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既生操，何生備
時間過去得很快，在建安十一年的剩下的幾個月裏，劉備治下的各地，也開始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這半年裏，劉備的地盤上都沒有動過刀兵，只是在休養生息，可是所有人都清楚，劉備這樣的做法，只不過是想要積蓄更多的力量，然後一舉平定整個天下罷了。
之前他們兩父子就一直是這麼做的，現在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地盤，再要先積蓄力量再推出去，那隻會更快。
雖然民心思定，可是這麼大的優勢，加上天下一統就在眼前，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也希望能夠重新建立起大漢的。
自從黃巾之亂開始，已經足足有二十多年了，無數人流離失所，天下的元氣喪失了那麼多，現在也確實到了要安定下來的時候。
而對於曹操來說，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所以在這段時間裏，曹操是頻頻出擊，他的麾下也確實能打，夏侯淵、李典、樂進、于禁、張郃、高覽……
這些就算放在中原也堪稱名將的將領們，率領着曹操麾下的虎狼之師，往北壓制了河套地區的南匈奴，將他們的精壯都徵調出來，充實到部隊中，往西直達雍涼，在馬騰韓遂的支持下，凡是不臣服的各部，都被他們快打服了，勢力開始不斷的往西擴展，將大量的人口遷居到雍涼之地去……
涼州之前百年羌亂，不過在這數十年裏，被雍涼諸部逐漸的分化和瓦解，倒是安定了許多，如同部落聯盟一般，不過還是首領掌握全部的權力，其他的百姓日子也就是安穩了一點罷了。
而曹操呢？他攜帶着刀劍過來了，卻帶來了先進的耕作方式。
雍涼雖然貧瘠，可是好的地方還是不少的，劉備地盤上農業生產的方式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劉銘也沒有封鎖過這樣的秘密，畢竟北方種不了早禾，用這些先進的農業技術，也不過是保證產量穩定而已。
在曹操帶來的這些技術的吸引之下，投奔到曹操地盤上的羌民漢民，甚至是匈奴鮮卑，為數都相當的不少。
“用刀劍威懾他們，然後用仁德感化他們，劉玄德這十數年來一直是這麼做的，我現在才開始做，已經晚了啊。”曹操私下裏對郭嘉嘆息道。
“達者為先，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啊。”郭嘉洒脫的道：“不過主公你能退一步，去滿足平生之志，也足夠幸運了。”
曹操爆發出一陣大笑。
“文若啊，就算是之前，我也最多只是隱約想過，我可以當一個周文王。那個時候我最猶豫的，就是到時候，要如何面對你啊。”曹操轉頭對荀彧道。
荀彧擦了擦嘴角：“主公如真有那日，彧……不過是有死而已。”
“所以我甚至有點感謝劉玄德，我們今日還能在一同暢飲，也許是託了他的福啊。”曹操笑道。
“劉皇叔……沒幾天就要當天子了吧。”荀彧喃喃的道。
“令君此刻心情如何？”郭嘉笑問。
“雖然不是在我輔助之下，可是漢室畢竟復興了，荀彧心中此刻，既喜且悲啊。”荀彧看着天上的明月，嘆息着將杯中的酒水傾瀉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在高興，還是在悲傷。
曹操看着荀彧的背影，眼中有瞭然的神色。
是啊，現在的情況，也可以算是他們的目標達成，可是畢竟不是在他們手中達成的啊。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傑來說，毫無疑問，是一件讓人覺得遺憾的事情。
“我本寒門子弟，亂世既然來臨，當然想要憑藉著胸中所學，一展所長，在主公麾下這麼多年，主公計無不從，嘉言無不盡，此生可無憾矣！”
郭嘉飲盡了杯中的美酒，然後將杯擲之於地，踉踉蹌蹌的，也不和曹操荀彧打招呼，就那麼離開了。
曹操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這才轉頭看着荀彧。
“令君，奉孝說他無憾，你呢？”曹操問。
“從小，家族之人就說我有王佐之才，荀彧也一直以此自傲。現在看來，天下有王佐之才者，何其多也？荀彧就算不妄自菲薄，也不能說天下就我荀文若一人。更何況接下來朝廷將會擴大尚書台編製，王佐將會有無數個，和我荀文若，又將會有什麼關係？”
荀彧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眼中的痛苦，卻出賣了他。
“令君若入尚書台，也將會是其中最出色的那個。”曹操道。
荀彧苦笑，搖頭。
曹操也沉默了。
接下來他應該會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退入關內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爭奪天下了，而古往今來，爭奪天下未果的後果，就是身死族滅。
劉備給了他好的退路，甚至表示可以滿足他“漢征西將軍曹侯”的平生之志，他也接受了這樣的條件，這半年來，都是在為了劉備清掃西北做準備……
效果不錯。
到時候劉備平定西北，他就為前驅。
甚至他還可以帶着他忠心耿耿的屬下和百戰之士，西進，打通西域的通道，重建西域都護府的輝煌。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是曹操依舊有些遺憾。
這樣的遺憾，和郭嘉、荀彧的遺憾是一樣的。
曹操搖了搖頭。
看着難得的失去儀態，已經醉倒在台上的荀彧，曹操叫來了下人，讓他們扶荀彧去休息。
接下來，曹操就也喝了個酩酊大醉。
醉中，曹操寫下了千古流傳的短歌行。
據說，在寫短歌行的同時，他還在反覆的念着一句話。
“既生操，何生備！”
這半年來，曹操還沒有打過這麼痛快的仗，可是那是因為劉備在後面，暗暗支援了他不少糧食和軍械，甚至教給了他練兵之法。
這樣不藏私的做法，才徹底的讓曹操心服口服。
英雄終歸還是惜英雄的。
曹操多疑。
劉備的寬仁，卻讓他的多疑，被感化了。
曹操也清楚，他雖然也會教兒子，幾個兒子都是文武俱全，可是劉備卻敢放心大膽的用劉銘，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捫心自問，曹操知道，換了自己是劉備，大概就沒法這麼放心大膽的用劉銘了。
一個君主，能用人，敢用人，才是關鍵的能力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