訝。
男生嚇得跑走了。小T對我說:“你幹嗎啊?幹嗎這麼凶?”
我說:“你對你姐姐還有沒有一點兒尊重?”
小T說:“我穿得這麼隆重不是尊重嗎?”
藍桉攬過我的肩,說:“牧師來了。”
我這才收起憤怒,走過去。
我們圍站在墓碑旁,聽牧師為Q念最後的禱詞:
“安息吧,我們的愛人,你的靈魂,將會延續。你的誕生與離去,都為了傳遞那希望的詩篇,直至永遠。我們將淚水獻給你,這是嶄新的愛語,我們將感謝你給予的夢想與幸福的日子。靜靜流逝的所有一切,這個世界沒有終結。我不會感到恐懼,因為你的靈魂與我同在……”
我靜靜聽着,心裏有種難以言表的愧疚與心疼。一個人隱形般存在於世,直至死去才在這個世界裏現形,是不是對我們這些所謂的朋友最大的諷刺?
千夏站在我身旁,她用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示意我看牧師的身後。我順着她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在墓地邊緣的松樹下,站着一個穿着連帽衛衣的男孩兒。
他的帽子壓得極低,但不妨礙我認出他的臉。
是Icy。
我確定是他。
他站在樹蔭里,彷彿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靈。陽光從雲層中射出一道金芒,鋪在他的身前,像在現實里劈出一道結界。
我感到一股涼意沿着脊背爬上來,如微小冰冷的蠅蟲,透進毛孔,滲入心脈。
千夏在我耳邊輕聲說:“告訴我,你也看見了。”
我點了點頭。
小T似乎也看到了Icy,一臉驚恐地看向藍桉。而藍桉站在那裏,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黑色的身影。我不知道他是否感到疑惑,抑或也有不肯表露的恐懼。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一尊石像。
禱詞之後,我們一一在墓碑前獻上了白菊。我想拉藍桉去找Icy,可Icy卻閃進松林,不見了。
藍桉把白菊放在Q的墓碑前,說:“謝謝你這麼多年陪着我。如果在那邊遇見Icy,告訴他別回來了。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他。”
小T在一旁說:“姐,你也不要回來了。你們倆在那邊做個伴,別回來纏着我。”
我聽着心裏生出股怒氣,卻沒力氣懟她了。Icy這根扎在我背上永遠拔不出的利刃,刺破了我全部的意志。
從墓園出來,藍桉開車載着我和千夏回家。我關上車門,迫不及待地說:“你也看見他了,對不對?”
藍桉點點頭,他打開手機的導航,上面一個移動的紅色光標在不斷地跳閃着。千夏忽然探過頭來:“你給Icy裝了跟蹤器?”
藍桉發動了車子說:“是人是鬼,追上去看看。”
手機上的紅色光標移動得很快,藍桉不緊不慢地跟着,看不出一點兒心焦,而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千夏從後面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如果真是Icy怎麼辦?”
我說:“真是他,還是該高興的吧。至少他還活着。”
藍桉問:“你不怕了嗎?”
我想了想,沒說話。畢竟有千夏在。
車子進市區不久,便轉進了一片熟悉的街區。我遠遠地,就看見了高聳的尖頂,像銳利暗黑的刺,穿進濃密的雲層。
那是聖貝蒂斯教堂吧,承載着Icy所有的痛與愛。如果他真的活着,聖貝蒂斯的確是他唯一的歸宿。
Remembrance60:嗨,我們又見面了
藍桉的車子跟着光標,最終停在了教堂門前。
這裏已經許久沒有人來了,老舊的大門封印着曾經的記憶。藍桉伸手一推,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有風穿梭而過,吹起一片陰影,落進心底。
我跟着藍桉,輕悄地走進教堂。高聳彩窗投下蒙塵的光柱,潔白的上帝依然悲憫地看着世人。
我隱隱聽見祭壇下面有翻動的聲音。
藍桉朗聲說:“嘿,找什麼呢?”
一個黑色身影忽地站了起來。
我脫口而出說:“小T?”
