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神功本有緣

第五章(上)神功本有緣

“旭兒,上天閃電讓你我有此一段緣份,老夫也算是有幸,助你完成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罕世武功。老夫青壯年時就知有此武學,吾師也曾叮囑過,此功決不可求,有意求者無不在雷擊之下喪命。春去冬來寒暑更替,也難得你這娃兒的三心二意。”

南宮旭一聽立時傻眼,不解老人為何有如此之說。

老人捋一捋項下那長至胸間的金黃髯須,微微笑道:“一顆誠心,一片恆心,一種孝心;始終有要習練好老夫授與的文武之學之意,始終有拜老夫為師之意。這不是三心二意么?”

南宮旭聽罷也笑了,急忙又咚咚咚地叩起頭來。

“好啦!為師幾時讓你練叩頭功了?得啦,咱倆從今兒起就算是名正言順的師徒倆啦!快快起來去舀兩碗水過來,為師有安排。”

南宮旭見師父將兩小包草藥粉末分別放入碗中,又將左右手掌罩在離碗口一二指距的地方,微閉雙目運氣發功,不一會兒手掌下的兩碗水就沸騰起來,泛出陣陣葯香。師父令他喝下一碗之後,接着將另一碗傾入平日裏師父用來沐浴的那塊石坑內,又添加上了足夠的水,令南宮旭坐進去將周身擦洗了一遍。

“旭兒你根本不知這南邊之地的艱難,多少好漢翻越了崇山峻岭,卻倒在了瘴毒癘疾之下,有道是‘毒草長青瘴色低,兩峰有殺氣,暑月舊不行。’今日與你這般處置,日後無論旭兒你行遍天涯走至海角,為師也可放心些了!”

南宮旭聽恩師話語中似有分別之意,慌忙又拜伏於地,急忙道:“徒兒決不離開恩師!”

“起來!”師父從未有過如此疾言厲色,“你也是個十四、五歲的娃兒了,男兒長大自當遠行,為師倒不要你強勉去作甚麼‘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之舉,為師也不願你僅為一己之家仇,而在世上專事殺戮,為師只望江湖上從此又多了一個讓好人欽佩,令惡徒喪膽,讓弱者有助,讓同道敬服的習武者。但為師有一句話須格外牢記——‘寧可暫時放脫一個尚弄不準的歹人,卻萬不可一時糊塗冤殺一個無辜之人。切記!”言畢長嘆一聲神色黯然。

南宮旭見狀不解其故,又不敢動問。默默記下師父的話語,字字句句直沁入到心間。

“旭兒,你再把‘龍騰虎嘯閃電手’演練給師父看看。”師父象是若有所思,又象是下了什麼決心。掌指運功,對着他督脈百會至命門的這段往返了三次。

南宮旭依舊如往常一樣,只一發功,就將崖頂的一塊頑石擊得四分五裂。歸海陽已知娃兒身上餘下的功力,只能僅供他施放一次。嘆息一聲,默然地想起鍾離老頭傳給南宮旭的縱竄術,這個老頭果然是用心良苦,我咋先就想不到呢?娃兒年歲不到卻身懷奇功,絕非好事。

其後幾日,倒是與往常一樣依舊時常去見師父,聆聽其教晦,點撥武功。

而今日此時進入了黃雲洞,卻不見師父蹤影。南宮旭頓時心中一陣發空,急退出洞口藉著葛藤三兩下攀至崖頂。往日練功的空地依然,那塊被他一試‘龍騰虎嘯閃電手’擊得碎裂的大青石,留下的半截也還是靜靜地躺在一團殘石碎塊之中。不由得浮現出師父那日傳授這獨門武學時的情景……。

他想了想,又返回洞中,在一塊近兩尺見方的石板桌上,依舊鋪着薄薄的一層細沙,那是老人用來教他識文斷字的。果然,上面有幾行字跡:“旭兒:近日此地將有爭戰,你不解其中是非,不可冒然參與。”

