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落網

第70章 落網

第70章落網

青寨的人將王德正送到了翡國邊境,橫亘在邊境線上的哲龍山脈,是兩國之間的天然屏障,也是邊境戰士、緝毒隊員與毒販們鬥智斗勇、浴血奮戰的場所。

宋民生的背包內放着陸翊坤勘探后親手繪製的地圖,根據雙方協商的結果,前期跨境運輸基本由青寨負責,地圖只是他們合作的誠意。或許是了解王德正的為人,臨行前,陸翊坤曾提出如果王德正需要的話,隨時可以由專人帶他的人馬走一遍。

不過王德正從來不會完全相信一個外人,所以在山邊一處茶室休整時,他避開耳目,自王伊紋手中接過了複製的地圖,粗略掃了一遍,遞給了一旁的宋民生。

宋民生是在山邊長大的,也是王德正幾次組建探路隊伍的接頭人,因為數次組織隊伍,其中還跟隊了兩次,他對昔雲與翡國接壤的部分地區地形相對熟悉,比對着兩幅圖仔細看了幾遍,沖王德正點了點頭。

“圖是一樣的,只是小伊姑娘給的這份在邊境地區有四處沒有完全確定盲區,而青寨給的地圖裏只探通了兩處。”

這很符合康山當初也沒有走通全部線路的說法,但是也代表最關鍵的跨境部分,他們只能相信青寨給出的地圖。

“可以把我爺爺奶奶的骨灰還給我了嗎?”

王伊紋在王德正面前已經不肯再做出溫順的模樣,當王德正知道地形圖居然就在眼皮底下,而且還是自己親手遞給王伊紋燒掉的,他氣到瘋狂,連宋民生都沒有料到,王德正居然會做出掘人祖墳的陰損事,已經進入青寨的王伊紋不得不再次成為他的內應。

“我怎麼確保圖的真假?”

“難道還要我和你走一遍?”

王伊紋賭氣的話反而觸動了王德正,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上的珠串,沉吟半晌,又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宋民生,說:“也不是不可以。”

他從陶金手中接過的運輸隊並沒有什麼忠誠度可言,與其相信感情、義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王德正更願意多一些像宋民生這種既有所求又暴露了弱點的人。

“你能在我眼前把地圖藏那麼久,說不定你那個小情人早就把線路都和你交代清楚了。”

對於王德正來說,如此隱蔽又四通八達的暗道網,沒有什麼比記在自己腦袋裏更保險了,何況還有青寨的人護航。

當然,他今天只準備走一走康家地圖上沒有標註出來的翡國地段,王德正活到現在,依然是警方手中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靠的就是萬事小心,任何能被抓住把柄的危險他都不親自參與,只要他人在翡國境內,青寨是一定能罩得住的。

有陸翊坤交代在前,青寨負責護送的人很大方地安排了四個持械隊員,帶領三人進山。新路目前還在維修拓展階段,因為對Y省市場重建的重視,青寨內允許接觸新路的人手俱是心腹。不同於王德正只能簡單交流,宋民生的翡國語已經熟練得猶如第二母語,而且他相貌可親,在將王德正的意圖仔細解釋給四人聽的同時,已經能宛如熟人般與他們談笑風生。

任選了一個極為隱蔽且有數個暗哨看管的入口進入光線幽暗的通道后,四周瀰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像下水道的生物散發出來的霉濕氣,爛木腐敗,新搭的支撐框架又散發著新木和鋼材的防腐漆味,偶爾有不明生物窸窸窣窣而過的聲音,所有這些混雜在一起,噁心得叫人恨不得把眼耳口鼻全都掩住。

“這是離邊境最近的入口,往前走三公里左右,就是邊境線。”

或許是知道王德正是以後長期的合作方,青寨的人態度倒很好,三人在前一人壓后,因為沒有帶貨,四人走得很放鬆,顯然對路途也很熟悉,在可視範圍不到五米的暗道里健步如飛,遇見兩次巡走的同夥還聊了幾句天,等待步伐緩慢的王德正。

王德正自進洞后,就戴上了手套,然後才自宋民生手中接過兩套地圖,借頭燈的光一一對照勾畫,專註而慎重得彷彿腳下走的是一條通往名利場的康庄大道。

路越走越深,因為他時走時停,與前面三人拉開了小段距離,光線昏暗處只看得到影影綽綽幾個背影。而王伊紋也不知和壓尾的人在聊着什麼,在討男人歡心這件事上小姑娘着實有天分,她扎着當地的盤發,那支常戴的水滴狀簪子斜插在髮髻上,露出修長的天鵝頸,純真里又透着絲媚意,要不是礙於她是王德正的人,那人的嘴都要貼到她臉上去了。

王德正在心中暗罵了幾句,不過不欲為這點事在此時此地鬧僵,回去之後他自然有無數手段讓王伊紋跪在地上求他,這會兒眼不見心不煩,他加快了步伐。

“快到邊界了吧?”

