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1(17)
第17章藍桉跑過少年時1(17)
Memory46:單身派對的不速之客
一進入11月,天氣轉瞬冷起來,陽光並不稀有,從海藍色的天空中照下來,卻沒有太多溫度。我第一次覺得,有點兒不適應這個校園了。
沒有了卓濤,沒有了唐葉繁。
這兩個從小陪我長大的男生,一個想念卻隔着距離,一個沒有距離,卻不能再見。
有時,我還是會在校園裏碰見唐葉繁,但我們之間也只剩下一句話的問候。他會說:“小一,最近還好吧。”
我會說:“還好。”
然後,彼此擦肩而過。
11月11日,這個比較特別的日子,卓濤被他們學校單身的兄弟們拉走了。他打來電話告罪。
我說:“罪免了,反正我也要陪謝欣語。”
這一天,我們402宿舍決定開單身派對。
查房老師走過去之後,洛小緹帶着我們溜去了二樓的女廁所,樓下一棵白楊直搭到窗口。
謝欣語向樓下看了一眼,怕怕地說:“要從這裏下去嗎?”
洛小緹慢慢地點了點頭。
謝欣語咬了咬牙,說:“死就死吧。”
那天,我們跟着洛小緹一路溜出了校園。在半夜三更的路上,攔了輛出租車開去了酒吧街。我們早有準備,大衣里都是很閃的短裙混搭牛仔褲。小緹說這種搭配最好,漂亮、潮,還不會被揩油佔便宜。
洛小緹帶我們去了家看起來很牛的酒吧。
我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哇,很貴吧。”
洛小緹豪邁地拍了拍我的肩,說:“我和欣語商量過了,今天不算你。”
“不好吧。咱們一直都是AA制的。”
“拜託,AA制也是分情況的。等我遭遇大不幸的時候,你們再免我的份兒。”
唉,“大不幸”,洛小緹選詞,還真恰當。
謝欣語卻拉起我:“走,別理她,沒一句好話。”
那家酒吧很High,有個不大卻熱鬧的舞池,時不時地噴煙吐霧,映出閃動的光束。洛小緹一進門就在震耳的音樂中尖叫了一聲。我們要了兩打啤酒,開始發瘋。
洛小緹永遠是Party女皇,她在舞池中一現身,就成了焦點。許多男生會不由自主地圍過來,我和謝欣語很快就被擠出了圈外。
那一天,我們直跳到精疲力竭才回到沙發上。洛小緹拿起啤酒猛灌了半瓶,然後打了個很響很長的嗝兒,逗得我和謝欣語瘋笑開了。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坐在了我和洛小緹中間,他操着不標準的中文說:“Hello,我叫中田一男,很想和你們交個朋友。”說著,他就一臉賤笑地把手放在了洛小緹的腿上。
洛小緹哪是好欺負的,當即瞪着他說:“拿開。”
“哦,做朋友,不要生氣。”
那個中田賤男,根本不在乎,反倒靠得更近了,伸手又向洛小緹的脖子摟過去。
突然,一隻強有力的黑色Nike鞋趕到了,以踩蟑螂的方式,鞋底直貼在賤男同學的臉上。
中田用手一擋,可那隻鞋又重重地踩中他的小肚子。他立時發出一聲哀號,蹦出一串日語。我只聽懂了“八嘎”。
於是那隻Nike鞋再次換了位置,橫踩在中田的嘴上。
中田這次沒脾氣了,滿嘴噴血地說:“你是誰,為什麼打我?”
能這麼快踩到別人不能還手的,只有藍桉了。
藍桉移開他的Nike鞋說:“回去再好好學學中文,用手才能叫打。對付賤人,我從來只用腳,因為我怕臟。”
洛小緹在一旁踢了賤男一腳:“快滾啊,我男朋友來了。”
中田一男連忙灰溜溜地走了。
藍桉大方地坐在了空出的位置上。
洛小緹說:“不是告訴你我們要玩單身派對,不要你來嗎?”
