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福兮禍兮(4)

第20章 福兮禍兮(4)

第20章福兮禍兮(4)

慕屠蘇穩穩接住她,她又回到慕屠蘇的懷裏。

慕屠蘇失聲笑了笑,眸光中隱隱閃着點點溫柔:“芷兒,你跑不掉了。”

白芷氣血不足,暈了過去。

待白芷醒來之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清荷那紅腫的雙眼。白芷怔了怔,起身欲起床,被清荷強壓着:“小姐,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

白芷捏捏額角,擺手:“尚可,無事。我怎麼回來的?”

“世子送你回來的。”

果然。白芷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慕屠蘇那抹溫柔的笑容中。慕屠蘇是個很少笑之人,除了面對南詔小公主時,她似乎從未見過他真誠一笑。可方才那樣的笑,卻當真是她夢裏盼也盼不到的笑容。

白芷的心禁不住顫了顫。她問清荷:“世子走了嗎?”

“嗯,送小姐回來,與老爺說了兩句話便離開了。不過……”清荷猶豫了下,斟酌着不知該說不該說。白芷微眯着眼,問道:“有事便說,別吞吞吐吐的。”

清荷道:“原來救小少爺的鎧甲哥哥就是世子。”

“……”這個她早已便知,不足以讓她驚訝。

清荷繼續道:“還有……”

“還有?”

“世子離開之時,讓我傳一句話給小姐。”

“嗯?”

“原話是:安心養胎。”

“……”白芷真想再暈一次。

她這“胎”從何養起?

當天晚上,白芷又被白淵請到書房了,只不過……此番不是單獨交談,美其名曰“商討”,有柳氏加入。她本以為是關於上京城之事,誰料,白淵第一句話竟說道:“世子把你們的事告訴我了。”

“何事?”白芷裝傻,雖她已猜出幾分是何事了。

白淵道:“世子會負責,你也沒事了,安心養胎。”

“我並未懷孕,我騙世子的,所以還請爹奏明世子,免得到時候獲欺瞞之罪,擔當不起。”

一直緘默的柳氏激動地插上一句:“我就說芷兒不會幹出這等蠢事。”

女兒未婚有孕是假,尚存清白該是一件喜事。誰承想,白淵聽到這事,反而心有不快,眉頭蹙起:“當真?”

“當真。爹若是不信,可叫大夫把脈,驗一驗我是否有孕。”

白淵怪白芷:“真是不爭氣的東西。”

“老爺。”柳氏擔憂地看着白淵。

白芷早就料到白淵會如此,便也不意外,只是未料到白淵竟將計就計:“先瞞着,莫要告知世子,待他把你娶進門了,便說孩子不小心沒了。”

白芷大吃一驚:“爹!”

白淵不理會白芷的反抗,與柳氏說道:“過兩日我與若素(二娘)先行去京城,待安排周詳了,你、芷兒和術兒一同來京城。老宅善後之事,交給你,無任何問題吧?”

柳氏頷首:“老爺放心。”

“嗯。”白淵再看看白芷,“失而復得的親事,你若是再弄砸了,後果自負!”

白芷不想嫁給慕屠蘇,繼續搬出老借口:“我心上人是裴九,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作罷,你們有緣無分。”白淵看了眼柳氏,“馨兒,帶芷兒下去,我尚有餘事需要處理。”

“是。”柳氏欠身,拍拍白芷的肩,拉她下去。白芷與柳氏出了白淵的書房,柳氏讓白芷到她屋裏坐坐,與她聊聊。白芷允了。

母女倆甚少坐在一起促膝而談。進屋,她們相對而坐,丫鬟泡好茶便離開。寂靜的夜,安靜的屋內,在燭光搖曳下,白芷第一次仔細看着柳氏。

柳氏多半是靜的,若不仔細注意,她極容易被忽略,即使她有着姣好的容貌。二娘未必有柳氏美麗,但她有的是個性張揚,張弛有度,拿捏人心;柳氏空有美貌,性子卻靜得可怕,不抱怨、不歡喜,永遠一個心態,淡然不驚。白芷做了柳氏這麼多年的女兒,這卻是她們第一次面對面交流。

“芷兒不喜歡世子,喜歡裴九對嗎?”

