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擴大
片刻不到,伍萊便看到了荷拉的‘新貨’,一共才四名奴隸,兩男一女加一個約莫兩歲左右的小男孩。
伍萊蹙了蹙眉,問道:“荷拉,這就是你手頭上的全部了?”
“是啊伍萊少爺,我可比其他的奴隸販子更有眼力,自然是只選好的販了。”荷拉笑盈盈的剛說完,轉身,變臉,手裏的鞭子便虛張聲勢的揮向了四名奴隸,嘴裏還惡聲惡氣的罵道,“起來!你們這幾個懶鬼!沒看見伍萊少爺來了嘛,快,你,還有你,給伍萊少爺看看你倆的肌肉,還有你,丟開你的小野種站起來,讓伍萊少爺看看你的牙整不整齊,對,張開嘴,再扭一扭,告訴伍萊少爺你的腰是最有力的,快點!要不我就要用鞭子抽你們了!”
“行了,荷拉。”伍萊的目光從三名成年奴隸身上再次掃過,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一臉驚恐的摟着女奴小腿瑟瑟發抖的那名小奴隸身上,在瞥見小奴隸那瘦小的身體和單薄襤褸的衣衫時,伍萊的心驟然緊了一下,鼻子忽然有些發酸起來。
荷拉見伍萊注視着小奴隸,便諂笑着介紹道:“這個小野種是她的兒子,若是伍萊少爺喜歡,無論你買下哪一名奴隸,我都把他送給你。”
“不,這不行!”那名長相還不錯的女奴隸大聲的反對道,同時蹲下身來抱住了小奴隸。
“這可由不得你!”荷拉瞪了女奴隸一眼,“你就是一個奴隸,你的生死都掌握在像伍萊少爺這樣的貴族手中,你的小野種也一樣。”
“荷拉。”伍萊又蹙了蹙眉,“告訴我他們的價格。”
“太好了,伍萊少爺。”荷拉立刻變得歡悅起來,把手裏的鞭子往懷裏一揣,順手拉過那名看上去至多十六歲的少年奴隸。
“他很聰明,會做麵包,會幹農活,還會認一些簡單的字,價格嘛,很便宜,八十枚銀幣。”荷拉的手指移向了另外一名男奴隸,“伍萊少爺請看他身上的肌肉,他才二十歲,健康有力,性格溫順得就像小貓一樣,他能舉起三百磅重的石頭,也能背着兩斛麥子走很遠的山路,他的價格也是九十五枚銀幣,至於這名女奴隸,她的價格便要高那麼一點點了,她年輕漂亮,即便生了一個小野種,她的小腹、腰肢、大腿依然狂野的不像話,她會做所有的家務,會縫製衣服,晚上還能替你暖床,所以她的價格是一百八十枚銀幣,這個價格其實不貴的伍萊少爺,你看,她的兒子已經三歲了,買了她,她兒子免費歸你,伍萊少爺你只需要施捨一點吃不完的麵包麵餅把他養上個三四年,他就可以給你幹活了,伍萊少爺,你覺得價格怎麼樣?”
“荷拉,你還真是能說會道,三個一無是處的奴隸都能被你說成這樣,別想糊弄我,我不是說了嘛,我就是隨便逛逛。”伍萊說完后哈哈一笑,轉身作勢要走。
“伍萊少爺,伍萊少爺。”荷拉連忙攔住了伍萊的去路,“伍萊少爺你就行行好吧,你看再過些日子就是新年了,這幾個奴隸也是我今年最後一趟買賣了,這天寒地凍的,你就好歹買一個嘛。”
“你這個價格貴得我沒法買。”伍萊作勢邁步。
“那請伍萊少爺試着出個價吧,我是非常渴望能夠再為伍萊少爺出力的。”荷拉點頭哈腰的說道,惹得一旁看熱鬧的奴隸販子一通鬨笑。
“四枚金幣,只能這麼多了。”伍萊很認真的說道,他可不打算讓荷拉賺得太多,四枚金幣等於二百四十枚銀幣,再恰當不過。
荷拉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伍萊少爺你還真是行家,這個價格恰好是我買下他們時出的價碼,你看我也養活他們好些天了,又千里迢迢的販來,伍萊少爺你多少再賞一點吧。”口裏雖是這麼說,他的心裏卻在竊喜,這三名奴隸他賣的格外便宜,伍萊開的價已經讓他賺了不少了,之所以開口再央求點,一來是掩飾自己的“進貨”價碼,二來也是想待會兒賣個人情給伍萊。
伍萊堅定的搖了搖頭,一轉身,換了個方向邁步。
“就聽你的,伍萊少爺,四枚金幣你全部拿走。”荷拉連忙攔住了伍萊,“誰讓我覺得伍萊少爺特別親近呢,以後你可得多關照呀。”
“這還差不多。”伍萊微笑的掏出了錢袋子,心裏卻是暗嘆道,看這樣子,價碼還真是出高了。
“謝謝伍萊少爺。”荷拉一邊接過金幣一邊笑着說道,“你運氣真好,他們四個都還沒有奴隸印記的,你大可以在他們的身上烙上你的家族徽記,這樣無論他們逃到哪裏,安民官都會替你送回來的。”
“夠了,就先這樣吧,記住了荷拉,我今天原本不打算購買奴隸的。”伍萊說罷,推開荷拉走到了四名奴隸面前,問道,“你們有名字嗎?”
