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3(14)
第74章藍桉跑過少年時3(14)
Remembrance35:古戲新章
古鎮的中心是座歷史悠久的戲台,雖然重新漆繪過,但依然透出古樸的氣息。戲台對面,是座三層的觀戲酒樓。據說,這裏曾經是大地主看戲的地方。藍桉包下了整個二樓,請我看戲。
一群穿着待女裙的服務員,簇擁着我,我拿着沒吃完的雞翅,搖曳生姿地上了樓。
我得認錯,貴的、費勁兒的約會的確好。這“地主婆”的體驗,夠我回憶一輩子。
我挽着藍桉,轉過一扇屏風,卻愣住了。
在一邊紗錦曼垂、椒蘭吐香中,我看見了兩個人——何以敬和洛小緹,他們正坐在一起喝茶。
洛小緹看到我驚訝地說:“你們怎麼來了?”
我同樣驚訝:“啊,竟然碰到一起了。”
洛小緹也穿了漢服,不過是奢華無比的唐朝衣飾,稍稍晃晃腦袋,頭上的金釵都會嘩嘩作響。真是太誇張了,金紅羅裙,如高貴女皇,何以敬坐在她旁邊就像個打雜的。
洛小緹捶了何以敬一拳,出聲質問:“說,是不是你和藍桉預謀的?”
何以敬嘿嘿笑着:“我哪有錢包一層樓給你,只好蹭老大的啰。”
“討厭,沒錢和本姑娘說,我包樓上請你看,誰七夕和別人擠在一起啊。”
何以敬說:“這麼大地方,哪兒擠了?”
我問藍桉:“你們約好的?”
他沒有回答,跟沒事人似的拉着我在圍欄邊的桌子前坐下來。
對面的戲台上已經開始表演了,我聽不出是什麼戲種,但咿咿呀呀的唱腔搭配着古老戲台,有種婉約綺麗的美。
服務員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藍桉問我:“想不想吃東西?”
我搖頭,說:“剛才吃的雞翅還沒消化呢。”
藍桉說:“養你可真省。”
我氣憤地說道:“你養豬呢。”
就在這時,樓梯那邊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屏風後面走出兩個人,竟然是千夏和謝家萬。
千夏穿了一身素白紗裙,玉帶束腰,垂下長長流蘇。
這是仙女本仙了吧,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簡直就是從漫畫裏摳出來的,同為女生,我都看呆了。
謝家萬一看到藍桉,轉身就走。千夏一把拉住他的手,說:“怕什麼,又不欠他錢。”她拉着謝家萬示威似的坐在我和藍桉的旁邊。
於是,氣氛就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尷尬。
洛小緹說:“這……是唱的哪齣戲啊?”
千夏假裝聽不懂,探頭看了看戲台,說:“應該是牛郎織女鵲橋會吧。把一個偷看人家洗澡,藏人家衣服的渣男演成痴情種子,也真是有病!”
謝家萬拉了拉她:“咱們還是走吧。”
“急什麼?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說話間,全場的燈光全部暗了下來。台下的觀眾頓時躁動起來,忽然,一道追光直打到台上。不知什麼時候,人群里多了許多穿黑色連帽長袍的人。他們低着頭,一動不動地站着,與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
我瞬間想起了小緹發佈會上那個意外的節目,不由得向她望去,而小緹也是一臉迷惑地看向了我。
空曠的風笛聲悠悠地響了起來,那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人,又吊著威亞從戲台上方緩緩降下來,他再次唱起了那首《InDreams》。
知道了這首歌來歷之後,我都有些恐懼聽到它了。
不過,這一次藍桉反倒沒有絲毫緊張,他伸出手臂,環住我的肩,輕輕拍了拍。
歌聲結束之後,台下的黑衣人奔向舞台,一群人交叉做了幾個騰空翻,忽然散開了。全場的燈光瞬間綻亮起來,舞台的演員面面相覷,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還好演王母的老戲骨夠鎮定,張口說了一句:“何方妖孽,竟敢如此猖狂!”
她身邊的婢女立刻補了一句:“都是牛郎那廝的同黨。”
台下一片鬨笑,這段插曲就算過去了。而樓上,藍桉緩緩轉過頭對謝家萬說:“家萬,你覺得眼熟嗎?”
謝家萬猛地站起來說:“我要走了!”
何以敬飛快地跳起來,擋在他的面前:“這幾位是跑酷大賽的冠軍,模仿得還像吧?”
我一愣,冠軍隊的神秘任務就是這件事吧。
而就在我愣神的時候,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人,是孟格。他手裏拿着一個U盤,走到千夏身邊停下來。他對着謝家萬說:“對不起啊,前幾天玩了會兒你的電腦。那個Icy的視頻是之前拍好重新剪切到你店裏的監控錄像里的吧?這個U盤裏有你的原始視頻,要不要我幫你放一下?”
千夏站起身,從背包里拿出一沓手工信紙,摔在謝家萬面前,上面寫滿了Icy的字跡。她說:“這些呢?這些又是哪兒來的?”