藍桉卻微微扯了扯嘴角:“我要做什麼,需要你來決定嗎?”
洛小緹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了,氣氛變得有那麼一點兒僵。
藍桉向後仰倒身子,伸展開雙臂,放在沙發靠背上,說:“咱們玩個遊戲吧。”
他這個姿勢,變相地把我和洛小緹都環在了臂彎里。
洛小緹立時熱情地貼上去,說:“好啊。玩什麼?”
我卻觸電似的站起來說:“我不玩了,卓濤找我。”
這個理由太爛了。現在已經是深夜一點,卓濤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找我?
洛小緹“噗”地笑出來,並且意味深長地說:“他這麼晚找你是要幹什麼啊?”
藍桉拉住我的手:“打電話叫那小子來接你。這麼晚了叫你去見他,什麼東西。”
我的手彷彿被藍桉的掌心燙到了,我想抽出來,卻被他攥得更緊。藍桉說:“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於是,我只能硬着頭皮撥通了卓濤的電話。我說:“還是你來接我吧。”
卓濤大概也和朋友喝多了。他迷迷糊糊地說了聲“哦”,然後突然清醒過來:“小一,是你嗎?你出什麼事了,在哪兒呢?我這就過去。”
我說了地址,就收了線。
藍桉這才鬆開了手:“坐下吧,咱們還可以玩一會兒。”
Memory47:沒有單身的光棍節
其實,自從鬼屋之後,我就很怕見到藍桉,化學社團也不再參加了。在教學樓里,都會繞開他們班的門口。因為喜歡一件不屬於你的東西,是很痛苦的事,你連放手爭取的機會都沒有。我時刻提醒自己,擁有卓濤已經很好了。他愛我、寵我、隨我任性,我還有什麼不知足?可是每當藍桉出現在我身旁,我就身不由己地心跳、臉紅。他身上那股令人懼怕的冷峻,反倒成了一種無盡引力,像一顆散發著青藍焰芒的恆星,蠻橫地停留在我的小宇宙。
藍桉拿起桌上的一副撲克牌,說:“來,玩個遊戲吧。”
我慌亂地說:“不會玩。”
洛小緹隔着藍桉遠遠地拋來一句:“誰問你了。”
我的臉霎時紅了。
藍桉自顧自地洗牌、切牌,將牌平平地攤在桌上,說:“很簡單,咱們四個一個抽一張,最大的讓最小的做一件事,必須完成;第二的問第三一個問題,必須回答。”
洛小緹總是第一個響應他,她伸出手說:“好。我先抽。”說著,她就抽出一張,翻過來竟是梅花4。
她嘆氣:“哎呀,我完了。”
謝欣語隨手翻開第一張,就是紅桃Q。
藍桉轉頭看向我:“你。”
我猶豫了一下,在中間抽出一張,一翻過來,洛小緹就樂了,因為我抽的竟是方片3。
藍桉淡笑着轉頭,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牌的上方緩緩移動着。我默默祈禱着千萬不要大過Q。可是,他抽出的卻是一張黑桃A。
我的心臟一瞬懸空了,不知道喜怒無常的藍桉,會讓我做什麼?
謝欣語喝了一口啤酒,說:“小緹,今天是單身的日子,所以我要問不好聽的了。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發現藍桉愛上我了,你會怎麼辦?”
“殺了你!”洛小緹脫口而出。
謝欣語不以為意地笑了,說:“別忘了遊戲的條件,要說真話,不是氣話。”
“我……”洛小緹瞥了一眼藍桉,黯然地說,“不知道,也許,我會離開吧。”
謝欣語卻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她是若有所指吧,可我沒心思細想。因為藍桉已經轉向我,用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
我問:“你準備要我做什麼?”
“吻我。”
“什麼?!”