“我叫雷罡。”壯碩男奴隸答道。
“我叫亞努斯。”少年奴隸怯生生的回答道。
“尊敬的主人,我叫希波,我兒子他叫希埃。”女奴隸躬身答道。
伍萊點了點頭,掃了雷罡和亞努斯一眼,轉身對荷拉說道:“荷拉,替我賞給他們倆幾鞭子。”
“很願意為你效勞,伍萊少爺。”荷拉樂呵呵的一哈腰,手中的皮鞭便已帶着尖銳的呼嘯聲卷向了雷罡和亞努斯,希波連忙抱着希埃躲到了一旁。
“知道為什麼你倆會被揍嗎?因為你們居然敢不稱呼伍萊少爺為主人!”荷拉的鞭子狠狠的落在了兩名奴隸身上。
還算溫順。伍萊留意完兩名奴隸挨鞭子時的反應時,在心裏這麼評價道,隨即,他喝止了荷拉的繼續,在這個世界裏呆的這十幾年早已讓他接受並且適應了奴隸時代的階級秩序,更何況,要想實現自己的目標,手底下的人還非得聽話才行,這是個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
離開奴隸市場后,伍萊領着四名奴隸逛了幾家商鋪,購買了一些粗布、皮料和幾大卷浸過油的麻線,又買了些奶酪,直到把自己錢袋子裏所剩不多的銀幣全部花光后,這才向磨坊走去。
“我其實不想買下你們的。”伍萊一邊走一邊對四名奴隸說道,“但我既然買下了你們,那麼我就有權對你們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否則便會受到處罰,但如果你們的工作讓我滿意,我也絕不介意對你們慷慨……”
三名成年奴隸認真的聽着,一邊聽一邊點頭,被希波抱在懷裏的希埃則已經睡著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后,正在磨坊前柵欄里忙乎的涅普頓驚訝的抬起了頭。
“用不着這副表情的老涅普頓。”伍萊笑着說道,“你不是一直都說忙不過來嘛,喏,我剛買了幾個,這個叫雷罡,這個叫亞努斯,他們都是來幫你的,她叫希波,她懷裏的是她兒子希埃,她倆以後就負責家務了,還有,你得提醒凱撒注意一點,以後在白石樓里,可不能再赤條條的走來走去了。”
“好的主人。”涅普頓笑呵呵的點完頭,又衝著雷罡四人打量了幾眼,臉一板,聲音足足提高了一倍,“雷罡,亞努斯,你倆還愣着幹什麼?主人買下你們難道是為了糟蹋糧食嗎?”
雷罡和亞努斯連忙放下身上背着的布匹等物品跑了上去幫着搬運麵粉袋子,伍萊笑眯眯的衝著涅普頓點了點頭,在涼棚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指着地上的布匹、毛料對跟上來的希波說道:“希波,這些就是你必須儘快完成的工作,給你和希埃、涅普頓、凱撒、雷罡以及亞努斯每人做帶毛領的夾襖,特別是希埃,你可以給他多做一套,聽明白了嗎?”
