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死之隔(4)
第70章生死之隔(4)
剛帶着無憂換好衣服出來的祁月便看到蕭清越從外面拖着一人進園子愣了愣,還沒看清是誰,無憂便先出聲了:“是連池叔叔。”
蕭清越拉着他進到屋裏,望了望眾人:“大夫和穩婆都在這裏了,你看着辦?”
連池望了望屋裏,取過自己的藥箱:“不要聚這麼多人,人蔘香料本就珍貴,她還沒吸多少,全讓人給吸了。”
話音一落,剛清越把空閑人等都往門外趕,拉着連池便進去:“小煙,連池來了。”
煙落面色蒼白,濕濕的頭髮粘在臉上脖子上,看起來狼狽之極,只是望了望連池,說話都沒什麼力氣。
“小師妹,你現在想吃什麼?”連池一邊把脈一邊問道。
煙落搖了搖頭,現在這時候她哪還有心想着要吃什麼?
“參湯雖然補氣,但這只是應急之法,這孩子近幾個時辰還不會生,你得吃點東西保持體力。”連池望着她認真說道。
她虛弱地點了點頭,蕭清越趕緊朝外面的人道:“快準備些吃的來。”
“別太油,我藥箱裏放了張字條,是我近日研究的葯膳,照那上面的做了吧!”連池望了望放在桌上的藥箱對蕭清越道。
蕭清越趕緊從藥箱裏將東西找出來:“連池,你真是救星。”
連池笑了笑,望向煙落道:“小師妹,現在盡量調整呼吸,我會給你施針,讓你先睡兩個時辰…”
“睡著了,如果孩子有異動,很容易出危險!”邊上的一名大夫出聲勸道。
“她一直這樣,只怕孩子還沒出生,就把人累死了。”連池沉聲說道,說話間拿出銀針道“這是師傅之前研製的沾了制殊麻藥的銀針,不會對孩子有害,我給你扎了,你先睡一會。”
煙落點了點頭,如今也只有這樣了。
“不是說陣痛是感知孩子的情況,要是用了麻藥,感覺不到,會不會出問題?”蕭清越忍不住地問道。
“這銀針只是暫時的壓制她的筋脈,讓她感覺不到疼痛,只要一收針就會好了,我會一直坐在這裏把脈,孩子有變化就立即收針,現在讓她休息是最重要的。”連池沉聲說道。
“這樣好。”蕭清越點了點頭“你快施針吧。”
“留下一個人把香爐搬近來,將參香拿扇子扇向床上的方向,讓她好多吸點,對身體好些。”連池一邊施針一邊說道“這參香是雪參配和多種藥材製成的,珍貴無比,放在這裏放旁人吸了也沒用。”
“我留在這裏。”燕初雲說話間趕緊將香爐搬到床邊,朝蕭清越道。
“其它人都出去吧,別在外面鬧出動靜就行。”連池扎完針,床上陣痛了一晚上的人慢慢睡去。
蕭清越聞言擺了擺手,讓其它人都出去:“那我們就在外面,有事你出聲。”
“好。”連池點了點頭,又朝初雲道:“你拿盆溫水來給她擦擦汗吧。”
燕初雲沒有再出聲回話,以免打擾床上的人休息,起身到裏面的泉室端了水出來。
外室內,蕭清越長長鬆了口氣,由衷嘆道:“從來沒覺得連池這麼偉大,這個時候來中州,簡直是大救星。”
“裏面沒動靜了?”祁月聽到內室安靜得出奇,不由皺了眉頭。
“連池施針讓她睡兩個時辰再起來吃些東西,只靠那些些參湯吊著一口氣,怕是孩子一出生,大人就沒氣了。”蕭清越狠狠瞪了眼一邊的一群大夫。
祁月聞聲點了點頭:“看來倒是有些本事,這樣的話如果不出意外,能撐到皇上回來。”
“他回來頂個屁用,孩子又不是他生。”蕭清越氣憤地哼道。
祁月懶得再也她爭論,這女人用脾氣火爆,他可爭不過,望了望邊上的無憂道,朝一邊負責無憂病情調理的大夫道:“太子該喝葯了!”