“是。”

“但我看得出,世子喜歡芷兒。”

白芷一怔。

“感情不能勉強,但勉強勉強也就能將就了。”

白芷道:“娘,你不懂。”愛慕屠蘇,她做不到了。即便是勉強,她也勉強不得,心如死灰,復燃不起。

柳氏嘆息:“芷兒,娘未曾勉強你什麼,只是木已成舟,凡事看開些便好。”

“像娘一樣看得開嗎?”白芷無心說了這句話,說完便後悔了,只見柳氏眸光一暗,臉色泛白,這話戳中了她的舊傷疤。雖說柳氏愚愛白淵,性子靜得可怕,但到底是有血有肉之人,心中難免有“傷痕”。

白芷道歉:“娘,對不起。”

“芷兒,待你與世子成婚之後,自會明白。你和世子是同一類人。”

“芷兒不願意嫁。”

“這事與你爹反抗無果,還得世子說了算。你與世子這次的婚事並不像上次只是口頭上說說。不過此事以後再議,你要想清楚。再者你父親升為京官不久,你別在這節骨眼逆着你父親,得不償失。”

白芷覺得柳氏實則不是盲目,只是過於不上心,上心起來,思維實則清晰,套路則明確。

這事確實得擱置在一旁,一切等他們上京之後再說。

如此,白芷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下來了些,雖然尚有沉甸甸的感覺。

白淵上京走得匆忙,職務交接第二日,便帶着二娘興奮地離開。白芷站在大門口,看着二娘坐在馬車上,挽着白淵,與之談笑風生。柳氏則站在那兒,微笑地看着他們。

白芷想,柳氏心裏實則在滴血吧,看着自己的相公與別人恩愛有加。

馬車漸行漸遠,柳氏目送馬車離去,直至消失。

站在白芷旁邊的白朮扯扯白芷的衣角:“大姐,我肚子餓了。”

對於白淵與二娘的離開,白朮似乎並不難過,甚至可說毫無影響,彷彿離開的是陌生人。白芷訝於白朮的態度,怔了怔,還是柳氏走來,撫摸白朮的頭,微笑道:“這樣啊,那娘帶你吃東西?白斬雞?酥脆鴨黃餅?”

“嗯嗯。”白朮微笑點頭,臉上洋溢着迫不及待的興奮。

白芷恍惚地看着柳氏牽着白朮回府,在她眼裏,柳氏與白朮似乎並不介意被留於蘇城。也許是她自個兒太在乎這件事?其實白淵先帶誰上京,無須如此計較。

白淵與二娘離開后,白芷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坦,無須考慮白淵的心情,亦不用看二娘的臉色,她睡至自然醒,品茗繡花,賞魚看書,悠閑自得。

清荷也準備離開白府了,白芷心裏其實捨不得,但這是性命攸關之事,捨不得也得捨得。她給了清荷許多盤纏,還生怕不夠。

清荷怕引人注意,選擇晚上自後門離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三更更聲響,白芷在後門與清荷告別。

“打算投靠孩子的父親嗎?”白芷問。

清荷搖頭。

“孩子的父親是……表哥嗎?”這個問題,白芷一直想問,但礙於此前事情太多,便擱置下來了。

清荷一怔,低着頭不說話。

沉默便是默認了。白芷雖覺這件事定有乾坤,但也不想多問,畢竟是別人的私事。她只是拍了拍清荷的肩,沉吟了一會兒:“孩子不能沒爹,得按照我的成功守則走,堅持不要臉。”

清荷怔了怔。

“要麼去找孩子親生父親,要麼去找個男人嫁了。”

清荷紅了臉,怯怯地道:“這不是讓冤大頭幫我養孩子嗎?”

