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下落
“可以，姑娘想要什麼顏色的口紅？”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台梅縣分鋪的掌柜袁業，也是京城點妝閣袁掌柜的二兒子。
他強壓住內心快要按捺不住的激動，努力保持鎮靜的走過來親自接待楊姑娘。
楊姑娘在進門的時候就心情忐忑，掏出憑信之後幾乎鋪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望過來，嚇得只差沒有扭頭就跑，正躊躇着，終於有人回應了她。
到底是想擁有一支口紅的誘惑讓她戰勝了內心的不安，腳像生了根似的牢牢的站着。
可是問她喜歡什麼顏色的，這下又讓她為難了。雖然聽說點妝閣口紅顏色齊全，但她總共也就只見過一支，這要怎麼回答？又怕自己的回答耽擱太久讓人家不耐煩，一時急得臉都紅了。
“姑娘別急，您手裏有我們點妝閣的貴賓憑信，自然可以享受貴賓招待的。”袁業伸手示意，把楊姑娘引到休閑區，“我這就讓人把我們鋪里所有色號的口紅都拿出來讓您慢慢挑選。”
所有？！
楊姑娘的眸子一下就亮了，目光再次在手裏的憑信上來回打量。果然送她這個的姑娘是好人，一點都沒有騙她！
“不過，您能把這個交由我們甄別一下嗎？”袁業的目光同樣一直沒有離開那塊鐵牌，若不是怕嚇着人家姑娘，他一早就該上手去搶了。
“啊，沒別的意思，只是我們點妝閣送出的貴賓憑信也是有等級的，分別享有不同折扣的優惠……我要看看，看看才好給姑娘您報價啊！”見持牌進門的小姑娘像受驚的小鳥，只聽說要甄別憑信，又有些坐立不安，袁業不得不耐着性子，用生平最輕緩的語氣解釋道。
“哦！”楊姑娘鬆了口氣，她剛才還真是被那一個‘甄別’給驚着了。
她已經從這些店員的目光中體會到了手裏憑信的珍貴程度，如此貴重的東西隨隨便便就被送到她的手裏，一時內心反倒慌亂起來，總覺得這個好事來得太容易了，生怕是做了一場夢。
現在聽說只是要驗等級，心又落到了實處，至少證明這個憑信是真的，不管享有多少優惠，至少是真的不必排除和限購。
“給！”當即痛痛快快的交了出去。
袁業當即伸出雙手捧住接了過來。小小的鐵牌卻沉甸甸的，落到手心裏讓他覺得重逾千鈞！
“拿印泥來！”他扭頭急切的沖身後喊着。
其實不等他開口，一早就有夥計捧了印泥站在他的旁邊。袁業按照父親的交代，小心翼翼的把鐵牌在手裏翻了個身，摸索着找到纏枝蓮上的一朵花，然後輕輕的按下去，果真有一個暗盒被打開了，支楞着成了一個手柄，小小的鐵牌瞬間變成了一個印章！
袁業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他拿起印章沾了印泥再倒扣到一張雪白的宣紙上，立馬一個鮮艷的印記便躍然紙上。
點妝閣三個金文字周圍是“GJ”兩個字母變異糾結在一起的枝條，字母的首尾各盛開一朵栩栩如生的花，絕對是東家的印信沒有錯了！
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從夥計手裏另取了鋪里的文書來，與東家以前留下的印記做了比對，果然絲毫不差。
東家，東家終於現身了！
袁業這會兒只想歡呼。
是他找到了東家！
當初被自己老爹派到台梅縣這個鳥不拉屎且又靠近戰亂的地方，再看看家裏其他兄弟不是南下錦繡江南就是繁華城池，他的內心不是沒有埋怨的。
兄弟們即使不能找到東家立功，但也能享受繁華之地的人情風物，長長見識不是？哪像他真是‘開疆拓土’被發配到蠻荒之地來了。
東家一個傳奇人物，睿智得很，哪裏會讓自己受苦受累，還冒着戰亂的風險往這邊跑？他多半是什麼也撈不着的，他都已經做好了白忙一場的準備，沒料到上天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直接砸到了他的頭上，偏偏在這蠻荒之地，就尋到了東家的信物！
可是，東家呢？
下一瞬，當頭一盆涼水潑下來，他才驚覺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進來的這個姑娘顯然對此枚印信的意義一無所知，但卻又知道印信於點妝閣的作用，顯見她是見過東家的。但如果此人是受東家所託，專程來報信的，又怎麼可能一門心思只撲在口紅上，對東家的境況閉口不提？
那隻能是因為東家有不得已的苦衷不便親自上門，甚至無法準確的傳遞自己的境況消息。
這麼一想，只能是東家受制於人！
這個結論一出，袁業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袁業能被袁掌柜委以重任，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他打量着坐在那裏望着夥計送上的一批批口紅目瞪口呆的楊姑娘一時心如電轉。