原來藍桉跟蹤的不是Icy,而是小T。
小T穿着那條誇張的裙子,一臉錯愕:“你們怎麼來了?”
藍桉緩聲說:“現在是我問你,在找什麼?”
小T緊抿着嘴唇不說話。
何以敬推門走了進來,生猛的動作,帶起一片煙塵。
我驚得轉過頭。
何以敬說:“是在找這個吧。”
我這才看見,穿着黑色連帽衛衣的Icy就站在何以敬身後,低暗的死寂,散放着鬼魅的氣息。
千夏瞬間紅了眼圈:“Icy,你終於肯見我了?”
Icy從門外走進教堂,面目僵硬地說:“對不起。”他伸手摘掉了帽子,以及……臉上的面具。
是的,那是一張逼真到無法想像的面具,面具摘掉,露出了謝家萬清俊的臉。
千夏激動地說:“怎麼是你?”
“還有我,還有我!”孟格從外面追了進來。
我和千夏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
孟格邀功地說:“藍桉不相信Icy沒死,懷疑有人用了3D打印的面具。咱們市裡能做這玩意兒的屈指可數啊。藍桉要我黑了他們的電腦,然後在一家打印店的數據庫里真的找到了Icy的掃描圖。而這個單子的客戶,名字只有一個字母——T。”
我們一起轉頭看向了小T。
小T已經完全沒有剛才的驚詫,她翻了一個白眼說:“討厭,是T就是我啊?”
孟格說:“哈哈,猜你就會這麼說。所以藍桉才讓我找人原樣打一個出來,專門在你面前露一下臉,你看見肯定要回來找了。你的面具就在那兒了吧,我猜還有個指模是不是?要不然你怎麼過的指紋鎖?”
藍桉冷酷地說:“幫趙利海放禮物盒的就是你吧。聯合外人來騙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是我又怎麼樣?”小T終是演不下去了,“誰讓你不許我重建孤兒院!誰讓你從小把我送出去!你知道嗎?只有Icy偷偷來看我,陪着我長大,告訴我孤兒院裏的點點滴滴,讓我不會忘記在聖貝蒂斯里的快樂。藍桉,你知道他有多依戀你嗎?你趕他走的時候,知道他有多難過嗎?他的生命里全都是你啊!可是你毫不珍惜。孤兒院裏所有人都愛你,可我不。我從心裏恨你,是你逼死了Icy。趙利海要你的錢,要你的命,而我只要剔除你這個障礙,我要重建聖貝蒂斯,重建我的家!”
千夏走過去,“啪”地給了她一巴掌,說:“我管你愛誰恨誰,你把Icy還給我!”
小T捂着臉,顫聲說:“你打我?你這個叛徒!你和謝家萬都是叛徒!別忘了是Icy把你們養大的!”
千夏冰冷地說:“小T,Icy從小教給我的,就是不要背叛自己。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輪不到任何人來指責。你把Icy還給我,現在就帶我去看他。”
小T捂着臉,精神慢慢委頓了下去。她說:“你說得對,你和謝家萬,都學會了他的自私,只有我學會了他的偏執,活得像個神經病。”
她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抬起頭的瞬間,便嚴肅了表情。她說:“我輸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他。”
其實應該可以想到,小T把Icy藏在了聖貝蒂斯。
我們跟着她穿過幽暗的走廊,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有潮暗濕霉的空氣撲出來。年久失修的壁燈,“刺啦刺啦”地發出明滅不定的光。
小T在一扇大門前停下來,她拿出鑰匙,打開鎖,點亮青白的頂燈。這應該是間倉庫,巨大的空間裏到處是零散陳舊的雜物,只有一台嶄新的白色冰櫃,突兀地擺在牆邊。
千夏大概是預感到了,有關生的希望,斷了最後一絲光。
小T說:“就在裏面,你們自己去看吧。”
千夏走過去,伸手掀開了冰櫃的門。
她終是找到他了。
Icy就躺在裏面,精緻的臉龐,凍着一層晶瑩剔透的冰霜。
千夏看着他,有眼淚滑進微笑的唇。
她輕輕撫了撫Icy冰亮的頭髮,說:“嗨,我們又見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