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應惜取眼前人
第10章應惜取眼前人
對於宋媽媽的到來,一生不知所措。
一生無助地站起來:“阿姨。”
宋媽媽三步並作兩步走來,東張西望,見到張着嘴的趙吉祥,好奇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趙吉祥連連搖頭:“你不是‘海闊天空’的……”
宋媽媽微微一笑,點頭。趙吉祥倒吸一口氣,獃滯地看着一生,只見一生尷尬不安的模樣,誰也沒看。一生清楚地明白趙吉祥此時定想掐死她,明明認識大財神,還裝。可一生事先確實不知道宋媽媽有給醫院捐款這一事。
“阿姨怎麼有空來?”
“想看看安辰,不過落了個空。”宋媽媽撇了撇眉毛,聳聳肩表示無奈。
一生呵呵一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招呼宋媽媽坐,見其他同事皆瞪着一雙牛眼看她,好似她是外星人。一生看看錶,這上班還不到一個多小時,離下班還早得很。
“阿姨,你這是要等宋弟弟嗎?”
“你怎麼還叫安辰弟弟啊?”宋媽媽的手指在一生腦門上一彈,既像嗔怪,又似教導,“昨天給老宋打電話,他告訴我,你們下個月要結婚了。”
“噗……”這不是一生噴的,而是身後正在喝水的護士,因為宋媽媽這句話。
趙吉祥剛合攏的嘴又張開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望着一生。一生心裏真是叫苦連天,她就知道以宋媽媽的性格,沒遮沒攔的,肯定會出點狀況。
“你們得多關照關照一生,她懷孕了,有些活你們多關照點,啊……”宋媽媽對身後一幫吃驚的護士樂呵呵地叮囑着,此刻那些護士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她們複雜的心情了,只能悶口喝水,然後嗆得一直咳嗽。
宋媽媽有些奇怪,對一生說道:“她們看起來很喜歡喝水。”
一生只能傻呵呵地笑。
趙吉祥補充一句:“醋喝多了,酸到牙了。”
宋媽媽突然領悟,一臉惋惜:“當初就該多生幾個安辰出來,人人有份。”
宋媽媽當她自己是散子菩薩啊!趙吉祥聽完這話,突然感覺自己的雷人技術還是兒科級別。一生則是扶額無言。一個妖孽在世的宋安辰已經夠禍害人的了,再多幾個,還人人有份,那可就是天災人禍,妖孽橫行了。
宋媽媽拉住一生的手:“剛才我跟你們院長說了,你最近要結婚……”
一生有種不好的預感。醫院不可能因為他們要結婚就給她放假的,可是要是宋媽媽出面,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要是宋媽媽提出什麼要求,這院長可能會鬆口。
“我讓他給你們放個假去美國拉斯維加斯度蜜月,那老傢伙說什麼也不答應。”
一生尷尬了。院長果然是好樣的。
“他非說美國拉斯維加斯不是個度蜜月的好地方,建議我讓你們去威尼斯。”
這次不止一生窘得不行,在場的護士也紛紛窘了。這院長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了。本來就是上班時間,不能多閑聊,宋媽媽也懂,要了一生的電話,說是下次聯繫,便開着邁巴赫呼嘯離去。
宋媽媽真是威武,靜悄悄地來,呼嘯起一陣龍捲風,再絕塵而去。
整個值班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一生回到值班室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趙吉祥一臉不高興,她雙手抓着一生的手臂,咬牙切齒,半眯着眼問:“說,你跟你竹馬什麼時候狼狽為奸了?”
“月黑風高的夜晚。”一生如實回答。
“你們在幹什麼?”趙吉祥一邊眯眼,一邊咄咄逼人。
一生乾笑,退了幾步:“就是狼狽為奸那種事。”
趙吉祥四下望去,俯身到一生的耳邊,咬起耳朵來:“就是芭堤雅那晚?”