“是矣,這才叫堅持不要臉啊!大不了以後幫那冤大頭多生幾個作為補償。”

清荷見白芷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又覺這話說得搞笑,分離傷感之情一下子淡了許多,她撲哧笑了兩下:“小姐。”

“嗯?”

“你中意裴公子,卻與世子糾纏,若是脫不開,不如對裴公子霸王硬上弓,既解決了自己,又逃脫了世子。”顯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清荷顯然已經黑了。

白芷亦笑了起來,推推她的腦袋:“你這丫頭,有我的風範啊。”

清荷呵呵笑了兩聲,忽然神傷起來,抱住白芷,聲音哽咽起來:“小姐,清荷捨不得你,不過清荷答應你,一定會過得好,一定努力讓自己過得好。”

“清荷,我還是想問你,後悔嗎?也許你的一生因此而毀。”

清荷含淚而笑,果斷地搖頭:“清荷從未後悔。那一晚,是清荷最開心的時候。”

“你如此便滿足了?”

“不滿足,不過我當初邁了這一步,就不會後悔。”清荷深吸一口氣,“小姐,我走了。”

白芷看着清荷堅定的模樣,她已不再有當初誓死保住孩子的那份飛蛾撲火的勁兒,雖然此時她的眼神也是那般堅定。

原來,清荷與她不同。她從未滿足,只想要得更多。而清荷懂得適可而止。

是她太貪心,以致發生悲劇的嗎?

清荷走了,白芷也回屋解衣上床睡了。日子還要過,她相信女人的悲劇皆因男人而起,只要以後,她心無雜念,不愛任何人,她便能幸福地過一生。

清荷失蹤,白芷的借口是,她與人私奔了,找不回來了。柳氏便也應承了下來,不再追究。不過是個丫鬟,丟了便丟了。只是白芷身邊沒個丫鬟不行,過後第二日,柳氏買了個丫鬟回來,十三歲,名二妞。白芷當即給她改了名,喚她紅翹。

誰承想,不過兩個月的工夫,蘇城鬧瘟疫了。

亦如夢裏,不多不少,正是當初那個年月日。她以為一切都能改變,如今自知錯了,自然的力量是無法改變的,唯會以一種“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的姿態發起挑戰。

瘟疫蔓延,白芷最怕的當然是瘟疫找上柳氏。

偏生柳氏因瘟疫,越發虔誠地禮佛,三天兩頭地要去上香拜佛。白芷十分怕柳氏出門,又不能忤逆柳氏,只好寸步不離,連出恭亦不放過。

柳氏開始尚且覺得無所謂,眼看白芷愈發黏人,她便覺得古怪,一次出恭后,終於忍不住問道:“芷兒,你這是怎麼了?”

白芷搖頭:“無事。”

“你定有事瞞着我,說吧。”

白芷抿了抿嘴,冥思了片刻。她忘不了夢裏那場瘟疫。

所謂人走茶涼,夢裏白淵帶着二娘、小弟離開,當初說好待一切安頓好,便接她們進京。誰承想,不過一個月,白淵竟把生活開支之用的錢給斷了,她們幾次捎信上京皆無果,儼然成了棄妻棄女。過後一個月,一場瘟疫毫不留情地奪走了她的母親,蘇城百姓以為她也被傳染了,抓她去隔離,讓她與那些將死病患在一起。幸而她跑得快,成功逃離蘇城,帶着為數不多的盤纏去投靠白淵。

白芷夢醒后,白淵此次並未斷了他們的開支,雖費用驟減,但至少夠他們溫飽。只要讓柳氏躲過這一劫,她便能安心了。

白芷對柳氏道:“娘,此次瘟疫來勢洶洶,我們不能小覷。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待這次瘟疫過後再出來拜佛,可好?”

柳氏沉吟了片刻:“佛祖保佑,那等污穢之物怎能進這白馬寺?”

“娘,這事……”

她還未說完,一小和尚大喊起來:“師兄,你怎麼了?”

