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鬼(2)
第6章小鬼(2)
我心裏一凜,連忙衝進去看,只見一樓有一戶的門開着,外面站着一個提着菜籃的大媽在尖叫。
屋子裏面,躺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和一個四十多歲中年男人,那兩人神情痛苦的抓着胸口抽搐。
“那個男的!”吳祥指着年輕的那個喊道,“就是打死我的那個!”
看來這兩個就是王剛父子了。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抽搐兩下,不動了。身體裏慢慢浮出魂魄,像是被什麼東西牽扯着一樣,被硬抓出體外,然後嗖的從我們身邊飛過。
我連忙跟了出去,只見兩道魂魄箭一般的鑽進瘦高個手中的骰子裏!
果然是這個人搞的鬼!我低吼一聲:“貔貅!”
一道亮光閃過,貔貅從玉墜里躍出,對着瘦高個發出震懾一般的吼聲。
“呵呵呵。”瘦高個笑道,“不要那麼激動嘛,願賭服輸,他們和我賭輸了,自然要付出代價。”
我問:“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這不是殺人,是賭博。”瘦高個強調道:“我和誰賭都無所謂,”
他指着吳祥說,“但是蓋房子那塊地本來就有問題,他們又打死了人把事情鬧大,查起來牽扯到的人太多。所以有人想要他的命,出錢讓我和他賭。有人出錢又可以賭,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原來是有人想要讓王剛父子做替罪羔羊湮滅證據。可是這瘦高個怎麼會有這樣的能力?
吳祥獃獃的說:“那……我這就算報仇了?那我家的房子還用不用拆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瘦高個走到我面前,“幫我跟你家的那個沒舌頭的小鬼說一聲,幾百年沒見了,我很想他。”他又呵呵的笑了起來,收起手上的骰子道,“終於找到他在哪了,過幾天我就去接他。”
“過幾天我就去接他。”
過幾天就去接小鬼?這瘦高個果然是那個賭徒!
瘦高個說完這話,轉身走出樓棟,我們幾個連忙追去,出門卻再看不到賭徒的身影。
回到小二樓,我馬上把所有成員召集到我的屋裏開會,又用狗哨叫來苟富貴勿相忘,然後把這件事詳細一說,在場所有鬼怪都吃了一驚。
“這不對嘛。”苟富貴說:“前陣子我們見到他時他還是沒有實體,現在怎麼有了形體?”
我說:“是不是你們地府搞腐敗,有人收錢讓他起死回生了。”
“不可能。”勿相忘說,“就算是我們的頂級領導閻王,也沒能力讓死了幾百年的人活過來。”
雲美說:“你說他還能收人魂魄?普通的鬼做不到這種事。”
弔死鬼點頭道:“就素就素。不只素鬼,倫也做不到。”
我說:“那現在這麼說,他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他是什麼。”
“嘿嘿嘿嘿嘿嘿。”雷迪嘎嘎笑着說,“是人妖!”
“別搗亂。”男人頭說,“這是no可能的,妖死後能變成鬼,鬼死了可變不成妖。”
“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我說,“那這個賭徒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一直坐在一旁的三娘忽然用扇子捂住嘴,笑着問道:“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能無形又能顯形,不還有另一個可能嗎?”
“什麼可能?”我說,“總不可能是神吧?”
三娘眼波流轉,輕啟朱唇,淡淡蹦出兩個字:“是魔。”
這倆字一出,我身邊的鬼怪齊齊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驚恐。在這種環境下最能看出人的心理素質,唯二面不改色的就是我和雷迪嘎嘎。
“why?”男人頭問我,“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
我說:“我已經見過了妖怪,見過鬼,還見過閻王,現在不過是多了種新生物,沒啥大驚小怪的。”
貔貅問我們:“你們知道這狐狸精說的魔是什麼嗎?”
“知道。”雷迪嘎嘎伸手摸我,邊摸邊說:“就是摸嘛。”
雖然同樣淡定自若,但這傻子思想齷齪,遠遠達不到我的高度。我一把拍掉他的手,說:“我知道,魔就是鬼的變種吧?類似於賽亞人變身超級賽亞人。”
“修魔是旁門左道。”貔貅道:“若是妖類人類修鍊時不慎,就會走火入魔,作惡事太多也會墮入魔道。但人、妖與魔同樣都有形體,從鬼魂直接修鍊成魔,卻是從來都沒有聽過的事。”
“又是從來都沒聽過的事。”我說,“不會還是那個改命人搞的鬼吧?”