一生沒好意思說她和宋安辰從小就狼狽為奸。她只好點頭,有點不好意思。趙吉祥嘆息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搖晃着腦袋:“真是好運氣,就這麼搞到一個頂好的男人。”
一生嗤之以鼻:“為什麼你們都覺得他很好?”她嘴裏說著不認為他好,但她心裏還是認同宋安辰確實是個好男人,細心負責,待人也不壞,長得也是出類拔萃,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喜歡戲弄她,讓她招架不住。
“你不是廢話嗎,你去問問我們A醫大的學生,都知道宋安辰在學校貼吧上,無論是夢中情人還是理想老公的排行投票,永遠在榜首。”
這時,護士長走進來,看見一生,對她招手:“一生,過來一趟。”
一生與趙吉祥面面相覷,前者略有狐疑地走到護士長的身邊:“我與宋醫生交談了一下,他說你不適合去手術科。”
一生臉色“唰”地變白,護士長見她臉色不好,連忙解釋:“其實是這樣的,雖然你已經轉正,但是手術科的護士需要一些專業操作,你還是剛畢業的學生,還要再鍛煉一段時間。”
一生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護士長拍拍她的肩膀:“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她敷衍地笑了笑。
下班那會兒,宋安辰給她打了電話。一生沒好氣地問:“你就那麼看扁我?我不夠資格去手術科嗎?”
“是。”宋安辰淡淡地應着,“來車庫,我們回家。”
“我回我自己的家。”一生當即掛掉電話,怒目圓瞪,要是有鬍子想必她還要吹一吹。可她還沒到達門口,自她身後開出一輛賓利車,直接停在了她面前,車窗打開,宋安辰睨了她一眼:“上車。”
一生不搭理他,本想徑直走掉,不想他放出這麼一句話:“你應該知道,我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一生當即頓了頓,心裏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要是這樣走了,她還真擔心宋安辰做出些什麼。她負氣地轉頭瞪他,卻見宋安辰微笑道:“上車。”
那種笑容絕對是不懷好意。一生咬牙,她還真擔心這個妖孽又會做出什麼來,只好怏怏然鑽進他的車裏。宋安辰見她坐了進來,歪嘴一笑,開車出了醫院。
一生沒好氣地問:“如果我走了,你會怎麼做?”
“嘆口氣,開車走唄。”宋安辰一邊認真開車,一邊調侃地說。
一生氣得快跳了起來:“我……你……”
“我知道你愛我,你說過了。”
“你……”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知道該表現一下,我們這就去民政局。”突然他轉了個大彎,路線改變,一生由於慣性往他那邊倒了,他摸摸她的頭髮,“不用這麼高興,這麼快就投懷送抱吧?”
“宋安辰。”
“叫老公。”
一生掃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民政局,今天也不是什麼日子,卻要排隊。兩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皆不說話。倒是坐他們旁邊的一對情侶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老公啊!”
“怎麼了?老婆?”
“我好緊張啊。”
“沒事,就拿個證,章一蓋,保持微笑就好。”
“嗯嗯。”老婆眼淚汪汪地盯着男子看,拉着他的手,甜蜜一笑。
一生望着旁邊幸福的小兩口,不禁眼紅起來。她抬頭看向宋安辰,卻見他此時也用同樣的目光注視她。一生的臉突然一紅,她低着頭不敢再看。可是她的右手不安地往外挪了挪,正好觸到宋安辰放在椅子上的左手。
“我也很緊張。”宋安辰一把抓住一生的手,執起她的手,雙手捧着。
一生臉更紅,稍有不自然地把視線往外轉移,正巧看到旁邊的那小兩口,那個倚靠着老公的老婆微笑着對一生說:“姐姐,你老公長得真帥氣,也好可愛啊,看他臉都紅了。”
一生吃了一驚,那臉皮比長城還厚實的宋安辰還會臉紅?她轉頭看去,只見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白皙的皮膚帶着緋紅,粉嫩粉嫩的。一生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哈哈……”
宋安辰轉頭怒視她,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捧在手裏她的手。一生倒吸一口氣,反瞪他。宋安辰卻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老婆,你這樣主動,我會不好意思。”
她主動個鬼啊!
“呵呵,姐姐這麼大方啊!”倚靠着老公的老婆突然靠近一生,神秘兮兮地笑起來。一生無奈,宋安辰從來不肯在別人面前丟臉,要丟臉也總是要她扛。太過分了!
當門裏走出來一對新人,坐在一生旁邊的那對新人歡歡喜喜地走了進去。
一生見旁邊沒有人,瞪着眼怒罵:“根本就沒摸你。”
“嗯,是我在摸你。我是施力物體,你是受力物體。”
“那你還誣陷我?”