南宮旭呆了半晌,把那幾個字跡反覆看了幾遍,也看不到師父去了何處,幾時才歸?只得無精打采地退出洞外。

日頭西墜,已是黃昏,將羊群趕回了圈中。自從發生了‘菩薩保佑’的事後,頭人叫手下人給南宮旭換了個睡覺的地方,離開地面在羊圈上方一塊用竹子搭成的簡易擱樓上。雖仍是同樣的避不開下面衝上來羊糞氣味和嘈雜聲,但總沒那麼潮濕了。

圈棚內一個人也沒有,南宮旭知道都被派去準備打冤家去了,就連木吉也不見人影。木吉同他一樣,除非遇上特大的爭戰,敵人已圍困了山寨,全寨的老老少少就必得全體出動。

猛然他想起了什麼趕快跳下地來,記得木吉分手時好象自言自語說什麼要去八其山找那個叫莫呷的人。他從地火塘中摸出幾個烤好的冷洋芋,和懷中揣着的那一小塊蕎麥粑吃起來。邊吃邊又思念起師父來,何時也能象師父那樣每日只食下不多的幾粒榛子、松子或幾顆山核桃就不僅能度日,而且其精神氣力卻好得大異於常人。

他有時會發愣,認為師父恐怕是快要變成神仙一類的人物。師父卻早就搖頭告訴他,這世上哪裏有啥神仙,連秦始皇和後來的一些皇帝老兒們,一個個求神拜仙服藥煉丹勞民傷財誤國,有哪一個見着了神仙的影子?莫說世上無神仙,就是有恐怕也輪不上這些殘暴貪婪的人加入仙班。不然,那天上仙界也豈不同這地上一般烏七八糟?

師父有時講上幾句感慨來,把個南宮旭聽得似懂非懂的,不過在數年之後,師父當時的一些話語卻如十五的月亮,在他心裏漸漸地明晰起來。師父那日問他道:“旭兒快十三歲了罷?”見南宮旭點點頭又道,“他們放寬了你兩年,不然在十一二歲就不會讓你干放羊的活路了。”南宮旭一想,是呀,木吉只大他幾個月,早在兩年前除了牧馬放牛打柴,夜晚還得看守磨房。

師父留言告知咱不知山寨的爭鬥誰是誰非,不要冒然參與。可八其山搶了烏袍山的娃子自然是他們理虧了,再有木吉還正為他姐姐的事急呢,我得去瞧上一瞧。

看看天已斷黑,南宮旭關上圈門,趁着朦朧夜色溜下了山寨。憑着三年多來四處放羊的生活,對附近的地勢道路已很熟悉。選了一條辟靜的小路,不多時就到了山腳下的河壩邊,正欲越過小河去偷偷看看對面山寨的情形,忽聽從下游傳來有馬蹄聲和人說話的聲音。便急忙隱身於一棵大樹後面,偷偷望去見這兩個騎在馬上的人也是彝家裝扮,卻滿口地道的漢話,催馬而過身後飄下兩句話來:

“離亥時還有一陣,同知大人這次來個螳螂捕蟬真妙……

“啥螳螂捕蟬?分明就是一石二鳥嘛。”

“真是——”

待這二人很快失在夜幕中,南宮旭將身一縱幾步便躍過小河,不多時已至八其山山腰。正要一鼓作氣奔上山寨,卻又聽見前面有人說話。

“算你運氣好遇上了我這個愛管閑事兒,專打報不平的人,只要去通報了他們,保你救出你的姐姐。”

“那我若是回不去咋辦?我爹媽和我哥——”

“有本大俠相助怕個啥?來戴上面罩,你看我露一手讓你開開眼。”