我和洛小緹不約而同地叫出來。
“吻我。”藍桉簡單平靜地說。
“不行!”洛小緹尖叫了,“蘇一,你要是敢……”
藍桉還沒等小緹說完,就反手捏住了她的兩腮。洛小緹合不上嘴巴,後面只剩一段囫圇不清的叫嚷。
藍桉卻依然悠閑地看着我說:“既然玩,就要遵守規則。”
我僵直地坐着,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卓濤趕來了,帶着一身酒氣。我看見他,像見到救星似的跑過去,緊緊地抱了抱他。我說不出為什麼,大概是想以行動證明,我是個有男朋友的人吧。
卓濤說:“怎麼了?”
我輕聲說:“帶我走,去哪兒都行。”
“有人欺負你了?”
我搖了搖頭。
卓濤看了眼沙發上的藍桉,他已經放開捏住洛小緹的手。
卓濤察覺出了氣氛的異樣,他對藍桉說:“我是打不過你,但是你要欺負小一,我拚死也不會放過你。”
藍桉卻微笑着攤了攤雙手,彷彿在說什麼也沒發生。
卓濤緊摟着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我連句再見都忘了說。
我猜不出藍桉是什麼心態,他為什麼要當著小緹的面,提這麼過分的要求。他對我若即若離、忽熱忽冷的態度,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判斷能力。
卓濤問:“藍桉怎麼來了?不是說就你們三個嗎?再說了,這麼晚,三個女生跑到酒吧來,不危險嗎?”
我敷衍地說:“卓濤,你每次都要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嗎?”
卓濤嘿嘿地笑了,他說:“我是關心你嘛。”
初冬的夜晚,天空格外晴朗,月光清冽如水。卓濤找了一輛出租車,送我回學校。這個時間,肯定是回不了宿舍。我們去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的自助燒烤店。這裏是半夜出遊同學的據點,通常一爐炭火吃到天亮,再混進學校。
卓濤給我烤着肉串,說:“不是我小氣啊,我總覺得藍桉對你不一般。”
“怎麼不一般了?”
“說不上來,直覺。”
我“噗”地笑了。因為“直覺”這個詞從卓濤嘴裏蹦出來,怎麼聽都有一點兒搞笑。
“別笑啊,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我覺得你對藍桉才不一般呢,一見面就和人家鬥狠,不見面又三句話不離他。”
“喂,我提他還不是因為你。你以為我喜歡和他斗,他那種不要命的人,我躲還躲不及呢。可我要是不應戰,你還不小瞧了我嗎?”
“你厲害行了吧。你是天下第一。”我挽住卓濤的胳膊,把頭枕在他肩頭,浮躁的心情,也就漸漸平復了。
我發現,只要遠離藍桉,我就會變回正常的蘇一,和傻乎乎的卓濤,相親相愛。其實像藍桉這樣的風雲人物,就該屬於洛小緹,他們才是驚心動魄的一對。
我說:“別提藍桉了,說點兒別的吧。”
“好啊。”卓濤當然也不會喜歡這個話題,“那最近你和葉繁怎麼樣了?”
“你說能怎麼樣啊?”我黑着臉說,“你就不會說點兒讓我開心的事嗎?”
