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豐厚的嫁妝
第10章豐厚的嫁妝
見長安君走近同姜禾說話,跟隨姜禾的女官宮婢緩緩退後,讓出丈遠的距離。
“無功不受祿。”姜禾又把葫蘆遞出去,趙蛟卻沒有接。
“王嫂,”他收斂起昨日撒潑打滾的性子,頗有些鄭重道,“這是活血化瘀的藥粉,只用跟王嫂的手霜混合塗抹,便能除掉傷痕。”
姜禾神情微怔,懂了。
昨日趙蛟看到了她的手腕,並且留意到那是瘀滯的傷痕。
“無妨,”姜禾勉強笑了笑,“宮裏有御醫,可以為本宮配藥。”
早飯好吃,下棋贏了,太后賞賜了禮物,就連長安君都送來治傷的葯。
因為昨夜驚坐而起,她的勒痕更加明顯,且有些腫痛。
事情是她挑起來的,看來跟趙政這樣刻薄寡恩的人在一起,不光要狠心,還要有耐心。
他沒有說會惹姜禾不高興,反而說趙政會不高興,意思是猜出姜禾的傷是誰造成的。
李溫舟遲疑一瞬追出去,卻追趕不及。
不過……
為什麼……
在宮中用錢的地方有很多,每月的例銀雖也不少,可架不住開銷巨大。
“還是別了,”趙蛟搖頭退後,“他們喜歡問東問西刨根究底,會惹王兄不高興的。”
女子出嫁從夫,可娘家的嫁妝卻是私產。
那是姜禾剛剛在自己私庫門上取下的牌額,非常順眼的兩個字:“后藏。”
宗郡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陛下,”李溫舟的聲音里透着急切,“王后回去后把那葫蘆打開,屏退了侍女。奴婢該死,竟未……”
“王後殿下,奴婢們把太后的賞賜送去庫房吧。”
他隨口又道:“還有一件事,王后回宮時遇到了長安君,長安君以葫蘆相贈。”
傳來消息的內侍不知又說了些什麼,李溫舟苦笑一下走進來,對趙政施禮。
竟然……
“贏了嗎?”韋南絮棋藝精湛,能贏了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宗郡雖然為姜禾擔憂,但想到或許送給陛下兩樣東西,能讓陛下消了氣,便依言帶姜禾走到看起來略小,防護卻最為嚴密的私庫前,打開門。
趙政啞然而笑:“還可以這樣嗎?”
或許是他想當然了。姜禾的真實身份,有必要查一查。
宗郡打開門讓到一邊,率先走進去的女官不由得“咦”了一聲。
我只不過搬了他一二三四……大概十幾二十樣東西,他就狠心搬空了我一屋子的寶貝!
姜禾還未再問什麼,宗郡就嚇得跪在地上,連聲道:“奴婢說過陛下從不捨得動用那座庫房,如今被王后拿走去用,這才動了怒。王後殿下您莫要心急,去跟陛下說幾句好話,陛下必然會還回來的。奴婢辦事出了差錯,求王後殿下責罰。”
除了這個,她還擅長烹飪,做的鴨肉粥堪稱一絕。
相比那個黑漆漆的宮殿,她更喜歡待在金銀珠寶堆砌的私庫。
或者像是在山林中遭遇猛獸,明知有性命之危,卻遲遲不想射出弓箭,抱了想要馴服的念頭。
“可是……”
走入庫房所在的院落,一個男人便慌忙小跑過來請安。
李溫舟的話還未說完,忽然聽到“啪”的一聲竹簡掉落,墨水灑了一地。雍國國君趙政的玄色衣角在他眼前閃過,人已經走到殿門外。
對弈乃風雅之事,輸了卻狼狽至此,恐怕以後韋小姐的風評會跟着改變了。
姜禾含笑跟着轉身,卻沒有走向止陽宮,而是腳步輕快地向庫房走去。
姜禾不再細聞,她又倒了一點豆蔻珍珠霜,和那些藥粉混合攪拌。
姜禾輕輕撫掌道:“不錯,應該能抵本宮一屋子嫁妝了。”
他看向李溫舟,雖然沒有開口詢問,一雙眼睛卻突然寒涼似水透着警惕。
李溫舟搖頭,苦笑着把手中拂塵搭在臂彎處,躬身道:“王后改換了銅牌,如今陛下最好的那座私庫外,掛着‘后藏’兩個字。”
“不得了了!”李溫舟的臉慘白一片,卻不能再吐露一個字。
宗郡負責所有庫房的管理。器物入庫出庫,日常除塵保養,都少不了他。
不過藥粉經過加工且混合在一起,掩飾了一些別的氣味,若想全部分辨是不可能的。
“贏了?”
這些的確是止血化瘀的藥材。
姜禾如今貴為一國之後,沒了嫁妝便捉襟見肘寸步難行了。
庫房內乾乾淨淨,連一隻老鼠都沒有。
李溫舟驀地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道:“離得遠沒有聽清楚,奴婢[1]這便去問。”
但這件事跟宗郡無關。
姜禾只是齊國送嫁使團里的女官而已。
對弈可不是宮婢或女官有機會學到的。首先開蒙要早,其次要有嚴師。韋相為了培養韋南絮,請遍了七國的對弈名家,怎麼都贏不了齊國使團里的一個做飯婢女呢?
