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華夏共主
第223章華夏共主
還是這個宅院。
還是這棵開滿花的樹。
梨花是一簇簇的,雖然是清淡的白色,卻開得璀璨。像兜了一團銀河罩在樹上,也像蝴蝶做了巢。
魏子佩抱着孩子站在梨樹下,看微風飛過,花瓣迎風起舞。
姜賁也抱着孩子,他突然想起了什麼,靠近魏子佩道:“咱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院子裏。”
因為都抱着孩子,他們的胳膊輕輕碰在一起,衣衫摩擦的聲音透着一點繾綣。
“可不是?”魏子佩瞪了他一眼道,“你砸了我一身梨,還好意思說?”
因為坐在梨樹下吃飯,也算雅事一件。
魏子佩有些彆扭地接過孩子,才發現他問的是弟弟妹妹,並不是男孩女孩。
自從登基為王,他已經比以前持重很多。
姜禾往窗外看了一眼,見趙政同魏子佩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麼。
不過讓姜賁意外的是,他沒有見到王后,反而見到廚房外站着一個男人。
他說著轉過身,神情卻忽然僵住,驚叫道:“哎喲!”
魏子佩頓時手足無措。
魏子佩有些疑惑地抬頭,見趙政在鄭重地重複:“豎起來,慢慢拍。”
但現在奶娘沒有進來這個院子,她只能試着自己解決。
知道世界的殘酷,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該圍着自己轉,也意識到身為王族,除了與生俱來的權力,更要付出責任。
“你你你……”姜賁看着他,驚訝道,“你的確是不夠俊美,不過嚇到我的是別的事。你在這裏,我姐在哪兒?”
她人生的動蕩,多半來自這個人。
“姐姐這話哄哄人也就成了,弟弟又不是三歲小孩。小公子呢?”
把孩子豎著抱起,下巴貼着自己的肩膀,雍國國君認真地拍了拍孩子的後背。他的力度比魏子佩大多了,奇怪的是孩子止住了哼唧,打了一個大大的嗝,有些好奇地向後仰着頭,不哭了。
原來是京都來人了。
“這也算吃苦頭啊?”魏子佩把另一個孩子塞進姜賁懷裏,“我可是去賑過災,見過老百姓疾苦的。”
魏子佩知道,哼唧距離大哭,已經非常近。
他舉着水瓢進去,果然見采菱在燒火,姜禾在親手燒飯。
孩子剛滿百天。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成長。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如今齊國歸順,姜賁最大的身份,是雍國的國舅了。
姜賁把孩子塞給魏子佩,就往窄門鑽。
她恨不得拔腿就跑,但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
“是啊,”魏子佩道,“不過那時也提心弔膽的。”
雍國國君斜睨姜賁一眼,涼聲道:“你們回來了?”
趙政並沒有讓這孩子的頭仰得太厲害,他的一隻手迅速扶住孩子軟軟的脖子,把她送回給自己的母親。
姜賁向前疾走的腳步頓時停住,他站穩身子,想了想,還是後退一步,施禮道:“見過陛下。”
姐姐也是。堂堂國君不要面子嗎?怎麼能跟着她燒火做飯呢?
好似正面臨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考核,焦慮又羞愧。
那時雍國還未滅掉任何一個國家,各國都城遍佈來訪的使團,何止是熱鬧。
魏子佩也不說話。
讓姜賁驚叫的原因,是窄門那裏站着一個人。
突然,她懷裏的孩子打起嗝來。
那時姜禾在魏國逼迫魏王退位,魏子佩知道了這事,跑到這座小宅院裏撒潑。
姜賁那時初獲自由,對姜禾又敬又愛,還添了一些討好姐姐就是討好雍國的心思。
“那時候真熱鬧。”姜賁輕聲道,聲音里透着一些懷念。
平時有奶娘在,魏子佩有人幫着照顧,她只用看着就好。
不管趙政在姜禾心裏如何好差遣,在姜賁這裏,始終是九五之尊的國君。更何況這位國君,剛剛已經平定四海、橫掃六合,成為華夏共主了。
“好,”姜禾道,“喊你姐夫幫廚,你去歇着。”
姜賁立刻上前,揚聲道:“水來了水來了!”