她們一起朝聲源看去,白馬寺的一和尚倒下了,他臉色發白,唇更是慘白,額角冒汗,渾身發抖,與如今的瘟疫極為相似。白芷大驚。

白馬寺的方丈趕來,命和尚與香客退後,勿靠近。

不過幾刻鐘的光景,倒地抽搐的和尚已然斷氣。不一會兒工夫,官衙來人了。

新官上任便遇見這等大事,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知州雷厲風行地命令,封鎖整個白馬寺,香客與寺里的和尚皆不能離開。

白芷心一驚!這知州又想搞什麼名堂?

新任知州名鄭,字子成,曾在邊疆重縣做縣官,如今被調到蘇城當代理知州,若任期表現良好,有可能扶正,那便是官升二級。

邊疆官員不比京城官員,變動極小。一如白淵,任職蘇城知州已有十年有六,若不是白芍舉薦,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白芷極為擔憂,這鄭子成指不定要拿白馬寺的和尚開刀,香客也順帶被牽連進去。

他們這群香客與和尚被關進大廟裏,香客女子居多,年紀尚輕的姑娘們個個持帕拭淚,與柳氏一般年紀的婦女則惶恐地念着佛經以告佛祖,請求保佑。

相對於他們,白芷反而有些出奇的淡定,坐在位子上把玩燃燈的燈油,顯得無聊。柳氏嗔怪:“芷兒,莫動手動腳。”

白芷怏怏收手:“娘,他們真想關了我們不成?”

“不知。”柳氏心有顫抖地道。

很快,大廟之門打開了,鄭子成環顧四周,目光投向柳氏這邊,怔了怔。柳氏似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竟低垂了眉眼,不敢再與他對視。

白芷吃了一驚。母親有這等反應,還是頭一遭。

鄭子成帶來大夫,要一一檢查在場所有人員。白芷心頭一嘆,這新上任的知州算明理。若這事發生在她爹身上,他指不定要做出“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事。

白芷自然安全通過檢查,輪到柳氏的時候,大夫給出的結論竟是:“脈搏混亂,面紅潮熱,青筋略突,眼眸出血,似瘟疫之症。”

柳氏連忙辯解:“我只是稍感風寒而已。”

大夫點頭:“也不排出只是風寒。你需再觀察幾天。”

白芷還未來得及讓他們莫要把柳氏與那些確認為瘟疫患者的人關在一起,站在一旁的鄭子成說道:“住在白馬寺東廂房那兒觀察幾日,那邊我已命人大清洗了一遍。”

柳氏略顯不自在地道:“多謝大人。”

鄭子成點頭,可看向柳氏時,目光灼灼。

白芷心頭大駭,也不知自己是否太敏感了,她總覺得娘與鄭子成認識,且……甚熟。

因柳氏疑似患瘟疫,白芷這正常人不得與柳氏同住,只得回白府。果不其然,她回到白府,府上家丁、丫鬟不見柳氏,心生惶恐,一個下午的工夫,竟相繼辭職,留下的只有一些賣身了的小丫鬟。

白淵當初遣散的家丁幾乎都是老一輩的,留下的都正年輕,且工錢被剋扣了,與外頭的散工工錢相當。眾人本心生不滿,加上柳氏這事,更是火上澆油,她們果斷離去。

白朮雖為小孩子,心智卻已然成熟,不哭不鬧,只是偶爾問白芷:“姐,娘何時回來?”

白芷總答:“快了。”其實她自個兒心裏也沒有底,尤其夢裏的柳氏因瘟疫而死,她更是惴惴不安。白芷每日都會去一趟白馬寺,詢問情況,用錢疏通,才知柳氏一些信息。

可那都是些雞毛蒜皮之事,她可謂是無功而返了。

這新上任的鄭子成可真是把消息封鎖得緊,她也不知白馬寺里到底是什麼狀況。

她這樣惴惴不安的心情持續了半個月。一日早晨,紅翹端着銅盆進來,白芷正躺在床上睡覺。紅翹輕手輕腳地把銅盆放在支架上,擺好面巾,關門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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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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