當初選她,一是因為她齊國話說得好,可以糊弄近臣。二是看她應變機靈又能殺人保命,或可一用。
宗郡垂頭請安,神情卻有些古怪。像是被人逼迫辦錯了事,又不知該如何交代。
趙政眉頭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來齊國公主果然擅弈。”李溫舟撤下變冷的茶水,聲音裏帶着些快意。
這種感覺很特別,像是有一壇未開封的新酒,雖然知道辛辣,也忍不住想要嘗一嘗。
他猶豫着,一臉為姜禾難過的樣子。
宗郡戰戰兢兢,說話裏帶着哭聲,拿鑰匙的手抖出了虛影。
“宗管事,你起來,”驚訝的神色褪去,姜禾含笑道,“既然本宮的私庫沒了,就把這次太后賞的東西,放進陛下私庫里吧。”
就把我的私庫搬空了?
豈有此理!
趙政手中握着毛筆,打開的竹簡上已經寫了一半的批文,卻遲遲寫不下去了。
趙政的神情變了。
姜禾向內看去,雙瞳剪水般的眼眸不由得睜大。
果然,外表看起來光潔圓潤的葫蘆,最上面有一圈細小的縫隙,沿着縫隙分開,便看到被掏空的葫蘆里裝着什麼東西。
不用等內侍總管李溫舟走進來稟告,趙政已經聽到了他在外面驚訝的聲音。
殿內靜了靜,李溫舟見趙政心事重重,便如同打趣般又道:“王後去了一趟私庫。”
“因為是太后的恩賞,寶物貴重,便放進陛下最好的那個私庫里,你看行嗎?”姜禾循循善誘道。
“氣壞了吧?”趙政道。
她把葫蘆拿在手裏細細觀察。
姜禾的女婢把器物放進去,姜禾走到門邊,打量了一眼門上掛着的銅牌。
“好。”
趙政難得地露出了笑。
白色的珍珠霜很快變成灰色。
不管趙政之前怎麼說,如今王后和國君已經休戚相關。
姜禾的私庫上掛着一個銅牌,上面陰刻兩個大字“后藏”。
在名冊上是女官,其實洒掃洗衣做飯什麼事都做。
姜禾在心裏罵了一遍趙政,用髮釵挑起灰色的藥膏。
“贏了,”李溫舟再次道,“足足兩顆子,聽聞相府嫡小姐出宮時氣得摔下兩階台階,磕破了膝蓋。”
今日聽聞姜禾搬走了他的私藏隨便賞賜出去,趙政便決定以牙還牙,讓人把姜禾的嫁妝全部搬走藏了起來。
“齊國的陪嫁呢?”她疑聲問道,心中已有推斷。
姜禾屏退左右侍女,坐在妝奩前。
銅牌上端端正正兩個字:“君藏。”
是啊,改換回來不就行了,竟然以為這樣便能霸佔主君的東西了嗎?
李溫舟也跟着笑了。
“今日王後走后,奴婢還是去宣德殿稟報了一下。起初總管大人並未說什麼,後來又出來了一趟,就……”
今日心情不錯。
輕輕倒出來一些,是黑色的粉末。姜禾小心嗅着那裏面的氣息,分辨出松香、冰片、豬油和銀翹以及車前草。
她抬手取下那個銅牌,又掛了新的上去。
趙政沒有傳轎輦,他孤高的身影躍下台階快速向寢殿的方向走去,像一隻擦着地面迅捷而過的鷹隼。
王后贏了,一能殺相府威風,二能證明選擇和齊國聯姻是正確的。
他覺得自己近日有些奇怪,竟然會跟一個小女子置氣。
值守的小內侍膽怯地問。
“師父,怎麼了?”
管用嗎?
姜禾把衣袖翻折,露出手腕上的傷痕。
這便是一早見過的宗郡。
“開門,”女官上前一步道,“王后新得了賞賜,要放入庫房。”
是藥粉嗎?
宗郡驚愕地張着嘴,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他抬腳便走,身影消失在宮殿門口,過不多久氣喘吁吁回來,已經有些失態了。
宗郡這才挪步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姜禾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
走到甬道轉角時,懷抱着三寶玉如意和金絲銀碗的女婢恭謹道。
趙蛟狡黠地對着姜禾一笑,神情明亮頑皮,握住拴着鎏金銀香囊的紅綢甩動,香風瀰漫間,笑呵呵去了。
趙蛟說完這一句,有些歡脫地大笑着,讓退後的宮婢能聽清他的話,揚聲道:“這葫蘆雖不值幾個錢,卻是去年我府里自己種的。‘葫蘆’有‘福祿’的意思,祝王嫂和王兄多子多福。”
……
註釋
[1]古代男性宦官,除清朝外,都是自稱奴婢的。為奴為婢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