“你不知道力是相互的嗎?你不知道施力物體也是受力物體,受力物體也是施力物體嗎?”宋安辰很認真地反問一生。這高中物理都搬出來了,一生是徹底無話可說了。
她咬咬牙,保持沉默。她還真沒發現,宋安辰的嘴皮子這麼狠,讓人毫無招架餘地。
兩對新人手裏拿着紅冊子高高興興地走了出來。宋安辰率先站了起來,拉着一生走了進去。
兩人坐成一排,對面的大嬸看着彆扭的年輕人,有些奇怪地問:“你們確定沒走錯?”
兩人不明所以,難道這不是領證的地方?
“我這裏可是領結婚證的,辦理離婚證在對面。”
宋安辰蹙眉:“我們是領結婚證的。”
一生沒有反應。大嬸雖然滿腹疑問,但還是為他們辦了結婚證,蓋了章,分別遞交給他們:“歡迎再來。”
一生和宋安辰皆抬頭看向對面的大嬸。什麼叫歡迎再來?再來幹什麼?辦理離婚證?這次他們很默契,同時瞪了一眼對面的大嬸。
“你們的樣子實在不像一對要結婚的夫妻。”對面大嬸覺得委屈,無奈地撇了撇眉毛,卻帶着挑釁的味道。
宋安辰握住一生的手,微微眯起眼,笑得極其燦爛:“老婆。”
一生咽了一口氣,只見對面的大嬸抬頭看向她,好似在等她叫老公,才能證明她是自願來領證的。她張了張嘴,想喊老公來着,卻喊不出來。
一生最後只好低着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討厭,你今天叫我‘老婆’叫了好多遍,明明又沒有什麼事。人家還是喜歡聽你叫‘親親寶貝’。”
對面的大嬸聽着他們膩歪的對話,傻了。
宋安辰也被一生這麼一句話給弄得愣住了。不過不到一會兒,他便眉開眼笑,摟着她離席,俯身親昵地說了一句:“親親寶貝,你放心,我會一直這樣叫你的。”
一生回過神來,但見他笑得這麼燦爛,於是不甘示弱地說道:“嗯!一定哦!”
大嬸被這麼一對來時跟敵人一樣,走時跟連體嬰兒一樣的新人弄得暈頭轉向了。這年頭,怪人還真是多啊……
一生手裏拿着結婚證,坐在車上來回擺弄着。她偶爾抬起眉梢看向一旁開車的宋安辰,不禁有些羞澀。現在旁邊的人是她老公了。
“現在偷窺我,已經是天經地義了,大大方方看吧。”宋安辰沒看過來,而是對着前方呵呵一笑。
一生則是皮笑肉不笑,他的餘光還真是厲害。從他語氣中可以得知,一生以前的多次窺視,皆被收入了他的眼底,並且他居然假裝看不見,讓她白看。
宋安辰歪嘴一笑:“對了,剛才那句話,還算話嗎?”
一生抬眼看他,微微眯起眼:“算話。”
宋安辰突然剎車,一生慣性地往前傾,不明所以地看向宋安辰,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剎車?只見宋安辰驚魂未定地看着她,一臉不相信。
一生撲哧一笑,頓時有些揚揚得意。平時都是他戲弄她,把她弄得徹底無語,這次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作四兩撥千斤。可她太低估宋安辰了,只見宋安辰突然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眯眯道:“原來你真這麼急色啊!好吧,我就從了你。”
這下是一生被驚嚇到了,她本想戲弄一下宋安辰的,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當真,她連忙擺手:“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宋安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一生稍微鬆了口氣,這事應該可以擱淺了。
“可是老公當真了。”宋安辰驟然一笑,好看的眼朝她眨了眨,惹得她渾身顫了顫,被電到了。她突然又記起趙吉祥說過的“夢中情人”,忍不住自上而下地掃視宋安辰,他身材無可挑剔,臉蛋夠賞心悅目,好吧,單看外在條件,她的確可以給他一百分。
一生終於承認,有這樣出色的男朋友,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一生的父親來電,問他們倆什麼時候請個假回來拍婚紗照。一生是完全沒有問題,只是宋安辰還有手術,現在正在籌備中,暫時是無法回去了。
關於一生和宋安辰要結婚的版本傳出了很多種,其中最離譜的是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就兩情相悅,當初宋安辰在大學磐石無轉移,葉一生的心卻跟着言大醫生跑了,導致宋安辰從此對女人失去了信心。不過,在葉一生堅持不懈,窮追不捨的努力下,宋安辰再次燃起了對女性的希望,兩人和好如初了。
一生聽着趙吉祥八卦出來的傳言,不免哭笑不得。
“一生,你又成名人了。”趙吉祥捋了捋一生耳邊的髮絲,“居然把萬丈光芒的冷情王子拐跑了,實在是讓人氣憤的一件事。”
一生斜睨她一眼,不想搭理她的不平。卻不想趙吉祥又來了一句:“你知道嗎?當聽到你和宋安辰要結婚的消息,羅洛施動了胎氣,直接暈倒了,哈哈,笑死我了。”
“人家暈倒,你那麼開心幹什麼?”
