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她可以直接登基為帝
第230章她可以直接登基為帝
距離京都約二十里,國君的車隊終於同御醫的馬車碰頭。
御醫們幾乎是從車上滾下來。
他們抱着藥箱奔過來的樣子,雖然有些狼狽,卻的確是心急如焚。
聽說出事了。
聽說王后出事了。
或許宮外有人覺得雍國國君和王后是政治聯姻,但他們這些常常出入宮闈的人知道,國君和王后是多麼情深意篤。
聽說她隨軍去做軍醫了。
但太后自己更清楚,她的哭泣是為了掩蓋錯事。
兩行清淚從太后眼角流下來,在唇邊的褶皺旁停留一瞬,滑落在錦被上。
趙政沒有去上朝,所有奏摺都送到止陽宮來批閱。
太后說她沒有服下那顆毒藥,御醫刺血驗看,的確沒有服毒的跡象。
看來趙高是細作的事,已經毋庸置疑。
趙政也看着太后。
“你心裏沒有哀家,只有她。她說什麼,你都聽。仗已經打完了,往後治國理政,堂堂大雍國君,要被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嗎?哀家並沒有害她,只是要她吃能夠被你我控制的藥物罷了。”
趙政的心一瞬間墮入深淵。
他只是來試試罷了。
其實達政宮的人都清楚,太后是在生國君的氣。
阿禾沒事就好。
不浮不沉、和緩有力。
她差內侍去宣李通古,可內侍說找不到。
這位被姜禾買來的丫頭大驚失色,忘了施禮,也忘了謹言。
趙政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她哭命不好,哭小九湖的水冷,哭自己不舒服,也摔摔打打,嫌棄御醫的醫術。
趙政轉身向外走去,沒有理睬太后的呼喚。
馬車駛入王宮,再駛入止陽宮。趙政抱着姜禾下車,才剛走了幾步,便聽到驚懼的聲音喊起來。
“沒有以後了。”
過了一刻,又聽說趙高已經被抓起來了。
太后直起身子,錯愕地看着趙政。
趙政拿過陶瓶,仔細看了看做工,點頭道:“這是宮裏的東西。”
“兒臣不需要明白了。”趙政的眼中充滿疲憊,淡淡道,“待母后休養三日,就請移駕櫟陽行宮吧。”
太后的聲音戛然而止。
趙政一直緊繃的神情鬆弛下來,雖然仍舊緊張,卻比先前溫和了些。
太后剛剛放鬆的心又提起來。
好在王后活着,好在她的脈速是正常的。
他先交上來一把袖弩。
“確定嗎?”
沒想到太后沉不住氣,以為姜禾醒了,出口辯解,反而說出了心底的恐懼。
宗郡說陳南星如今就在軍中做事。前一陣子有匈奴滋擾,她被派到北地去了。
他判李通古具五刑、腰斬、夷滅三族。
一次次,她犯下不能原諒的錯誤。終於,傷害到他心中最柔軟的所在。
御醫們切完脈,碰頭會診,確認無誤才稟報國君。
也就是說,在水榭倒塌之前,姜禾便已經身臨險境。
“我去找她回來。”
“哀家以後不做就是了。”
“政兒!”她坐在床上,有些虛弱地喚道,“你不要聽姜氏胡說八道!不要聽她離間你我母子之情!”
到傍晚時,鄭靈來了。
“還有那個趙高!給哀家送兩個護衛,竟然要殺哀家……”
原來李通古試圖謀害太后和王后,而趙高是要弒君。
那裏有一座行宮,給太后養老,足夠了。
果然是逼迫阿禾吃毒藥。
趙政沒有問候她的身體,只是把那個陶瓶放在几案上,一言不發地看着太后。
“沒用的。”此時趙政開口道,“孤派人去問過她,她說自己醫術淺薄,所會的也不過是背一些藥方。藥方如今都在御醫院,御醫們看過,沒有對症的。”
趙政的心揪緊,額角青筋暴起。
采菱一路打開門,讓開道,直到在寢殿門口住腳。
這一路走來,太多人或者背叛或者離去,但阿禾在,他就是完整的、渾然不懼的。
一路風馳電掣般的國君儀仗,再啟程時,速度慢了不少。
趙政認得,這是姜禾的弩弓。
王后出事,等同國君出事。
她轉頭看着趙政,斑白的頭髮沒有束起,散落在肩頭。卸去妝容的臉看起來比平時老了十多歲,開口說話時,臉上都是憔悴的紋路。
說完這話,太后鬆了口氣。
當他們看到國君的表情時,就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御醫稍稍遲疑,還是回答道:“的確如此。”
姜賁道。
但姜禾沒有醒。
這中間,他聽蘇渝彙報了李通古的事,聽宗郡彙報了趙高的事。
趙政頹然起身,如同萬丈波濤重重拍打着岩石,他心中憤恨未減,只是散去了些許擔憂。
不知道是怎麼暖着的,御醫切脈時觸及皮膚,覺得王後身上熱氣騰騰。
采菱連連點頭,聽到鄭靈的名字時,露出一絲意外,旋即瞭然。
“不必。”趙政搖頭,“你去讓宗郡審問趙高,讓蘇渝辦完事回來複命,讓鄭靈搜小九湖。”
“殿下怎麼了?”