“對,說到改命。”苟富貴一拍肚子,對勿相忘說,“賭徒殺了本不應該在這會兒死的王剛父子,又帶走了他們的魂魄,快查查生死簿,王剛父子原來的命運是什麼。”
勿相忘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個小冊子,翻看之後說道:“按照生死薄記載,吳祥因為拆遷被打死引起了各方關注,警方調查王剛以後順藤摸瓜查處了一批貪污受賄為房地產商開後門的官員。”
“不用說,”我說,“肯定是怕這事抖出來的那些人支使賭徒殺人的。”
“那我的仇算是報了還是沒報啊。”吳祥苦着臉說,“他們還會不會拆我的房子?”
王剛父子的命運改變了,那本來應該進監獄的那些人會不會也會因為這改變而逃脫法律的制裁?
我一時語塞,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忽然聽見我的藍屏小手機發出悅耳的十六和弦的音樂。
打開一看,我連忙接了,問:“喂?”
那邊說:“馬力術馬兄弟嗎?我是倪大。”
原來是那個做記者的倪大,我笑着說:“大記者,你現在還好嗎?”
“不行啊,”倪大說,“最近沒什麼大新聞,我每天光折騰老片子做娛樂版的懷舊撐版面。”
我說:“你別瞧不起老片子,他們生命力都強着呢,還珠格格都過了多少年了,最近爾康不是又紅了嘛。”
“但願吧,咱不提這個,言歸正傳。”倪大說:“馬力術,你今天是不是去過朝陽小區?”
我奇怪的問:“你怎麼知道。”
“這一陣拆遷死人案鬧得轟轟烈烈,今天王剛父子又猝死,作為一個記者,我當然要來看看。”倪大說:“我現在正在大樓保安處看監控錄像,正好看到你們在,想問一下你們當時的情況,和你們對峙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說:“就是那個人殺了王剛父子!”
“不對啊。”倪大說,“警方說王剛父子是心臟病突發死掉的,不是謀殺,不過警方在他們家搜出了一本受賄的賬單,上面有不少重要人物的名字,這事本來就鬧的很大,上面專門成立了專案組調查,這賬單一出來,上面的人都得完蛋。”
這轉折真是出神入化,令人意想不到,看來那些人還是沒有逃過原本的命運。
我忽然想到,賭徒已經有了形體,倪大既然能從錄像里看到我和賭徒對峙的畫面,那他一定也能看到賭徒出門以後消失的畫面,連忙問道:“你看沒看見和我說話的那個男人出門後去了哪?”
“嗨,別提了。”倪大說,“那居民樓外下水道的井蓋被人偷了,跟你說話的那男的邊往外走邊回頭看你們,正呵呵呵呵的笑着呢,一腳沒踩穩,直接就掉進去了。剛才警察才把他拉出來,幸好沒傷着。”
“啊?”我一下就樂了,你說你做鬼做的好好的,做個魔修鍊個形體出來做什麼,怎麼樣,栽了吧!
“兄弟。”我跟倪大說:“幫我個忙,要是那個男人有什麼動靜,馬上打電話告訴我。”
“行,他沒嫌疑,也就是問個話。”倪大答應的很爽快,“我托我警察局的朋友打探,有消息了告訴你。”
幾個小時之後,倪大又打電話過來,說:“那男人在警局呆了幾個小時,警察問啥話都不說,就反覆問做筆錄的警察要不要賭一局。後來警察看了監控錄像,你和那男的對峙的畫面,一個扔骰子一個扔錢。看完之後警察都覺得你倆神經有問題。決定先把那男的送到醫院去檢查,就在這途中,那男的跳車逃跑了。”
我說:“這就逃走了?”
“那男的跳車之後還跟追過來的警員說了一句話。”倪大頓了一下,說,“他邊呵呵呵的笑,邊說‘慶幸吧,你們沒和我賭,這是撿回了一條命。’”倪大嘆了口氣,“看來他腦袋真有問題,你說這樣的沒監護人到處亂跑能行么?”
扣了電話,我說:“你們不是說魔很厲害嗎?這傢伙不要說從警察局逃走了,連下水道都爬不上來。”
“這樣看來。”貔貅說:“鬼修鍊成的魔能力限制非常大,能力很單一。”
能力單一,這就有意思了。連個下水道都爬不上來,這麼說那賭徒的能力就只是賭。我想了想,笑了,這麼說只要我不跟他賭就安全了嘛。
三娘看着我的臉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些什麼,你不想和他賭。”
我說:“你用讀心術?”