“誰叫當初她那麼囂張,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說,只有她夠資格追宋安辰,誰也不準搶。想起當時她那勢在必得的樣子我就來氣,不就長得漂亮點,學習好一點嗎!”
一生沒想到宋安辰有一個這麼轟動全校的追求者,不過確實有點囂張。
“哈哈,當時宋安辰的回答更絕。”趙吉祥突然模仿宋安辰那張冷臉,“我不想談戀愛,我不喜歡女人。”
“噗……”一生忍不住噴了,他這話讓女人浮想聯翩啊!
趙吉祥聳聳肩:“這是莫大的悲哀啊,一個高傲的女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男人,眼睜睜看着他被人搶走,這對於她而言,是一種致命傷害。”
一生笑了笑:“那對於自卑的我而言,是不是一種榮耀?”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宋安辰的身邊,自己的名字會被寫進宋安辰的戶口簿里。在她的記憶里,宋安辰永遠站在雲端,而她只有仰望的份。小學奧數,他得了全國第一,他站在領獎台的那刻,她就覺得他在飛離她;大了以後,他出類拔萃的地方越來越多,她就感覺他越來越遙遠,看起來她抬起手便可以觸碰,可當她真的伸手去觸碰,猛然發現,是那麼遠的距離。
“一生,你有什麼好自卑的?”趙吉祥有些不明所以。
一生只是笑而不答。她以前確實很自卑,爸爸被送進監獄后,她更覺得沒臉見人了。而那時她最害怕見到的就是宋安辰。她怕見到他,她就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差,那種他是天之驕子,而自己是螻蟻的自卑。
她現在還不敢相信,即使自己已經是他老婆了。
這時,宋安辰從門外走進來,遞給她們病人的簡歷,吩咐道:“432病床的那位病人每天九點開始打點滴,不過在打點滴之前先問一下病人是否吃過飯。這點滴用藥有些刺激胃。”
值班的幾位護士點了點頭。宋安辰朝大家露出迷人的微笑,頓時整個值班室充滿了花痴的眼神。
“哎,宋醫生的魅力啊……”趙吉祥在旁吹着耳邊風。
一生尷尬一笑。宋安辰把目光轉向一生:“葉一生,中午食堂見。”
“哦。”
宋安辰走後,趙吉祥酸溜溜地學着宋安辰的口吻:“‘葉一生,中午食堂見。’你們兩個還真是噁心。”趙吉祥乾嘔幾下,表示她胃不舒服。
一生白了她一眼:“羨慕就直說,我很大方秀恩愛的。”
“瞧,被冷情王子滋潤得伶牙俐齒了。”
“……”
午餐的時候,醫院餐廳的C區又是一大批醫生護士聚集。由於下午沒有班值,趙吉祥直接回私人公寓去吃飯了,一生一個人來得比較早,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可她屁股剛落在位子上,羅洛施挺着個大肚子,雙手捧着馬克杯朝她走來。一生怔怔地望着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目的。
羅洛施微笑問道:“我可以暫時坐一會兒嗎?”