無憂很聽話跟着大夫回房診治喝葯,喝完葯又跟着過來了,一句話也不說坐在那裏望着內室房門。
兩個時辰后,廚房做好了葯膳,便趕緊送回了房,連池讓她醒來用膳,臉上也漸漸恢復了血色,用了膳,連池確定胎兒沒有異動,便讓她繼續睡了。
外屋裏候着的人,忙得人仰馬翻,也都跟着在外面昏昏欲睡,松濤閣上下安靜得出奇。
日暮西沉,天色漸漸暗了,燕初雲點亮屋裏的燈火,繼續坐在床邊扇着香爐,參香的氣息瀰漫了整個房間,空然看到床邊暈開一片濕濕的,頓時一愣:“連池,你看,床上…”
連池頓時一個激靈,趕緊道:“羊水破了,快叫穩婆進來!”說話間趕緊將針收了。
燕初雲疾步衝到外室,急聲喚道:“孩子要生了,穩婆趕緊進去幫忙!”
突然而起的聲音,嚇得蕭清越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趕緊站起身催促着人進去幫忙,沉寂了幾個時辰的松濤閣又一次亂起來。
“孩子生了沒有?”低沉的男聲響起,蕭清越回頭一望,一身風塵僕僕的男人已經進了門。
“啊——”
修聿剛一進門,便聽到內室傳出壓仰不住的呼痛聲,聽得他頓時面色慘白,冷汗直冒,踉蹌着便往內室闖。
“皇上,你不能進去,不吉利!”大夫出聲道。
蕭清越想了想,也道:“我進去告訴她你回來了,在外面等着,讓她安心生產。”
修聿心裏又是焦急,又是擔憂,滿腦子都是數年前在冷宮看無憂出生的畫面,當年沒有救了她,這一次可千萬,千萬不能有事啊!
蕭清越快步進了房,到床邊:“小煙,楚修聿回來了,就站在門外呢!什麼都別想了,安心讓孩子出生,一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熱水,快!”穩婆在那裏叫道。
“參片!”連池也趕緊出聲道,一邊替她整着脈,一邊道“跟着我吸氣,吐氣,再吸氣…”
雖然強自鎮定,可是臉上也難掩的焦急之色。
修聿愣了愣地站在房門之外,看着一盆盆清水端進去,一盆盆鮮紅的血水端出來,面色越來越沉,越來越白,學身冷汗直冒,死死抓着房門。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三個時辰過去了…
夜色越來越沉,松濤閣內燈火通明,看到血水一盆盆端出,裏面呼痛的聲音越來越大,修聿慘白着一張臉,裏面每傳出一聲,他整個人都一陣顫抖,滿臉焦急與心疼。
早知道不該要這個孩子的,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糊塗,害得她受這樣的苦。
無憂也跟在他跟前,死死咬着唇,眼眶紅紅的。
祁月緊張地在園子裏不停地轉圈,轉完一圈到門口一望,沒動靜,又繼續轉。
“啊——”屋內傳出一道尖銳的叫聲,驚得修聿再也站不住,便朝里沖,祁月快步進來一把拖住他。
蕭清越坐在床邊抓着她的手,一聲一聲的叫她“小煙,小煙…”
床榻之上的人面上血色全無,雙唇咬得鮮血淋漓,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濕淋淋的,汗水不斷地從她額頭滾落。
煙落疲倦的閉着眼,重重倒了下去,穩婆們一見連忙道:“不能暈過去,快掐人中,快!”
蕭清越看着她人中被掐得青紫一片也沒見醒轉,眼底的奪眶而出,泣聲叫道:“小煙,小煙,快起來,快起來啊!”