點妝閣遍開分鋪，兄弟們從京里出發的時候都被交待要尋人，但具體是為什麼大都不清楚，知道內情的只有他！
他出京進台梅縣的時候，父親把他叫到書房，在只有父子倆的情況下交待給他這個秘密的任務。聽說東家是從皇上潛邸莫名消失不見的，事情已經出了幾個月了，無論是出動禁軍還是西郊大營的精銳，全都於濟無事，一點消息都沒有尋到。
父親某天進了趟皇上潛邸，回來后便讓族中沉穩的子弟分散出去廣開商路，將點妝閣的分鋪開遍整個大靖，目的是尋人，但其中內情只對他一人透露。
急欲得知東家行蹤的袁業心急如焚，但他還擰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事關重大，在情況未明之下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穩住，穩住！
他暗暗的給自己打了打氣才不急不緩的開口，“姑娘，我想問問，這個是怎麼到你手上的？”
“啊？”楊姑娘的心思正沉浸在面前成盒成盒的口紅里，聽見袁業問話才不知所措的抬起頭來，“這是一個來我家回春堂看病的病人送給我的，有什麼問題嗎？”
此時楊姑娘還沒有從突然的喜悅中緩過神來，總覺得這種好運似乎長了翅膀隨時會飛走一般，哪怕是最尋常的問話，都讓她滿身戒備。
“沒，沒！”袁業連忙擺手，“這個不應該會出現在台梅縣的，我只是好奇，送姑娘這個的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病人！
只這一個詞就讓袁業心頭一緊，東家的處境果然不妙。
楊姑娘倒是不以為意，顧嘉一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說這是京里點妝閣才派出的貴客憑信，現在人家問起緣由也合情合理，當即便將她與顧嘉接觸的點滴全都一字不差的說了。
“你是說，她們已經出了台梅縣？往哪個方向去了？”袁業已經在心底認定，東家是被人裹挾的，那些跟她一同出現的人就是挾持她的人！
可是他才收到東家的消息，人卻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沒了，他很難再沉得住氣，說話的語氣都加重了幾分。
楊姑娘向來感知敏銳，即使面前擺滿了她心心念念的口紅，還是察覺到了袁業前後神情的變化，當即很警剔的道：“他們說是回家，我怎麼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啊。”
四花和她姐姐都是好人，雖然身邊跟着的那人脾氣急躁了些，但還是能看出對她們都不壞，現在這個點妝閣的掌柜卻在試探他們的行蹤，莫不是……有什麼不妥？
當即便覺得面前的口紅都不那麼香了。
“哈哈……實不相瞞，姑娘拿來的這枚憑信是我們點妝閣發出的極少數的特等貴賓憑信之一，雖然姑娘口中描述的這個人是誰我一時還沒對上號，但與持牌之人應該都是熟識。”
“我才來到這裏就遇上了來自京城的故人，免不得就動了想拜會一下的心思，可聽姑娘這麼說來，卻是無緣相見了？”
失望的表情袁業不需假裝，本色出演就已經很有說服力了，“不過姑娘放心，雖然這個不是你的，但依舊可以享受貴客待遇。”
他揚了揚手裏的印信又接着道：“不知道那位有沒有跟姑娘說起，這個我們最終還是要還給它的主人的，就不能再給姑娘了，不過你可以免費帶走我們點妝閣里自己心儀的貨品一件，作為我們點妝閣送出的禮物，這是此物的主人擁有的特權。”
能提供給他如此重要的線索，袁業把她面前的口紅全都送出去也不心疼，但考慮到人家姑娘的小心謹慎，真送多了反倒不好。
楊姑娘自進了點妝閣，自己的認知便一再的被刷新，無論是琳琅滿目的貨品還是眾人矚目的關注，全都讓整天宅在回春堂的她無所適從。
直到此時袁業說她不僅可以享受貴客待遇，還能免費帶走一件貨品做為禮物，當即兩眼放光，所有的顧慮全都打消把心放進肚子裏了。
本來能享受貴客待遇就已經是意外之喜，還加上能收到免費的禮物，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楊姑娘一早就被點妝閣五花八門的口紅看得眼花繚亂了，每一隻都很特別，每一隻她都想要，可是囊中羞澀，她最多只能付得起其中最便宜的那一隻的銀子。
現在好了，不花銀子就能擁有一隻！在心裏一個勁兒的感謝顧嘉，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錯過了收到更多免費貨品的機會。
再說人家掌柜把話都說清楚了，只因覺得自己遇到熟人想見見，並非對人有什麼企圖，她所有的戒備也都放下了，“他們說話我也聽了一些，據說是要回西夷的臨貢城。”
也是，人家做生意的，都要以和為貴，哪能對貴客有什麼企圖呢，怕是自己多想了，楊姑娘看着袁業有些心虛，自己這是小人之心了，忙不好意思的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