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有春知處(1)

第43章 只有春知處(1)

第43章只有春知處(1)

我心火更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能當著我的面說?

陳希東守在一旁賠笑,想着法兒轉移我的注意力,可我一等到流霞回來,便讓她帶着我回去休息。

剛剛爬上床,流霞便小聲傳喚皇上駕到。

閉上眼,側過身子面向牆壁。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床前。

“清兒”他好笑地叫着。

繼續無視,將被子拉上來,遮住半張臉。鼻子被捂着,呼吸不暢。憋得臉都紅了,還是阿玉先投降。

他爬上來扯我的被子,然後連被帶人一把摟進懷裏,臉蹭着我的額頭,他的胸口傳來低沉的笑聲,我伸手去推,卻無法撼動分毫。

“生氣啦?”他低聲問我,“你別擔心。國師說你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而且臉上的疤痕也可以消除。”

“真的?”知曉容貌不會有損,我馬上忘記剛才的事。

他無奈地點點頭,手抱着我,“自然是真的。”頓了頓,接着道:“再過幾日,你就會成為我楊子玉的妻子,我們一生一世在一起。你開心么?”

“嗯”我愣愣回出一個字。

“在想些什麼?”他有些不滿地勒緊我的腰。

急忙搖頭否認,一臉討好地憑着感覺湊上去在他臉上“啵”地一聲,然後咂咂嘴,縮在他懷裏閉眼。他身子僵住,漸漸發燙起來。

“清兒”他又叫了一聲,嗓子低沉。

“嗯”我不耐煩地哼出一聲,“我困了”帶着濃濃的鼻音,甚至連眼都不睜。

過了許久,他無奈一笑,摟着我睡去。

聽得宮人說御花園裏池塘中的荷花都開了,我來了興緻,讓流霞陪着我去瞧瞧。在池中涼亭坐了一會兒,又覺得口乾舌燥,流霞急忙去端冰鎮的水果。

她走了不多時,身旁傳來一陣壓迫感。我支着腦袋倚在護欄上,甚至頭也不回。“你來啦。”

“你知道我會來?”男子難掩輕微詫異,在我身邊坐下。

微微一笑:“那日夜深出現在我床邊之人不就是你么,憑你的醫術,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所以你定會來找我問個究竟。”

他輕笑:“我從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福至心靈,又打趣他:“但我也知道,我是不一樣的。”

本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誰知他竟沉默了。

頓時有些局促,連忙岔開:“話說你幫我看病,結果究竟是什麼啊?我沒什麼大事吧?”

“刀上的毒並不算厲害,可是與桃花散的殘毒融合,產生了一種新的毒性。這也就是你的眼睛為什麼會看不見的原因了。”

“太醫倒不曾提過桃花散殘毒之事,”冷笑一聲,“想必他們也知道這是皇室密毒。”稍稍停頓,“那眼睛會好么?”

他卻沉默。

心霎時提起來,面上卻仍不肯泄露分毫,無所謂笑道:“其實看不見也是一件好事,許多我不想面對的東西就全部可以忽視。”

凌蕪把手伸到我的眼睛前,感受到壓力下意識閉上眼。他的掌心輕輕覆蓋上來,微微的涼意讓眼睛舒服了許多。

“我亦沒有把握,只能看天意了。”他聲音里有些歉意,音調微微提起:“至於臉上的傷…”

笑着搖頭:“我洗面時經常碰到臉上的傷疤,糾結成一團,自己都覺得可怖。只是轉念一想,又覺着容貌不再也是幸事。”

他嘆了口氣:“楊子玉對現在的你依然是如珠如寶,若照我說,你不若一生留在他身邊,也省去半世漂泊。”

笑而不答。

從我醒來裝作忘記一切的時候起,我就不再抗拒阿玉。對着容貌盡毀、雙目失明的我,他如果能夠繼續愛下去,那麼陪着他一生一世,對我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我終究欠了一個人。

幽幽嘆氣,只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姑娘、國師大人”流霞請了安,退到一側。

凌蕪站起身,“不妨礙夫人賞荷,凌蕪先告退了。”

我亦是微笑:“大人好走。”

直到凌蕪消失在御花園,流霞才扭捏捏捏地問我:“姑娘,你與國師大人方才在說些什麼啊?”