“啪”的一聲,卓濤自己打了一下嘴巴:“就是就是,這不是專門給我老婆添堵嘛。我給你講講我們學校的事吧。”
於是,在之後的三個小時裏,卓濤一直滔滔不絕地講他們學校的趣事。他說自己是班裏很被人羨慕的人物,因為汽修技校里,女生幾乎就是個傳說。能有女朋友,就是件很拽的事。他還說自己一塌糊塗的文化課,到了那邊成了尖子生了,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也有成為好學生的一天……我聽得津津有味,然後跟着傻樂。卓濤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用他直白到傻了吧唧的性格,簡化你複雜的心。跟他在一起,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根本不用隱藏什麼。
這天燒烤店裏沒什麼顧客,當門外蒙蒙亮起的時候,才進來兩個凍得發抖的人——謝欣語和洛小緹。
洛小緹一看見我就說:“哈,我就知道在這裏能碰到你。”
不知我走了之後,他們玩了什麼。洛小緹剛才在酒吧,好像要與我拚命的勁頭全然不在了。
卓濤像完成任務似的說:“那……我就走了,要不然我也要被舍監抓了。”
我看了看錶,竟清晨五點多了。我說:“那你快點兒回去吧。”
洛小緹等卓濤走出店外,捧着熱茶問我:“他找你幹什麼啊?光棍節見面,多不吉利。”
我白了她一眼:“少烏鴉嘴吧。你不也和藍桉見面了嗎?對了,他哪兒去了?”
“人家是跑酷高手,能直接爬回窗戶的好吧。”洛小緹嘻嘻笑着,“你走得太早了,後來大家都玩瘋了。”
謝欣語坐在一旁,默默地不說話,看起來好像很低落。我給洛小緹使了眼色,洛小緹立刻心領神會,不再說男朋友的事了。
洛小緹說:“對不起啊。欣語,說好咱們自己玩的,沒想到他們都來了。你生氣了?”
謝欣語卻搖了搖頭:“我哪有那麼小氣。我……是有點兒事想和你們說。”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疑惑地問:“什麼事啊?”
“我……要轉學了。”
Memory48:自己最愛的公主
有關轉學的事,謝欣語早就準備好了。新學校沒有宿舍,於是她在校外租了一幢房子。那是一幢私人蓋的、有小院子的二層小樓,乾淨、寬敞。我和洛小緹沒勸她留下,因為我們都清楚,她是不想終日活在唐葉繁的陰影下。
謝欣語是周日搬走的,沒告訴我和洛小緹。
我們周一回到宿舍時,發現各自的床上,放着只木盒。而她空空的書桌上放着一封寫着我和小緹名字的信。
我拆開信封,默默看着。
小一,小緹,我是個害怕分別的人。所以,我悄悄地走了。你們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可也正是因為最親密,有些話,我當著你們的面沒有辦法說。我總是怕會刺傷你們中的一個。但是,人不能永遠自欺欺人對不對?就像我對唐葉繁,我可以容忍他不是個好人,但我不能容忍,他對我感情的偏離。
那麼你們兩個,是不是也應該看清自己呢?
你們一個用非常愛,來掩飾自己的另有所愛;一個靠用力愛,來掩蓋自己無望的愛情。
你們不覺得自己很傻嗎?
青春那麼短,為什麼要和自己作對?為什麼要拗着自己真實的心意,去堅持沒有結果的東西?
我追求過,擁有過,失敗了,我不遺憾。
而你們呢?一個永遠不曾追求,一個永遠不曾擁有。你們這樣傻下去,究竟為什麼?
還記得我們在防空洞裏發過的誓言嗎?
不論我們將來愛上誰,不愛誰,不論我們將來是現在的自己,還是新的自己,我們都是永遠不變的朋友。
放下信的時候,我和洛小緹都沉默了。因為我們恍然發覺,謝欣語早在那一天,就預知了今天的結局。我就是那個用非常愛來掩飾另有所愛的人吧,而小緹用力愛着我的“另有所愛”。
清晨的日光,瀰漫在宿舍的空氣里,像微亮的薄霧。我走到床前,打開了那隻木盒子,裏面竟是謝欣語最至愛的SD娃娃。原來,她一直把它們帶在身邊。
小緹的那個,是穿着黑裙的朋克公主。而我的,就是童年時最愛的那個穿藍色晚禮服的少女。
我珍惜地把它捧出來,看見盒底寫着一行小字:即便全世界不愛我們,我們也不要忘了,要做自己心中最愛的公主。
忽然,我眼淚就涌了出來。
洛小緹走過來,抱住我,一起無聲地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