分明是木吉在與一個什麼人說話,南宮旭忍不住正要趕上前去,剎那間看見前面有人影躍起,一高一矮踏上樹梢,如燕兒抄水般朝山頭上的寨子掠去。

“好功夫!”南宮旭不由地暗暗喝彩,除了自己練習和見識過師父演練武功外,這是頭一次看見有人施展如此輕功,而且還攜帶着一個人。他想了一想,決定隱身前去看個究竟。

潛行至一座數丈高的碉房前,前面的人影早已不見。碉房後面一處寬大的曬場上人聲喧嘩,南宮旭攀上一棵核桃樹,躲在濃密的枝葉後面向那兒張望,看到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

站在台階上指揮着眾人的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頭人,看樣子是屬於德古或蘇易的身份[12]。這個女人身着一副合體的藤甲,背掛一張弓腰系弓箭袋,手持一把近兩尺長的刀,她定是那個叫瓦姐攸攸的女頭人了。她的身後立着一個腰懸佩劍的少女,看樣子也不過十幾歲,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下面鼻樑挺直,緊閉着略為豐厚的嘴唇。南宮旭忽覺得似在那裏見過?一時也容不得多想,只見整個曬場上聚集了一兩百人,個個持刀拿矛群情激動,似乎比烏袍山寨的人們還要鬥志昂奮。

“……去年以來,烏袍山有兩批呷西越過烏其河來到了我們八其山,他們要加入我們的山寨,我們歡迎不歡迎?”瓦姐攸攸的目光掃視着人群。

“歡迎!非常歡迎!”人們高舉雙手響應。

“可烏袍山的茲莫卻睜着眼睛說瞎話,說是我們打冤家搶了他們的呷西。石平、老王,你們這些漢人呷西是不是我們搶過來的?”

“那是烏甲在胡說八道!他把我們一點也不當人,干牛馬活吃豬食子,動不動就砍斷手腳拋岩投河,不到一年就弄死了我們七個弟兄!我們聽說八其山寨的女茲莫仁慈心善,像咱當年的——,我們就冒死也要投奔過來!”

瓦姐攸攸點點頭:“自我被鄉親們推舉為頭人起,我就說過,安家呷西同樣是人,徹莫呷西也同樣。只要不犯我八其山寨的規矩,大家都要象兄弟姐妹一樣的,誰也不能把誰不當人。有不喜歡這樣的,總喜歡當個耍威風用鞭子抽人的諾伙,就自己投奔別的山寨吧!去年不就走了一個么?”

“哼!聽說他惹惱了烏甲,只剩一隻眼睛啦,活該!”

“好吧,這位小兄弟就是從烏袍山過來的,他姐姐就是咱八其山寨曲伙莫呷的心上人,莫呷是我們山寨的雜誇。我還是那句話,他們只不過是不同的等級,又都還沒婚配,讓他們遠走高飛就行了,漢人的地方,象這樣的,又沒幹出羞辱先人的事來,也不犯死罪呀!我不會處死他們的。如果我們的老老少少都想通了,都贊同了,他們又何必離開寨子呢?”她神色有些黯然,把話頭一轉,“只可惜——,有人要說是我壞了規矩,就讓他們說吧!”

南宮旭果然看見木吉已立在女頭人的面前。

“瓦姐攸攸蘇易好!”

“好得很!……”

看來人們十分贊同,尤其是那百餘名小夥子更是齊聲歡呼。

“好啦!大家注意,這次決戰的地點有改變,沿烏其河朝上到緊水溝后再聽我號令。出行!

南宮旭四下張望,卻早已不見了與木吉一同上山來的那個蒙面人的影子,想了想,只得悄悄從碉房後面溜走。無人之處一陣飛奔,很快就到了緊水溝。溝旁有一片白楊樹林,剛攀上一棵距河溝百餘步有兩人合抱粗的大樹,就見兩邊的山坡上火把成串,正快速地向山下移動。正東張西望間,卻見下面的林子裏不知何時正悄悄地潛入一彪人馬來,南宮旭看出他們不是彝人打扮,看出卻是一隊清軍,不由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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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山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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