凌蕪容貌不凡,對於這些身處深宮的小女子來說,自然是極易有好感的。再加上…流霞身上,還肩負着看顧我的使命呢。

不由冷笑,就算我裝作忘記一切,阿玉始終沒有辦法對我完全放心。

“國師大人跟我說流霞是個大美人!”我大聲笑道,立刻惹來流霞的嗔怒。聽着她嬌羞的聲音,心裏卻一點點沉下來。

心緒飄遠,不知不覺又想起昨夜的男子。他站在風中,想必還是一樣的溫潤如玉。我的陌生,也不知會不會讓他傷心。

“姑娘”流霞忽然開口,語氣中已無先前的女兒心性。“剛才奴婢路過棲鳳殿,聽見裏邊吵吵嚷嚷的。”

棲鳳殿?

蹙起眉,“可是太后出什麼事了?你快扶我去瞧瞧。”

流霞應一聲,急忙上前扶我起來,一路往棲鳳殿而去。

此時已聽不到任何吵嚷聲,倒是有守在殿門前的男子上前說:“姑娘,皇上、太后都在殿內,您不如過會兒再來請安。”卻是陳希東。

我蹙眉:“出什麼事了么?”就連阿玉都來了,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陳希東笑道:“姑娘多想了。”只是聲音里有着許多隱瞞。

我向來也不是愛好都管閑事之人,既然不讓我進,那不去便是。正欲轉身離開,卻又聽見一聲尖利的太監聲,似乎很是急迫:“陳大人,鉞世子來了。”

成鉞?下意識停住腳步。

“陳大人,到底怎麼樣了?”鉞少尚未走進就已忍不住出聲詢問。

陳希東引着他一路走遠,“李大人…”

李大人?李蕭意?

莫是他出事了?

“姑娘,怎麼了?”流霞疑惑地問。

定了定心神,無邪笑道:“沒,就是方才好像扭到腳了。”垮下臉,“我走不動了。”

流霞無奈地笑,隨即找人抬來轎子,將我送回居住的院子。

進到卧房,讓流霞奉茶,狀似不經意般道:“流霞,我剛才聽到陳大人好像提到皇後娘娘,話說我進宮那麼久,從未見過她,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流霞語塞,半晌乾笑道:“奴婢也不清楚。”

“哦”,閑閑回一聲,隨即挑起眉,一臉神秘地對她說:“不如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皇後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見她一時不回答,想必是為難,於是再加上幾句:“等我封了妃,到時候那皇后肯定會處處為難我。倒不如趁現在多掌握些她的消息,真到了以後,我也不至於被她壓制。”

元華毀容我之事流霞應當不會忘記。現下果然,她聽我掰出這麼一個借口,深覺有理,馬上一溜煙小跑而去。我耐着性子等待迴音。

不過多時,流霞滿臉是笑地回來。

“姑娘,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多大的事!”她語帶驚嘆。

我心中更急,追問道:“什麼事啊?”

她湊上前,小聲道:“聽說皇後娘娘被大燁使臣冒犯了!”

冒犯一國之母,這必定是要引起兩國戰爭的。是誰那麼不知好歹?

“是誰?!”心中想着嘴上不由問出來。

這次流霞倒是有些猶豫了,支吾半晌,才模模糊糊地說:“好像是個叫李…什麼意的,聽說是大燁兵部尚書之子,前些日子剿匪有功,封了禮部侍郎。”

猶如驚雷而下——果然是他。沒想到他已開始入仕,而且還隨着鉞少出使青澤。那日宴會後他來與我說話,我裝作不認識他,本意是不願他為我以身犯險。可沒想到現在,他卻是自己惹禍上身。

只是元華自從擄走我后,就被阿玉關在寢宮禁足。她又是如何與李蕭意見面,並且產生“冒犯”?