“我在等人。”一生略有尷尬。
“不妨礙多少時間。”羅洛施便自己坐了下來,“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謝謝。”一生禮貌回應。
羅洛施突然情緒低落:“真難過,要祝福情敵。”
“……”
“宋師弟真是難得,這幾年的痴情果然修成了正果。”羅洛施捧着馬克杯突然感傷起來,“你知道宋師弟胃不好嗎?”
“……”
“大一剛來那會兒,真看不出他是高才生,抽煙喝酒,上課從來都不來,教授點名都是別人代他應答。”羅洛施愈加感傷起來,“可就是這樣的人,竟然考了第一。”
一生突然心裏產生一陣漣漪。
“其實我在大學的時候就跟了我現在這個男人。我家不富裕,可我心高氣傲,很多人家境都好,為了攀比,為了錢,我跟了個有錢人,我以為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直到那晚我晚歸回學校時,在學校門口的角落裏,我遇見蹲在牆角隱忍胃疼的宋安辰,他神志都不清楚了,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突然喊了我一句:‘葉一生,你個死女人跑哪裏去了?我都找不到你。’然後他昏迷過去了。那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缺失了什麼,不是物質攀比,而是一份執着。我頭一回見有人在我面前昏倒,一下子六神無主,我摸索到他手機,也許是慌張,我無意翻到他多媒體文件夾里唯一的兩張照片。那都是和一個女生的合照。第一張備註:我愛你,一生。第二張備註:你是我的一生。”
一生緊緊抿着嘴,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沒什麼,只是感覺,一個人執着那麼多年,確實不容易。”她挺着大肚子,雙手捧着馬克杯,杯麵依舊徐徐升起一縷熱氣,“我是打心底喜歡這個男人的。”羅洛施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嘆了口氣走了。
留在位子上的一生錯愕不已。不一會兒,宋安辰出現在門口,他徑直走到一生旁邊:“要吃些什麼?”
“你隨便點吧……”一生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情,她頓了頓,“你帶手機了沒?我手機落在值班室里,忘記帶過來,但是我忘記爸爸叫我中午給他打個電話了。”
宋安辰白了她一眼,不大情願地把手機遞給她,自己則拿着托盤點菜去了。
一生雖然不清楚這手機里會不會還有那兩張加了備註的照片,但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回事。這是一生第一次拿宋安辰的手機,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多媒體文件夾,驀然發現果真有備註的照片,而上面真的只有兩張照片。第一個是她收到宋安辰選的生日禮物——水藍色TeenieWeenie衣服,她穿好后雀躍地抱着宋安辰要照相,照片的名字叫回憶,備註是:我愛你,一生。
當她看到第二張照片的時候,徹底傻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宋安辰靦腆的笑容,是一個他們第一次時的早晨,躺在床上的宋安辰帶着靦腆的笑容,裹着被子,笑眯眯地嘟着嘴,親吻熟睡的她。照片的名字叫寶貝,備註是:你是我的一生。
一生不知為何,心裏有股化不開的熱流,壓在自己的胸口,又熱又悶。
原來,她的竹馬真如上次回家那時說的一樣,在懂得愛情的時候,就愛着她。而她卻傻呵呵地認為,她的竹馬站在雲的彼端,讓她夠不着。
“在看什麼呢?那麼專註?”宋安辰手裏端着托盤,裏面有着各色小菜,看起來很可口,不過宋安辰的注意力頓時被有些情緒化的一生吸引了。
一生則是眼淚汪汪地望着宋安辰:“討厭,你好壞。”
當一生說完那句話之後,宋安辰的臉立即變白了,盯着她帶水的眸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問:“你神經抽了?”
一生死死抿着嘴,對他搖搖頭。
宋安辰端出一碗飯,遞給她:“沒抽的話,就吃飯。”
一生拿起筷子,把筷子插在飯堆里,偶爾抬頭看向宋安辰,只見他沒事人一樣在吃着飯。一生的臉卻燒得厲害,悶頭狂扒飯。一想到他的備註,她就會心跳加快,血液沸騰,渾身發熱。
宋安辰抬頭看向狂扒飯的一生,略有一怔:“還在抽?”