站在門外的修聿一聽再也站不住了,一掀門帘便沖了進去,看到床上的人眼底血紅一片,眼底泛起難以言喻的驚恐,此刻,他才領略到,什麼叫深入骨髓的心痛。
踉蹌地衝到床邊,拉開蕭清越,一聲一聲喚道她,輕輕拍着她冰涼的臉:“煙落,煙落…”
“你們快想辦法,快想想辦法!”蕭清越厲聲催促道。
“王妃的力氣用盡了,我們…我們也沒辦法。”穩婆們一個個額頭也滿是冷汗,戰戰兢兢地回道。
“連池,連池,快想辦法,給她施針,用藥,怎麼都行,快點…”蕭清越急得直哭,抓着連池的手懇求道。
連池面色一片慘白,搖了搖頭:“孩子初期受創,胎位不正,卡着出不來…”
“再拖下去,兩個都保不住了。”穩婆也跟着出聲道。
“怎麼辦,要怎麼辦?”一向溫和的修聿望向幾人厲聲道。
連池望了望床上已經昏過去的人,咬了咬唇:“為今之際,只能大人和孩子我只能儘力保不一個。”
修聿想也沒想:“救她,救她,我不要孩子了,不要了…”他自然捨不得他們的骨肉,可是她若出了事,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蕭清越望了望床上的人,淚止不住的落下。
穩婆一直不斷的掐着她的人中,掐得皮破血流。
“嗯…”煙落輕輕哼了一聲,只聽到修聿在說不要孩子了,頓時打了個寒戰,撐着抬起眼,死死抓着他的手“修聿…”
“我在這,我在這裏。”修聿緊緊抓着她的手,抱着她。
“不要放棄他,我要…生下…來…”她死死抓着他的手,目光滿是堅定。
這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的骨肉,是他們期盼已久孩子,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可貴,又怎麼可以放棄他們的孩子?
“煙落,不要了好不好,孩子以後還可以有,就不要…”修聿痛苦的望着她,他不想看着她受這樣的痛苦啊,這樣幾近把她折磨地死去的痛苦,她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煙落搖頭,堅定地望着他“不要放棄,我要…生下他…我還有力氣…我可以的…”她說著又撐着要坐起身。
然而還沒坐起身,手碗一軟便又倒了下去,修聿紅着眼抱着她,低頭吻着她濕濕的頭髮,滾燙的淚一滴滴落在她的臉上,煙落望着站在床邊的連池,滿是懇求與堅決,聲音低不可聞:“連池,求你…幫我…”
連池咬了咬牙,取出銀針,在火上炙烤而後扎入她的穴脈動,她痛得死死咬着牙,深吸了口氣朝修聿道“幫我…”
修聿咬了咬牙,悄然為她輸送內力,她緩緩抬起手,指間泛起幽藍的光狠狠點在腹部痛得她一口咬住他的手臂,眼底的淚奪眶而出。
“王妃,再用力,孩子露出來了!”一個穩婆驚喜的出聲。
無憂站在門口哭得淚流滿面,他出生的時候,母親是不是也是這般痛苦?
煙落咬着牙,再度抬起手,點在腹部,痛得整個人重重一顫。
“王妃,使勁,快出來了,快出來了!”
她再度拼盡全力抬起手,運用修聿輸給她的內力,點在腹部,而後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穩婆出聲:“出來了,生出來了,是個小皇子。”
煙落聽到模糊的聲音心中一松,還來不及看看孩子長什麼樣,身體重重一顫便倒了下去,眼前陷入無邊的黑暗。
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屋內,修聿根本沒心思去看,看到突然倒下去的煙落頓時驚恐萬分,“煙落,煙落…”
“不好了,大出血,怎麼辦?”穩婆驚恐地出聲。
蕭清越抱着孩子站在邊上,霎時間血液都一寸寸冰涼下去,趕緊出聲道:“連池,快想辦法,快啊!”
在古代孕婦難產本就是九死一生,如今還大出血,就算是在她們的世界也有不少鬧出人命,這可如何是好?
連池咬了咬唇,趕緊將銀針拔了出來,快速將隨身錦囊取下扔給修聿:“快給她吃了。”說話間,鑽着銀針的手不斷顫抖,不知該再往裏扎了。
修聿抓着她越來越冰涼的手,一顆心揪得緊緊地,抬袖擦着她臉上的冷汗,朝連池吼道:“你給我快點!”
連池咬了咬唇,迅速施針:“繼續把你的內力輸給她!”
修聿沒有片刻耽誤,手貼在她濕淋淋的後背,將內力輸送到她體內,低頭吻着她冰涼的額頭:“你說過要好好活着的,你不能食言,不準再食言!”