心中疑惑愈甚,不願呆在這裏死等消息,乾脆讓流霞去端一盅湯,放在食盒裏提着,兩人晃到棲鳳宮。

陳希東並不在,守着的是禁衛軍。

流霞上前與其交涉兩句,宮中眾人皆知我深得皇寵,楊子玉待我如心頭肉,哪怕我做了再任性的事,他都是一笑了之,更何況現在只是要進個棲鳳殿。

流霞回來,輕聲對我說:“可以了。”

我點點頭,扶住她的手進到大殿。一陣女子的哭訴聲縈繞耳邊。

不由冷笑,還當真是一個凄凄慘慘戚戚。

“你怎麼來了?”阿玉疑惑地聲音響起,他快步走過來攬住我,流霞識時放開。

我仰着臉,隔着面紗依舊笑得燦爛:“我聽陳大人說你連早膳都沒吃,怕你餓了,所以帶東西來給你吃啊!”語帶嬌嗔,卻不顯甜膩。

他自然是開心的。

拉着我坐下,低聲道:“你先做着,等我處理完事情再來吃可好?”說完不等我回答就離開。

嘴角僵着笑,清晰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凝聚在我身上。其中有炙熱的,亦有冷如寒劍。

“陛下,鉞深信李大人絕不會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還請陛下查清真相。”鉞少的聲音再空蕩的大殿中迴響,他到這個時候還能保持冷靜,不似以前弔兒郎當的模樣。

“你鉞世子是說本宮說謊了?!”元華的聲音極為尖利,此刻又是情緒激動,一時竟震得我耳膜生疼。

“鉞不敢,只是覺得此事應當等李大人醒過來再行決議。”他依舊不慌不亂。

醒過來?那就是說李蕭意此刻是昏睡着?

阿玉略一沉吟,道:“鉞世子說的也是。”轉向元華:“愛妃莫急,等李大人醒來,朕必為你討一個公道。”這話倒是幫了鉞少大忙。

誰料元華卻連阿玉的面子也不給,哭哭啼啼道:“既然陛下不相信臣妾,臣妾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倒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大殿上!”說完就是一陣驚呼聲,隨即此起彼伏的慌亂。

等到吵鬧平息,卻是太后的嘆息伴隨這元華的抽泣:“你這又是何苦,即是大燁使臣不對,哪怕有損兩國邦交,皇上與哀家都必不會教你委屈。”又是嘆氣,轉向楊子玉,話語是不容置疑的威嚴:“皇兒,哀家相信皇后不會是說謊的。你現在就把這大逆不道的賊子關入死牢,然後修書交與建安帝。”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疲倦:“都退了吧,哀家累了。”

之後一陣衣料摩挲,大殿又沉默下來。

“來人”,楊子玉下令,禁衛軍沖入大殿。

之後的事都是按照太后的旨意。

保持着微笑,因為元華哭得實在凄慘,阿玉只得送她回宮。流霞上來扶我出棲鳳殿,走到一半,忽然摸到自己腰上的玉環不見了,忙命流霞去找。

身後有人跟上,他帶着淡淡笑意:“沒想到你還活着。”

我亦是挑眉:“難道鉞少希望清兒死么?”

他不理會,自顧自說著自己的:“鈺哥帶着冷香走了之後,當天夜裏就折回去找你,可是翻遍皇宮上下,連個人影都沒見着。最後驚動侍衛,中了一箭。”

他說得平淡,我聽着卻是翻江倒海,可只能睜着一雙無用的眼,笑得風平浪靜:“是么?”

“你不信?”他詫異,“清兒,你從來都不會懷疑鈺哥的。”

我點點頭,笑道:“以前的清兒確實不會懷疑世子爺,可是現在的清兒已無法再相信別人。”我曾把信任給了成鈺,可成鈺回報我的卻是用我交換他愛的女子。就算他曾回去找我那又怎樣,已經給出的傷害,豈會如此輕易就能遺忘?