一生怒視宋安辰:“你才抽神經呢。”
宋安辰眼神示意了一下一生碗裏的飯:“跟狗用鼻子拱飯一樣,沒形象。”
一生不搭理他,繼續吃飯。
宋安辰說:“這幾天晚上你先回去,我這幾天很忙,得晚點回家。”
一生知道宋安辰最近忙於手術的事,畢竟是他自己第一次主刀,必須要重視,不能馬虎,這關係到以後的職業生涯,第一炮打好了,以後名聲會好點。
一生體貼地對宋安辰點點頭。宋安辰便低着頭繼續吃飯。一生望着他那濃密而長卷的睫毛一顫一顫,看不出他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遞還給他。
宋安辰依舊低着頭,只是吃飯的動作頓住,盯着一生手中的手機,好一會兒,他抬起眼:“電話打完了?”
“嗯……”一生不自在地回答,“打完了。”
宋安辰眯着眼睛,拿起手機看了看,手指按了幾個鍵,然後靜默地看着一生。一生眨巴眼,彆扭地不去看他,正在這時,放在一生制服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生條件反射般掏出手機準備接電話,但看到來電顯示是宋安辰的名字時,她僵住了。
“老實說吧,拿我手機有何貴幹?”宋安辰放下手機,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
一生抿了抿雙唇,這個男人夠陰險。
“看一下手機會死啊?”
“不會。”宋安辰微笑,“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麼。”
一生突然渾身冒起汗來,她不想告訴宋安辰她知道照片的事,怕這個陰沉的男人衝動,要是讓這個男人衝動,他肯定會讓她吃不消。
一生清清嗓子,理直氣壯地說:“我看看你有沒有背着我聯繫別的女人。”
“那查到什麼沒?”宋安辰收起手機,半倚靠在椅背上,好看的丹鳳眼望着一生。
一生壓根就沒看,自然不能查到什麼,她只好搖頭。
“咦?”宋安辰疑惑地望着一生,一副可惜的樣子,“你居然沒看到真相。”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有誘拐別的女人了?一生深吸一口氣,免得自己上火,她負氣地怒視他,抓起碗筷,猛吃飯。她忍了,看在剛才看到的照片感動了一把的分上。
一生陪宋安辰吃完飯後就獨自回家了。她一個人漫步在街上,颯颯寒風吹進她的領口,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天氣愈加冷了,看樣子快要入冬了,一生抬眼望向路邊落葉的梧桐樹,空氣中瀰漫著塵埃落定的潮氣。一生緊了緊衣領,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附近新開的商場大樓。
她想給宋安辰買一件冬衣。
這棟新開的商場大廈,聽說是一位華僑念及故鄉歸國后投資的產業。這棟大廈總共有十七層,下面賣商品,上面是地產辦公。
一生坐公交直達“瑞力大廈”。說起來一生好久沒有坐公交了,現在站在擁擠的公交里,她突然感覺曾經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沒了原來的樣子。
下了公交,她便去商場買東西去了。
一生是帶着目標買東西的,所以她按照標示牌直接到了四樓男款的店鋪。這是她第一次買男人的東西,來到四層臉都不禁紅了起來,她左右觀摩,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些應接不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逛的,只是餘光一瞥,便被一專柜上假人模特穿的風衣給吸引住了。腳步也不禁跟着過去,待到近處,她上前撫摸這款風衣,布料不錯,顏色也適合宋安辰那白皙的肌膚,這種款式更像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宋安辰是典型的倒三角身形,加上他修長的骨架,穿上這款風衣,更能顯身高,能給人一種威風的感覺。一生對這款風衣有着說不出來的喜歡。她看了一下旁邊的標價,不禁倒吸一口氣,九千多……
一生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四千多,這可是她兩個月的工資啊。雖然她上了班,不再穿地攤貨,但是她的檔次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即使她知道宋安辰平時穿的衣服比這衣服更貴,但這件衣服對她而言,太過奢侈了。
她抿了抿嘴,一時猶豫不決。她只能站在模特旁邊,凝視着這件衣服。她卡里剛存了點錢,是用來還宋伯伯以及房子的分期付款的。
要是買了這件衣服……
一生一時拿不定主意。
“咦?這衣服不錯。”一個穿着軍綠色休閑褲,上身穿米色針織衫的個子高挑的美女打量着一生面前的這件風衣,似在思考着什麼。
一生稍微多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女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場,雖然是長捲髮,卻給人一種野性的感覺。
只見那野性女子直接就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然後轉身朝專櫃開票處走去。一生先是一愣,連忙也跟了過去。本來下不了決心買這件衣服,可當看見有人跟她搶衣服,她就着急了,反而有了決心,要買這件衣服。
“我也要這款式的衣服。”一生在身後接了一句。
野性女子開完票,隨意掃了一眼一生,並不表態,而是對她笑了笑,便去外面的收銀台處交錢。
營業員含着笑對一生說:“我們這個牌子在本市是獨家專櫃,每個款式只進一件衣服。因商場剛開業,衣服幾乎是打半折的,你可以挑選其他款式。”
一生傻了,這件衣服原價不是九千,而是一萬八!她隨意拿一件衣服看了一下標碼,再看下旁邊的報價,果然是半價。她有些後悔沒買那件衣服了,女生貪小便宜的心理在作祟着。
她咬咬牙,有些難為情地走到正在排隊準備付錢的野性女子面前。
“那個……”一生一臉尷尬地站在她面前,想開口討這件衣服。
只見那野性女子直接問:“你是想要那件風衣?”