我看着千夏和孟格眉目間的默契,終於明白千夏為什麼覺得我“單純”了。顯然,她和謝家萬之間,只是一場套取秘密的情感大戲。
謝家萬在一連串的證據下有點兒崩潰了,蒼白的臉色,像一片脆冷的雪花。
他緩緩點着頭說:“好好好,你們強。沒想到小一姐,你也會和他們一起整我。”
“我?”我剛想辯解,可忽然想起千夏約我去“梨核”學摺紙。那三個多小時,千夏一定是和孟格在破解謝家萬的電腦,搜查他的房間了。原來我也是這盤棋里的一步。
我無力地說:“我……我真的不知道。”
千夏說:“謝家萬,先撩者賤,是你錯在先,就別怪別人用手段。”
謝家萬低聲說:“我本來不想做的,是Icy不想讓你們忘記他。”
千夏嘴唇一顫,厲聲說:“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
謝家萬停了一下說:“他還在醫院的太平間,我只是給了管理員一些錢,讓管理員把Icy轉到了無名屍的冰櫃裏。”
“不可能!”千夏尖叫着,“不可能!”
那是一個人希望破滅的撕裂聲,像一塊破碎的水晶,再無修復的可能。
情深無解—篇—
InLoveInTrouble
那是你吧,
有一雙翅膀,
站在臨海的岩石上。
那就是你的全部吧,
一面山,一面水,
一片天,一個我。
那是你說過的吧,
封存在某一個開遍繁花的夏日裏。
Remembrance36:幫我留在世界上
有些人,即便死去,也依然會以各種方式存留於世。
比如Icy。
在謝家萬不遠的記憶里,那是個雨夜,Icy忽然來“梨核”找他。
Icy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要幫我留在這個世界上。”
謝家萬坐在Icy面前,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他淡漠地說:“這事能不能不找我?”
Icy說:“你答應過我。”
謝家萬便沉默了。
自從謝家倒了,謝家萬就一直受到Icy的照顧。雖然Icy從沒有說過,但謝家萬還是隱隱知道,生母藍景蝶以答應給藍桉下藥,換取了他的平安。
其實,謝家萬絲毫不留戀過去的生活。他從小就厭惡父親暴發戶式的猖狂囂張,而謝欣語的母親常月芬對他,即便關心也隔着血緣建築起的牆。當藍桉摧毀他父親家業的時候,他並不覺得驚慌,亦不覺得悲哀。他覺得像結束了一場紙醉金迷的噩夢,自己可以做個普通人了。他每天穿廉價的校服,上學讀書,回家吃飯,沒有錦衣玉食,卻感到輕鬆快樂。
而這一切,都是Icy給他的。
Icy為他創造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世界,不用謀生,也不需要朋友,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簡單生活。他喜歡摺紙造紙這種孤獨又精巧的遊戲。高二那年,Icy幫他開了“梨核”,他便一個人搬到這邊來住。
“梨核”裝修好的那天,他和Icy在新店裏坐了整整一夜。
謝家萬說:“我不知道是該恨你,還是該感謝你?你毀了我的家,卻給了我一個想要的世界。”
Icy說:“人不要想那麼多。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愛恨情仇,你愛不起,也恨不完。人一生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夠了,就是認清自己愛什麼,想要什麼,然後去得到它。其他都無關緊要。”
“這樣不會太自私嗎?”
Icy笑了,說:“我不覺得啊。世間萬物生來就自帶掠奪屬性,那是根植在基因里的。你能誕生,是因為一顆長着尾巴的細胞一路廝殺搶來的機會。你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代價,是億萬同類的死亡,而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的奉獻。”
“這麼一說,好像也對。”謝家萬說,“那你呢?你想清人生要什麼了嗎?”
Icy彎了彎嘴角:“我很小的時候就想清楚了,做一個人的影子,永遠。多簡單。”
謝家萬知道他說的是誰,輕聲問:“如果他知道你背着他做的事,怎麼辦?”
Icy直白地說:“你不如問,如果藍桉不想我做他的影子怎麼辦?”
謝家萬靜靜地等着答案。
Icy忽然轉過頭,說:“家萬,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幫我留在這個世界上,讓他永遠不要忘了我。”
Icy的確有辦法讓我們記住他。他提前在“梨核”錄好了監控視頻,然後寫下了那些讓人不會忘記他的留言。那天在餐廳給我們送曇花和在舞台上唱歌的“Icy”,是他早就找好的,和他身材相貌相近的男孩兒。其實,他還準備了更多迷惑我們的手段,可最終他卻選錯了執行人。
謝家萬說:“快閃這件事,Icy原本要我放在小一姐婚禮上做的,可是他大概沒想到,你們竟然沒舉辦婚禮。”
謝家萬站在觀戲酒樓的中央,外面張燈結綵,鑼鼓喧天,而我們卻圍在一起,講述一個如此陰冷黑暗的故事。
謝家萬說:“其實,我已經停手了。Icy自己說過,自私才是人類的天性。我們的一生只認清自己所需,自己所愛就夠了。而我的所需所愛都在‘梨核’里,我不想再幫他演下去,不想再和你們這群人有一點兒瓜葛。今天說清也好。不論我們之前有多少恩怨,到此就算是個了結,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看了千夏一眼,轉身走了。
“等一下。”千夏出聲叫住他。
“幹什麼?”謝家萬冷着臉,但眼睛裏飛過一絲希望。
千夏說:“帶我去找Icy才算是了結。”
謝家萬輕輕一笑,熄滅了心裏最後一絲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