剛出生的孩子似乎被房裏的狀況嚇着了,止不住地啼哭,蕭清越怎麼哄也不見止聲。
“把他給我帶出去。”修聿沉聲吼道。
蕭清越怔愣片刻,望了望榻上蒼白失血的女子,拿邊上的薄毯將孩子一裹趕緊出了內室,小煙拼了命將這孩子生了下來,此刻自己性命堪虞,修聿心急之下竟記恨起這孩子來。
孩子睜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好似是被修聿嚇着了,出了內室便止了哭聲。
“快拿熱水來。”蕭清越吩咐道。
跟着出來的侍女趕緊端了熱水,祁月也上前幫着將孩子身上的血洗乾淨,不時朝內室的方向望了望:“裏面怎麼了?”
蕭清越眼睛紅紅的,望了望孩子:“都是你這壞傢伙,怎麼那麼折騰你娘!”
祁月一把將孩子接了過去,拿毯子裹起:“你小聲點,嚇着他了。”這麼小的孩子,一出生又被老子凶,又被姨娘凶一頓。
孩子果然長得胖胖的,由他抱着也不再哭,小手捏成拳頭在嘴裏啃得口水直流,一雙星辰般清亮的眸子望着他滴溜溜直轉,看得祁月無奈嘆了嘆氣:“一出生就得罪了你老爹,以後你可苦嘍!”
那個人這麼些年來,有多少事,多少時間都是因為她的事而奔波忙碌,因為她而崛起於亂世建立大夏,因為她而一次次身陷險境至此不悔,因為她而將別人的骨肉視如親生撫養,如今若是她不在了,他所的一切,將真的失去了意義。
穩婆們都退了出來,大夫們又前前後後地進去了,裏面始終不見動靜,祁月抱着孩子不時在門口處張望,然而床跟前擠了太多的人,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又不敢把孩子再抱進去惹某人生氣。
無憂從裏面走了出來,眼睛哭得紅紅的,抬頭望了望祁月懷裏的孩子,咬着唇一句話也不說。
祁月將孩子交給邊上的奶娘,道:“帶小殿下去偏殿那邊歇着,小心照看,我會找個大夫馬上跟過去。”
奶娘點了點頭,抱着孩子趕緊跟着侍從出了松濤閣主樓。
祁月朝裏面望了望,望向無憂道:“無憂,現在聽祁月叔叔話現在趕緊回房去歇着…”
“祁月叔叔,我想…”無憂眼底淚光閃動。
“無憂聽話,這邊有我們照看着,你別把自己再病着了,你娘醒來又要傷心了,知不知道?”祁月揉了揉他的頭道。
主要還是怕裏面真出什麼事,修聿一時氣急,還牽怒於無憂,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顧了,別說這不是親生的了。
無憂擔憂地望了望內室的方向,咬着唇怎麼也不肯走。
“聽話,快回房去,你娘一醒,叔叔就立即過去告訴你。”祁月安撫道。
無憂點了點頭,隨着大夫出了主樓,回到自己房裏,卻一直趴在窗口望着這邊的動靜,一句話也不說。
祁月這才掀簾進了內室,濃重的血腥氣壓抑得讓人無法喘息,再看到坐在床邊半摟着煙落的大夏皇帝,此刻什麼帝王威儀,沉穩睿智早沒了蹤影,睜着血紅的眼睛有些嚇人。
連池緊張地施針,全身也是冷汗淋漓
“血止住了,血止住了。”一名大夫亦是滿頭大汗的出聲。
話音剛落,修聿感覺到不對勁,探手伸向她鼻間,一顆心如墜冰淵:“為什麼沒氣息了,怎麼會沒氣息了?”
蕭清越一聽推開前面的大夫,撲到床邊,顫抖地伸出手去,扭頭望向連池:“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參香,快拿參香來。”連池大聲叫道。
燕初雲慌亂地將參香點燃,不停地將香氣扇向床榻,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
過了許久,連池把了脈,深深吸了口氣道:“她氣力耗盡又失血過多,我只能…只能保住她最後一絲脈息,聽天由命!”
屋內一片死寂,站了一屋子的人卻誰也不敢出聲,大們低頭站在那裏連大氣都不敢出,小心地望了望床邊面色陰冷駭人的大夏皇帝,腳下頓時一個寒顫,差點就一下跪了下去。
祁月深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大夫們如獲大赦,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