一生點頭。
“送給男朋友?”野性女子笑盈盈地問。
一生臉一紅,有些不自在:“送給老公。”她還真不習慣叫宋安辰老公,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叫實在說不過去。
野性女子撇撇嘴,一副為難的樣子。一生問:“你是送給?”
“我收藏而已,”那野性女子訕訕一笑,“怎麼說呢,我覺得這款風衣對穿的人要求很高,第一,必須身材好,這樣顯得洋氣;第二,最好穿的人長得比較好,要不實在是不堪入目;第三,我不希望這件衣服的主人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她這話說得有些刻薄,並且有點針對一生。一生也明白,她穿的衣服,在這種高檔場所,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就好比暴發戶身上穿金戴銀,雖顯富,但從骨子裏流露出一股俗氣。
一生不怒反笑:“你放心,我老公全部符合。”
野性女子自上而下地打量一生,顯然有些不大相信,但一生一直站在她旁邊,而自己也說了這些話,顯然這水已經潑出去了。
野性女子只好把小票給一生,附帶一句:“希望有一天能讓我知道,這件衣服不會被浪費了,能夠發揮到它的價值。”說完,她嘴角掛着壞笑,走了。
一生悶悶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太高傲了,甚至有點自以為是。
她捏着手中的小票,深吸一口氣,九千塊不虧,原價一萬八,便宜了九千!一生如此鼓勵自己下血本。可就在她不斷自我心理暗示的時候,卻聽到那野性女子喊了一聲:“若涵。”
一生轉頭看去,只見林若涵拿着幾個袋子從自動扶梯處上來,對野性女子嫣然一笑:“可淘到什麼好看的男款收藏品了?”
“有是有一件,不過讓給別人了。”野性女子呵呵一笑,挽着林若涵的胳膊,“這次你又買了一大堆衣服?”
“嗯,隨意穿穿。”
“……”
後面的話一生沒再繼續聽,她只知道,這位野性女子跟林若涵關係不淺,兩個人應該是閨密。
一生想,閨密之間應該是無話不談的,而他們三個人年少的事,不知林若涵有沒有告訴這位女子?而自己以後還會不會碰到這個女人呢?
一生不禁緊緊握住自己手中的小票,開始忐忑起來。有些事情,真是難以預測。
一生遠遠見過林若涵后,發現她比以前淡定了許多,眉目中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張揚和不屑,也許是因人而異吧,至少在她與那名野性女子相處時,一生沒有看到她當初的那一面。
為宋安辰買完風衣以後,一生不敢多留,徑直回家。這裏的衣服,她的荷包是承受不住了。出了大廈,她朝着大門走去,只見正前方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正式人士,為首的人身形高大,渾身散發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沉着。他看起來有一種貴氣,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心裏有些悶悶的,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只是這身影無法與腦海里的記憶人物吻合。
為首的那名男子頓了一下,停了下來。他身後跟着的人也隨之停了下來。那男子轉身看向一生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卻沒有開口,只是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經理,怎麼了?”
“沒事。”那男子嘴角噙着淺淺的微笑,轉身繼續朝電梯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