是姜禾的貼身婢女采菱。
因為趙政轉過頭看着她,那目光中已不僅僅有惱恨,還有殺意。
“母後為什麼要如此對她?”趙政道,“你明知道是她救了兒子的命,是她幫助兒子奪得天下,她居功至偉卻又從不矜功恃寵,她甚至還是阿謙的母親!”
“可你只聽她的!”太后大聲道。
“沒吃。”太后立刻道,“她多厲害啊,她還帶着袖弩。”
她這才明白,姜禾壓根沒有醒,都是趙政在哄着她多說罷了。
“水榭里有兩個內侍,都被這把弩弓殺死了。”
但她沒有醒。
“你——”太后劇烈地咳嗽起來,用手指着趙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姜禾沒有醒。
他在阿謙想要晃醒母親的哭聲中左右踱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個陳姑娘,還活着嗎?”
殿下的徒弟能為朝廷做事了呢!
宗郡審問趙高比較久,蘇渝搜查九嵕山,發現了李通古的屍體,又發現連接水榭的機栝,於是更加謹慎,遲遲沒有回來複命。
是宮裏的,卻不是止陽宮的。
帶着哭音,歇斯底里。
趙政日日夜夜守着姜禾,每隔一個時辰,就為她翻身。每日睡前,為她洗澡擦身。
但懲治惡人並不能喚醒姜禾。
“你只聽她的……”
櫟陽是商業重鎮,當初商君變法,就是從櫟陽開始。
鄭靈還尋到一個棕色的陶瓶。
趙政這時候才想起解下濕衣,換上內侍送來的衣服。
“稟告陛下,是在水榭發現的。封口已經打開,也不知道裏面曾經放了什麼葯。”
“母后!”打斷太后的話,趙政抬頭看着對方,他平日裏深邃無波的眼睛如涌動萬丈浪濤,一字一句問道,“她吃了嗎?”
她吃了嗎?那毒藥,她吃了嗎?
太后驚訝莫名地張着嘴。
沒想到哭着哭着,國君真的來了。
她氣國君沒有來詢問病情,沒有床前奉葯,沒有行孝道。
太后出宮陪同祭祀,帶個藥瓶做什麼?
趙政喚采菱守着姜禾,他出門一趟。
王后的衣服已經換過,但國君還穿着落水時的濕衣。
趙高已沒有族人,那就車裂吧。
“王后只是溺水受驚昏迷,應該沒有大礙。”
“無妨。”趙政道,“睡一睡就好了。”
既然如此,索性——
“你要趕哀家走?為了那個姜氏?你可知此行有悖天理倫常嗎?她到底給你吃了什麼——”
他的手指在弓弦上掠過,想像她射出箭矢的那一刻。
姜禾昏迷五日後,得到消息的姜賁來了。
“若說為什麼……”他冷笑道,“或許是因為她比母后,更關心孤,更真心實意吧?不怕告訴母后,孤已經擬有秘旨,若孤早死,不必姜禾輔佐幼帝繼位。孤禪位給她,她可以直接登基為帝。”
他曾經期待得到母親的愛,期待有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可父親把他送走為質,兄弟刺殺他,母親背離他,到最後,他只能自己組建起一個家,與她一起,生兒育女;與她一起,讓天下一家;與她一起,讓家家安樂。他已經不再奢望母親的愛了,或許他得到過,但後來的一切都是支離破碎的。索性就,不要了,不奢求,忘記吧。
太后擔心東窗事發,只能用哭泣掩蓋自己的心虛。
她喊着。
“政兒,政兒……”
不知道醫術有沒有精進。
太后已經哀哭了許久。
太后在趙政的眼神里看到忌憚,看到懷疑,看到氣惱。
“水榭倒塌,全怪李通古。不是哀家要淹她,陛下連這點是非都看不明白嗎?”
“奴婢來守着殿下。”
“那我也要去問問。”
姜賁轉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