雲美說:“不用讀心術,看你的臉就能看出來。”
弔死鬼說:“偶也能看粗來。”
我說:“騙人吧。”
“鬧太套。”男人頭竟然也在一旁連連點頭,說:“不信你問雷迪嘎嘎。”
雷迪嘎嘎毫不遲疑的說:“你在想你不用和他賭就贏他了!”
連雷迪嘎嘎都能看出來,這可了不得。我摸着自己的臉想,原來別人看臉就能明白我想啥,我從來都沒發現我竟然是一個這麼純粹的人。
貔貅說:“你必須和他賭。”
“這又是為什麼?”我問。
“之前賭徒之所以找不到這個房子,是因為之前有人在這房子裏設了結界。”貔貅說,“可是最近結界的力量越來越弱,所以賭徒才找到了這。”
“那結界的保質期要過了?”我說,“那咱能不能換個新的?”
“不要說你,就連那黑鬍子道士也沒有這個能力。”
我真心覺得我比那李伯通強。
貔貅接着道:“那小孩是賭徒養的小鬼,只要賭徒在,養鬼契約就能成立。小鬼是賭徒養的,無論他願不願意,只要賭徒來了,小鬼就必須和他走。”
“簡直是霸王條款。”我說,“都什麼年代了,就算工作了也能跳槽,結婚了也能離。這個契約改不了了?”
“契約的決定權在主人那裏。”貔貅說,“賭博的原則之一,是雙方下注,賭徒收的是別人靈魂,那麼他肯定要投出相應的賭注。”
那賭徒逃離警察局,肯定會來到這裏要回小鬼,也就是說,要留下小鬼,就必須得和他賭契約。
賭贏了小鬼得到自由,賭輸了我就得死。而那賭徒既然已經成魔,吸收了千人的靈魂,那麼說,他已經賭贏了上千局。
我需要為小鬼的自由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苟富貴說:“雷鋒同志,你不要擔心,既然你是地府使者,又是見義勇為,等你死以後,我會請閻王為你頒發‘地府十佳傑出鬼民’的榮譽稱號。”
誰稀罕那東西。賭徒還沒來這傢伙就已經咒着我死了。
“賭還是不賭。”三娘搖着扇子看我,“在賭徒來之前,你還有時間考慮。”
“得了。”苟富貴說,“既然吳祥的仇人已經落入法網,房子也沒問題了,那麼我們就帶他投胎去了。”
勿相忘拿鎖鏈套上了吳祥,吳祥這次沒有掙扎,乖乖的跟着走了。
“等下等下。”我指着插在門上的屍體說,“這玩意怎麼辦?”
吳祥說:“我已經死了,肉體對我來說也不重要了,咱們既然相識一場,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呸,誰要這玩意兒作紀念。
苟富貴說:“真對不住啊雷鋒同志,管理屍體不是我們的工作範疇,你自己解決吧。”
說完兩個鬼差帶着一隻鬼穿門而出。
得,你們不管,我也不管,插在門上當裝飾,門神都沒這個好用!
出了我房間的門,我看到那小鬼站在門口,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臉,張嘴叫道:“啊啊……啊……啊啊……”
“我覺得我們首先要和他溝通。”雲美說,“弄懂他在想什麼。”
“沒錯。”三娘點頭笑道:“他是最了解賭徒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話是這麼說,我再次回到樓上書房,可是老頭這裏的藏書除了讓我精氣大損再沒啥別的用處了。
我一邊想一邊無意識的翻了幾本書,忽然面前一個薄薄的黃皮書引起了我的注意。
只見書上面用毛筆字寫着五個大字——摸斯密碼!
摸斯密碼是四個字,為啥我要說五個字,因為摸字旁邊畫了個叉,旁邊寫了個摩。
我此刻心中轟然一聲,已經無暇去深思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的科學文化水平,拿着那小黃書就往樓下跑。
“你再說句話!”我急匆匆的跟那小鬼說。
小鬼又張嘴道:“啊啊……啊……啊……啊……”
這回我聽明白了,這小鬼啊的聲音有長有短,非常有規律,中間還間歇的停一下,我連忙叫來屋子裏的所有鬼怪,記錄的記錄,查找的查找,對着這聲音核對小黃書上的密碼。
N……I……M……E……
竟然真對上了,拼出來還是漢語拼音。
N……Z……H……O……
我們聽得那叫一個難,折騰半天終於把那聲音聽出來了。他說的是——你們終於知道怎麼和我說話了
字全都翻譯出來了他後面卻還有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音,我們翻26個字母都對遍了還是沒找出這是啥意思。
三娘翻過頁,用纖長的手指指着書本說:“是不是這個。”
我一看就暈了,那竟然是句號。
老頭子究竟是怎麼想到這法子的,說話還要帶個句號!