鉞少想必不能體會我的心情,語氣不由帶了埋怨:“箭上有毒,鈺哥好不容易逃回去,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怡親王知道冷香被擄,鈺哥受傷,當即請命攻打暮雲。可是因為青澤幫忙,久攻不下,聖上不願再浪費兵力,禍害百姓,所以命我與李蕭意前來談和。”

“鈺哥以為你出了事,內疚不已,甚至到現在都還有些萎靡不振。卻沒想到,”他別過眼,“你還好好活着,並且過得不錯。”

“不錯?!”不由提高聲調,笑着望向他的方向,一字一句:“鉞少,現在應是柳絮紛飛,百荷盛開的美景吧,可是我卻一分美好也看不到。鉞少瞧瞧我的眼睛,我過得很好么?”

伸手撫上面紗,輕輕一扯,側過右臉對着他:“鉞少瞧瞧我的臉,清兒是否過得很好?”

“你…”他說不出話。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將面紗重新罩上,只有一句話落出。

“你放心,我必會救出李蕭意。”

阿玉來時我正假寐,他以為我睡着,自是讓流霞退下,自己坐於床邊瞧我的臉。

我知他心中一直覺得歉疚,畢竟若不是他,若不是元華,我絕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平日裏他對我百般寵愛,除了喜歡我之外,還含了一分補償。

“陛下”,門外傳來流霞的聲音,刻意壓低,生怕驚醒我。“國師大人來了。”

凌蕪?他怎麼晚了為何還在宮內?

楊子玉稍一躊躇,起身出門。門外有細碎的交談聲,他們竟就在外間談了起來。

往常不論阿玉如何喜歡留在這裏,但公事私事他向來分得清楚,從來不曾在我院裏談論國事。心中疑惑,下意識屏住呼吸,在夜深人靜的環境下,儘管他們說得很低,但還是能夠聽清楚。

“自然是要殺的。”楊子玉道一句,語意堅決:“有了這個理由,我們對大燁出兵就是名正言順,絕對不可放過。”

“我素日聽聞過李蕭意,以他的為人,他絕不可能承認。”凌蕪擔憂道。“若是他態度強硬,到時只憑皇后的一番話,只怕難以服眾。”

沉默半晌。

“那就先殺了他。”楊子玉冷漠地吐出這句話,“對外說是畏罪自盡,又有誰敢說閑話。”

“可是,”凌蕪仍在猶豫,“他與清兒似乎相熟,你不怕清兒傷心?”

李蕭意曾與我一同到千聖雪山,而且他當日推出星辰代我為冷香換血,凌蕪自然能夠猜到我們之間有些什麼。

阿玉的聲音變得不再那麼寒冷:“清兒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事,”微微停頓,“區區一個李蕭意,她想必也不曾放在心上。”

後來的話都無關緊要,我只望着眼前的黑暗,四肢變得冰冷。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局,就連元華那樣剛烈任性的女子,也願意為了國家承受名節上的侮辱。

青澤、暮雲根本沒有停戰的意思,卻願意接受和談。到時天下盡知大燁無德無行,得寸進尺,該誅。

所以一定不能讓李蕭意坐實這個罪名,可是三日之內,我又該如何救出他?

一夜未眠,第二日難免萎靡。

流霞為我更衣時鄭重提示皇后禁足令已撤,從現在開始,盡量避免出門。

我甚至沒有心情再去裝傻,只在心中冷笑——立了大功,修得的正果便是重獲自由。

以元華的脾氣,若是再遇到我,不知會對我做出什麼事來。她是那麼心高氣傲的女子,與楊子玉成婚不久,阿玉竟然就要納妃,她不能承受,自然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我身上。

如果我不是處在這樣與她對立的方向,或許她還不會這麼對我。

如果…

心思一轉,不禁笑起來。

午間借口要睡午覺,把下人都支出去。憑藉著記憶,摸索着出了院子,一直往皇后寢宮而去。

路上碰到宮女,自然要她們幫一把手,可即便是如此,也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走到。

命人通報,不一會兒,當初綁着我去的那個小丫鬟出來見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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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丫鬟不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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