“我去問問。”

宋民生與前方三人溝通過後跑了回來:“王總,大概還要走一刻鐘,他們問你需不需要原地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們跟上去。”

王德正看圖上所標,前方以一道山崖為界,大約就是被傳了數年的斷崖了,想到這條邊民毒販肖想了多年的山路終於還是落到了自己手中,王德正還是情不自禁浮上了喜色,很會看臉色的宋民生在一旁說著恭維的話。

王德正勾了勾嘴角,回想起自己卑微的少年,和陶金攜手起家的青年,兩人分道揚鑣后又被壓制多年,現在江灣是他的了,盈城的老大必定是他,未來整個南部地區他也會是那匹領頭的狼。

就在這樣滿腹的暢想里,王德正鑽出了山洞,出乎意料地,那道傳說中的斷崖竟然隔着幾排叢密如天然屏障的灌木,被拋在了身後。前方繁茂的森林有種詭異的安靜,他察覺到了不對,當機立斷掏出懷中的槍用力拋往崖下,就被埋伏已久的龔長海等人壓倒在地。

王德正這才看清前方領路的三人不知何時藉著光線和距離的掩護被調包了,而身後的人也不見了,只有王伊紋似笑非笑地站在洞口,她的頭髮散掉了,垂下的長發烏如墨,雪白的面孔因為不健康的底色,就像上等的瓷器,泛着堅硬又脆弱的青光,有冰冷的凜然。

“你們憑什麼抓人!還跨境執法!我要投訴……”

話沒說完,狼牙的人塞住了他的嘴,並且藉著隊員的遮擋乾淨利落地卸掉了他的下巴,龔長海踩在他的肩頭,掐住了他的咽喉,想到徐剛被廢的手臂,又多施了幾成力,呻吟被堵在喉間的王德正痛得兩眼翻白。

“王總,歡迎回到中國。”

王德正身體一僵,看見宋民生和王伊紋並肩站到了一起,兩人臉上還有着相似的痛快表情。

“你們……你們……”王德正含混地吼着。

“王總,對不住了。”

宋民生搓着手,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依然是畢恭畢敬的樣子。

事實上更早於王德正收買黃鐘,陶金就接觸了宋民生,而在他去世之後,宋民生又收到過一封郵件,裏面有陶金親錄的視頻,交代自己一旦發生意外,誰能夠扳倒王德正,誰就是江灣車隊的繼承人,視頻用以服眾,另有法律文書確保合法,還附上了龔長海與線人聯繫的安全屋及接頭方式。

自趙穎一事後,宋民生已經徹底寒了心,他當然不願兄妹兩人畢生受控於冷酷的王德正,何況扳倒王德正再坐擁車隊,也就代表他自己可以稱霸一方,內起反心外有重利之下,當王伊紋去往青寨前夕找上門來建議聯手后,宋民生成為陶金預埋在王德正身邊的致命一擊。

被捕已成定局,王德正安靜下來,忍住下頜的疼痛他迅速地盤算了一下眼前的局面,龔長海不至於布下這麼大的場面來抓他一個非法入境和非法持械,這還得找到已經被拋下山崖的槍支……難道宋民生的背包里有栽贓的東西?

那也不怕,他向來小心,全程戴了手套,手槍、地圖、背包應該都沒有留下指紋,除非是宋民生刻意造假,那就會有漏洞可駁……

明顯放棄抵抗的王德正被移交到了龔長海隊員手中,銬上了手銬,王伊紋把童歡的情況和龔隊細說后,輕盈地走到了他面前,摸着他的手銬淺笑如煙,因為知道她是內應,年輕的幹警並未阻止她與王德正接近。

“龔隊長,我可不可以單獨和他談幾分鐘?”