坑爹啊,費不費勁兒!
現在終於和小鬼說上話了,我們連忙問他賭徒的情況。
小鬼說:“啊……啊啊……啊啊……”
然後我們就開始分工合作,小鬼負責啊,弔死鬼負責聽音節,男人頭一起聽並且重複校正,三娘反應快負責查找,雲美做事認真細緻負責斷句拼拼音,我文化水平比較高則負責檢查潤色。
這小鬼的派頭可夠大的,聯合國秘書長都不見得有這陣勢,五個人負責翻譯,還是人鬼妖三個不同種族的。
按小鬼的說法,那賭徒原本是富家子弟,嗜賭如命又每賭必輸祖上留下來的家產很快就被輸光了,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知了養小鬼的方法,從小鬼家買了小鬼害死之後用邪術束縛住其靈體來增強自己的賭運,從此以後逢賭必贏。
“逢賭必贏?”我說,“還真能有這麼一回事?”
我原來也經常和別人玩撲克麻將誰輸誰請客吃飯,要真能逢賭必贏我每天的牛肉麵就有着落了。
貔貅不屑的說:“瞧你那點出息。”
小鬼搖搖頭,說:“啊……啊啊……啊……(此處省略5637個字)”
我們折騰了半小時,總算是破譯出來了,小鬼說的大意是賭博必定是有輸有贏,怎麼可能光輸不贏,但是掌握一些訣竅,再加上小鬼本身的靈力,則可以把輸的幾率降到無窮小。
“賭博靠的不只是運氣還有技術,把所有的技術加在賭博的不確定性上讓其變得對自己有力。可要是有了這個前提,賭博的最大魅力就消失了。所以明白人自然不會對賭上癮。”三娘嫣然一笑,道,“所以這世上真正的賭王都是不賭的,而所有嗜賭如命的賭徒,就是因為看不透這一點,以為自己下次的運氣會比這次好,才被慾望支配淪為賭博的奴隸。說白了,只是被空虛、妄想和慾望的驅使而無法看清現實的可憐蟲罷了。”
竟然這麼深奧!我問小鬼:“那這技術是什麼樣的技術?”
小鬼很快做出了回答——幫他看骰子數,用靈力偷看別人的牌,打麻將的時候缺啥給他啥等等……
我聽得青筋直冒。說了這麼半天!東扯西扯扯出一堆深奧的東西,感情最後就是出老千啊!
這還要什麼技術,有這個小鬼不就都結了!
貔貅說:“你不要大意,他死後還能贏一百人的靈魂,可見這人並沒有那麼簡單。”
我說:“這個我知道。可這小鬼這麼好用,那賭徒為啥又扔了他現在連自己都找不到了。”
小鬼說,養小鬼是邪法,他死的凄慘死後又被人驅使,終有一天會有反噬,那賭徒臨死之前怕小鬼來反噬自己靈魂,就把小鬼扔到這裏跑了!
小鬼的屍骨就在這房子附近的地下埋着所以被困在這裏也沒有辦法離開這裏去找他。本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賭徒已經投胎幾回倆人一了百了了,沒想到他的鬼魂竟然還在,而且重新找了回來。
“那賭徒遲早得找來。”三娘說,“所以現在只有兩條路。”
“一條路是你不和賭徒賭。”雲美看着小鬼說,“讓他帶走小鬼,但是小鬼生前被他活活折磨死,那賭徒的兇殘可見一般,現在那賭徒又已經修鍊成魔,小鬼落入他手中,說不定哪天會被害的魂飛魄散。”
“另外一條路是,你和賭徒賭,”男人頭搖搖頭道,“不過你賭輸了,你就會……”
弔死鬼接口道:“屎!”
“but,”男人頭說:“如果你贏了,你就能……”
雷迪嘎嘎毫不猶豫的接口道:“屎!”我氣的一巴掌掄他腦袋上。
“可是你要是贏了啊。”三娘說,“不止小鬼能留下來,你也能夠擊敗賭徒。”
“閑言碎語不要說,”我說,“先說勝算有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