聽罷,希波的心裏旋即一暖,忽然覺得伍萊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在雷罡和亞努斯挨荷拉的皮鞭時,她對伍萊的觀感可不是這樣的。
“把東西收拾收拾吧。”伍萊掃了一眼希波的腳,在原本應該是穿鞋子的地方,幾根粗麻線將兩塊粗糙的舊皮子綁在了那兒,在沒被皮子裹住的部分,露出了暗紅到甚至有些發紫的皮膚。
“唉……”伍萊嘆了口氣。
白石樓里多出了雷罡、亞努斯和希波后,涅普頓就不用像以前那麼忙了。希波包攬了洗衣做飯以及打掃房子的活,她在這些方面無疑要比涅普頓麻利多了,忙完家務活后,她便帶着希埃坐在壁爐前縫製夾襖,她的針線活又快又好,再加上奴隸穿的夾襖也確實沒有什麼複雜的結構,所以沒過幾天,白石樓里的奴隸們便都穿上了新衣衫。
亞努斯成為了涅普頓操作石磨的幫手,因為涅普頓覺得雷罡是個干力氣活的好料子,操作石磨自然讓腦子更好使的亞努斯來更合適,所以雷罡便與凱撒成了搭檔,這兩個不懂偷懶耍滑的主一經組合后,竟是把磨坊的生產效率又提高了一成半,也算是給伍萊送上了一份意外驚喜。
距離新年還有四天時,高更來到了磨坊,然後把一個徽記銅烙交給了伍萊:“伍萊少爺,龐貝祭司讓我轉達對你的謝意。”
伍萊點了點頭,接過這個來自執政官安東尼與神廟的雙重批准,並象徵著自己奴隸主貴族身份的徽記銅烙,當感受到掌心傳來的那一份沉甸甸時,他忽然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也就算是正式加入剝削階級了吧。”他用一種高更無法聽懂的語言說道。
是夜,伍萊端坐在壁爐前,面色凝重。涅普頓蹲在壁爐旁,注視着那枚在火焰中越來越紅的徽記銅烙,在他身後不遠處,雷罡、亞努斯和抱着希埃的希波並肩站成了一排,目光不斷在徽記銅烙和伍萊的臉之間轉換,希埃或許感到了氣氛的不對,苦着臉癟着嘴眼淚汪汪的窩在希波懷裏,卻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一小會兒后,涅普頓拿起了放在壁爐邊的銅火鉗。
“主人。”涅普頓輕聲喊道。
伍萊的心顫抖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徽記銅烙,是啊,它已經燒紅到了合用的程度。
伍萊的目光移向了雷罡,雷罡連忙挺了挺胸膛。
伍萊的目光又移向了亞努斯,亞努斯下意識的往後搖晃了一下,旋即,咬着嘴唇挺起了胸膛。
緊接着,伍萊從希波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份平靜、坦然,不過當伍萊的視線飛快掃過希埃時,他微微蹙了蹙眉。
清了清嗓子后,伍萊開了口:“在奴隸身上烙下徽記,是一個傳統,為的,是彰顯主人的權利,這過程,無疑是非常痛苦的……”
亞努斯低下了頭,雷罡的眼眸里也掠過了一絲慌張。
“這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所有的貴族都在這麼做着,現在,我想問問你們,你們願意接受這個烙印嗎?”伍萊再次看向了三人。
雷罡和希波同時點頭,雖然進入白石樓的時間不算長,但他們已經能夠確定,這位還是個孩子的主人絕對要比其他的主子溫和多了,至少,他很體恤他們,給他們足夠的食物,給他們新衣衫、鞋子以及嶄新的、足夠禦寒的床鋪,甚至從不折磨或者欺負他們,唯一有些不太好接受的就是這位主子要求他們每天至少洗臉兩次、洗澡一次以及飯前便后要洗手。
亞努斯也點了頭,但伍萊看出了他的猶豫,也想明白了他為什麼會猶豫。
“很好,你們的肯定,讓我很滿意。”伍萊點了點頭,又看了一會壁爐里的火焰,忽然問道,“涅普頓,我能換一種方式嗎?”
涅普頓怔了怔,問道:“換?”
伍萊滯了好一會兒后也沒能想到這個世界上有“紋身”這個詞彙,只好衝著希波招了招手,待希波在他椅子旁蹲下身時,連比劃帶說了好一會兒,總算是讓希波弄明白了。
“我應該可以的,主人。”希波點頭說道。
伍萊長長的鬆了口氣,手一揮:“先散了吧,明晚再弄這個。”
第二天晚上,雷罡和亞努斯的右臂上多出了一個與徽記一模一樣的紋身,紅艷艷的,因為伍萊覺得紅色喜慶。雷罡和亞努斯無法理解為什麼紅色就是喜慶,但他們都鬆了口氣,因為希波用針束蘸着顏料在他們的皮膚上刺戳時帶來的痛楚與銅烙相比,那絕對是好過太多了。
希波自己無法將徽記刺在手臂上,在徵得伍萊的同意后,她把徽記刺在了右大腿的外側。
不知道怎麼回事,凱撒很是羨慕他們的徽記——小杯口大小,邊緣是神廟賜福的象形文句子,徽記中間,是一隻展翅中的鴿子,栩栩如生,也絕無僅有,因為這個徽記既承繼了格林多家族的鴿子家徽形象,又把格林多家族徽記中的雙鴿對立改成了單鴿展翅。
值得一提的是,在亞述領地里,鴿子同時代表了豐饒和掠奪,緣何如此,無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