王伊紋看了一眼警方的執法記錄儀拍攝方位,輕聲問道。龔長海略加思索同意了,讓隊員退開數米,把兩人圍在中間。

當初在安全屋內,龔長海看到不僅有宋民生,還有被王德正一直護得嚴嚴實實的女孩時,充滿了驚喜,又擔心是王德正佈下的局。不久,王德正前來報案她失蹤,龔長海一時也不知真假,宋民生再傳遞來消息,她已經身在青寨。

小伊蹲了下來,輕佻地在王德正臉上拍了兩下:“你在想沒有指紋要怎麼脫罪對不對?放心,不光是指紋,皮膚、毛髮都有,背包里三公斤的新型毒品,是用你昨晚扯掉的我那件衣服包着的。”

王德正目光一縮,繼續沉默。

“想要推給我?你沒這個機會。昨晚宋民生告訴我,他打聽過了,阿山早就死在獵場裏了,而我爺爺奶奶的骨灰他也幫我安置好了。”小伊的目光里有面對現實的坦然,也有萬念俱灰后反常的狂熱,“我已經受夠了自己毒癮發作時的醜態,而且你碰我的每一下我都噁心無比,我沒有一天不在盼着你死!”

王德正的氣喘粗了,他不知道王伊紋想幹什麼,但是此時此刻他要保持冷靜,可是王伊紋不給他調整情緒的機會:“今天離開前,我留了告密信給木也,告訴他地圖早就泄露了,而且是從你這裏透出去的,我想那幾個特戰隊員現在已經進去設炸點,青寨費盡心力重建的路廢了,你猜他們還會不會和你合作?”

“賤貨!”

王德正發出模糊的怒罵,舞着手銬撲了上來,王伊紋激怒他的目的達到,避開鏡頭悄然自袖中滑下一支發簪。

眾人見王德正忽然有動作后迅速上前,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見王德正同王伊紋纏鬥了兩秒,然後王伊紋發出一聲慘呼,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王德正茫然地拿着被塞到掌心的發簪,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孩。

龔長海都沒有想到,王德正居然會“拒捕行兇”,有人衝上去撲倒了手持兇器的王德正,王德正按住王伊紋胸前的傷口,奈何發簪扎得又深又准,王伊紋的目光很快就渙散了。

她盛滿了話語的淚眼望着龔長海,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龔長海抱住了女孩瘦削的身子,誠懇而堅決地說:“我知道你要什麼,我們會做到,他休想脫罪。”

王伊紋,不,劉伊紋開心地笑了,笑得就像月光下的冰雪一般,純凈無瑕閃閃發亮。

她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了,倒像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清晨,騰騰的蒸汽里奶奶燙着米粉,爺爺在一旁擺着青花的大碗,兩人都帶着笑聽她坐在門邊讀着書,還健康的秀雲姨牽着阿山走來,奶奶就悄悄多燙半份粉,把碗裝得滿滿的,爺爺再加上兩勺扎紮實實的肉醬,秀雲姨粗糙而溫柔的手掌摸着她的頭頂,說我們伊紋越長越好看了,以後到我家來做媳婦呀?她的男孩在一旁靦腆地笑着,就像山間的清泉水一樣澄亮。

阿山,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生在一個沒有毒品的地方,做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好好愛你。

王德正木然地看着含笑而逝的女孩,她到最後都沒有再看他一眼,他的胸口好像也有一個傷口在汩汩地淌着血,不是疼痛而是比痛更大的空虛,讓他眼前一片灰暗。

他想過去摸一摸女孩,被人按倒在地,所有的人都嫌惡地看着他欲觸碰的手,他的臉在泥土上摩擦着,喉間發出嘶啞的哀吼。

宋民生也內心複雜地蹲了下來,替小伊彈了彈紗籠上的塵土,他還記得第一天接手開車的活,那個坐在後座文靜娟秀笑起來有點羞澀的女孩子,每次都細聲細氣和他道着謝,後來她就那樣一點點枯萎了。

是太恨了又再無留戀,她才會在昨夜主動提出最萬無一失的方案,不只是越境販毒,還有眾人眼前鐵證如山的兇殺。他敬佩又憐憫,不過不會拒絕,如果此番釘不死王德正,他和趙穎絕無生路,而一旦成功,就是他崛起的開端。

狼牙放置的烈性炸藥轟得整個山體都在顫抖,王德正的臉色發青,押着他的年輕隊員輕輕說了句:“四分之一。”

龔長海表情沉重地點點頭:“對,還有三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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