姜賁訕訕地笑了。
怪不得進入宅院時,覺得這裏的僕役比以前規矩又肅重。
而眼前趙政的神情更是不耐煩,他似乎已經忍無可忍,乾脆伸出手,從魏子佩懷裏把孩子抱了過去。
他們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難過。
他們胃口淺,吃飽了就要打嗝,打嗝就要吐奶,如果不及時處理,必然哇哇大哭。
不管哪個國家強盛些,都想趕緊打一仗,好掠奪百姓和土地。
被一個男人,且是身為國君的男人教導如何哄孩子,魏子佩的臉立刻紅了。而孩子也因為吐了奶,難受得哼唧起來。
如今失去了一切。
趙政說完話,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瓢,僵硬地丟進水裏。
那男人身材高大容貌俊逸,他穿着家常的玄青深衣,緊蹙的眉心有些不耐煩,還有些饒有興緻。
不同於姜禾和姜賁之間親密無間的嬉鬧,他見魏子佩走來,對自己施禮,又抱着孩子站好,便只是點頭,神情淡漠地立在原地。
但似乎只要到姐姐身邊,他就會情不自禁放下身段,變得像他們初識時那樣。
姜賁笑着點頭道:“那就請你這位吃過苦頭的娘子,去給夫君我洗手做羹湯吧。”
“孩子呢?”
其實趙政也沒同魏子佩說什麼。
“子佩抱着。”
雖然魏子佩完全不想跟他做親戚,但她還是答道:“是妹妹。”
“路上累,睡了。”
“不累。”姜賁搖搖頭,被煙霧嗆到,濕了眼眶。
不過挨打嘛……這女人橫得很,不對自己動手就不錯了。
“是宗管事。”魏子佩也認出了宗郡,一瞬間親切地笑起來,“是給我們送吃的嗎?”
就算知道這世界弱肉強食,她無力改變,但要她對趙政有什麼好感,那也絕不可能。
這人先搶了兄長的女人,又殺了魏國的王,滅掉自己的母國,到最後連自己夫君的國家也佔了。
“是,”宗郡點頭道,“王後殿下親自下廚。”
所以免不了,要一次次送將士出征,一次次看骨肉分別,一次次參加葬禮。
他後來還恐嚇魏子佩,說對方要是還敢來,自己就把她娶回家打。
所以她只是站在趙政身邊稍稍往後一點的位置,不說話,也遵循禮數,沒有離開。
為此特意打通一道牆,做了小小的拱門,方便傳遞飯菜。
那人見他驚慌,含笑道:“奴婢醜陋,嚇到國舅爺了。”
結果沒見到姜禾,倒是被姜賁打了一頓。
“要豎起來拍。”
“對不住了。”姜賁把孩子遞給奶娘抱着,他攬住魏子佩的肩膀道,“往後不再是鮮衣怒馬王族貴胄,娶了你,卻要你跟着吃苦頭了。”
“他敢動你,姐跟他玩命。”
“這個是弟弟還是妹妹?”他隨口問道。
見到姜賁,她的眼睛彎了彎,笑道:“路上累不累?”
姜賁哪裏敢出去喊,他扯着嘴角搖頭,低聲道:“你想讓他殺了我不成?”
提心弔膽,因為各國勢力不可能均衡。
也不再有顛簸和動蕩。
姜禾遞給姜賁一把蔥,姜賁自然而然地剝起來。
從種植梨樹的後院到小廚房所在的偏院,開着一道窄門。
沒有用,孩子打嗝更厲害了。
果然,小廚房裏傳來姜禾清脆的聲音:“水呢?都熬幹了!”
她想起自己原先一直是恨趙政的。
“咳咳……你姐在燒菜呢。孤隨處看看。”
水瓢有什麼好看的?是被差使舀水吧。
沒想到後來真的娶回家。
他是站在趙謙的角度問,站在親族的角度。
那時候魏圉在位,龍陽君風度翩翩,魏忌縱橫披靡,姜禾的父親姜安卿也在世。
冷不丁地,身邊有個聲音道。
那時他是在敵國為質的少年,而姜禾是他通往自由的唯一道路。
有些笨拙地,魏子佩學着乳母的樣子拍了拍孩子的後背。
“妹妹!”
一個響亮的聲音從窄門傳來,兩歲多的小公子趙謙邁着步子跑過來,虎虎生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