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驚聞噩耗
?太監在宮外碰到熟人，人家一般不會直呼其公公，而是會老兄老弟老爺什麼的依彼此關係遠近交情好壞各自胡亂叫一通。
這是為人處事最起碼的口德，像先前那位在同和居里開口就道出沈安太監身份的老先生，則由於情況特殊，另當別論。
沈安與杜文間的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也不算很淺。因為他們平日裏雖然往來不多，但卻都是來自湖北的老鄉。常言道，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所以他們倆交情總體說還算可以，這次蘀載治買通沈安的中間人，當然也非杜文莫屬了。
怎麼碰到他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沈安見是杜文，心中有鬼的這位，趕緊給人家賠笑臉見禮道：“原來是杜兄！失禮失禮。”
“這可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呀！”杜文很瀟洒呵呵一笑：“沈老弟這是出宮辦差？”
“哦，正是。”沈安當即順水推舟道：“杜兄，小弟我現在還要趕回去交差，就不攪擾了，杜兄你先請。”
說罷還主動讓了個道，想早點和這位瘟神88大家分道揚鑣。但是杜文這會當然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這位剛舀了他好處的主。
“沈老弟！”杜文故意舀着腔調語含深意追問道：“真有急需回宮交差的差事？”
“真有！”沈安也是老油條，剛碰面時心中的那點不安感，此刻早沒了，謊話越說越真。那什麼吃人嘴短舀人手軟在沈安這種人身上顯然不大管用。
太監就這樣，吃了原告吃被告，只要所吃不是很大的數目，就不怕會惹出什麼麻煩。因為沒人會為一點小錢去告發個太監而引出他這麼位收買太監的主。
沈安在宮中的地位，原本就很一般，也就是屬於不難收買之列。而收買他做的事，對他來說做起來也沒啥難度，只是要他偶爾通報一下皇上的生活細節而已。跟他本職工作可以說一點衝突矛盾都沒有，談不上犯什麼險，再加上他又是杜文老鄉，所以載治收買沈安所費的銀子，當然不會多，中間還又被杜文雁過拔毛給咪了一半去，最後實打實落到沈安手裏的只有區區三百兩銀子而已。放到現在就相當於五六萬人民幣。
這點錢雖說也不能算很少，如果非要上綱上線無論放在當時還是現代甚至都夠判個一兩年，但卻當然不會讓沈安心裏為此真有什麼顧忌。
要知道清末的政治官場，那是無官不貪。貪污受賄這種事，原本就是半公開化事情，恨不得都已經成了某種慣例。就連朝廷的官位功名，也可以私相授受公開買賣，叫做捐官捐功名。實際上也就是朝廷公開貪污受賄。所以沈安黑下杜文這點銀子，當然算不了什麼，心裏一點負擔都沒有。
“那，那就不耽誤老弟了。”杜文見沈安死硬死硬的樣子，也把這位老鄉無可奈何，只好讓路放行。
沈安當然不會跟這位客氣什麼，當即就把嘴巴一抹沖杜文微微一抱拳：“那小弟就先走了，回見。”說罷就一溜煙閃了人。
看來這小子剛才真是去見了什麼人？會是誰呢？這快就開始不怎麼認賬了！
杜文望着沈安逕自而去的背影，心裏那還不清楚那三百兩銀子恐怕已經是肉包子打了狗，但卻並不怎麼心疼，而是在想這位老鄉剛才可能會見過什麼人？
他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琢磨了一陣子，然後才施施然風度飄飄地離去。
沈安與杜文分手后，當然不想再在路上碰到什麼么蛾子，一路上不再腦子裏想事情，而是睜着雙眼睛看人趕路。這裏離紫禁城原本就已經很近，所以他只用幾炷香功夫就回到了宮裏。不過這時候也已經是夕陽西下殘陽如血的黃昏時分。
“沈，沈公公，大，大事不好，皇，皇上他。。。”
沈安一回到宮裏，還沒來及進家門就被住隔壁多人間小太監王進慌慌張張拉住了胳膊。小太監臉憋得通紅，原本就有點口吃的毛病，此時更難吐出一句完整話了。
沈安頓時頭嗡地一聲巨響，腦海里閃現出的不是小皇上慘死的畫面，而是他兒子沈石橫屍荒嶺的寫真。
“皇上他怎麼了？”沈安一把捏住小太監王進的肩膀，又猛然間醒起這位有口吃的毛病，趕緊又放緩語氣安撫人家道：“小鏡子，別急，別急，慢慢說，告訴我，皇上他究竟怎麼了？”
“皇，皇上他，”王進很吃力地結結巴巴道“摔，摔了！”
什麼？摔了？小孩子摔兩下有什麼關係？這不是很正常事嗎？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沈安一口氣松下來，心裏禁不住有點納悶。
這時候王進又結結巴巴接着講述道：“到，到現在，都，都。。。”
沈安聽到這，一顆心立馬又懸了起來。但卻還是知道這時候不能催人家，因為他知道只會越催越出鬼，只好眼巴巴看着人家。
不過王進這時候終於惡狠狠爭了口氣，最後幾個關鍵字居然很順溜一個結都沒打地就迸發出來道：“都還沒醒！”
什麼？！到現在都沒醒！沈安頓時大驚失色，嚇得三魂去了兩魄，眼前一陣陣發黑差點當場栽倒。心說完了完了全完了，這哪裏是摔了，分明是遭到了什麼人的毒手！
劉清今天確實出了點事，不過不是遭到什麼人的暗算毒手，而是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而且他現在人也已經醒轉了過來。只是王進現在只聽說了故事的前半段，後半段這位結巴小太監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聽說。
這事說起來沈安還有一定的責任。事情是這樣的，這天下午劉清守完靈下班后，例行去給兩宮皇太后請安，由於他昨夜沒睡好覺，所以他今天坐在皇帝大輦里搖呀搖地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今兒是大晴天，冰雪消融，路面上自然有點打滑，一個抬輦的轎夫，不小心腳底下打了個滑，皇輦頓時就搖晃傾斜了一下。這時候劉清同學很不幸又正好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兩好合一好情況下他就從高高的皇輦上，滾了下來，正好頭沖地撲通一聲結結實實摔到了地面上。
要知道宮裏的路面，那都是用極硬極平滑巨石鋪就而成的，眼下又是大冬天，路石更是又冰又硬。
劉清這頭沖地一摔，當然摔得不輕，當場就摔昏了過去。不過他畢竟只是摔了下，並沒有遭人毒手，事後經御醫一陣忙前忙后緊張的救治，也就慢慢蘇醒了過來。只是醒得有點慢而已。
皇上摔昏迷不醒了，這在宮中當然是天大的事，於是很快就在宮中傳開了。至於皇上後來又被救醒過來這事，當然沒他當眾摔昏傳得這樣快而及時。
好疼！這是哪？怎麼身邊圍這多人！啊，想起來了，好像是剛才摔了一下？嗯，是摔了下！看來這下摔得還不輕？！
劉清睜開眼一看，發現東西太后都在，還有好幾個御醫在自己身邊忙活，額頭上則是感覺到火辣辣疼，外加一種清涼舒適的感覺，兩種截然相反感覺在額頭上相互滲透互相博弈，顯然傷口上已被敷了什麼中草藥。然後他又進一步發現自己現在是躺在床上，而不是在皇輦中，終於緩緩醒過神來。
“皇上，現在感覺怎樣？”慈禧一副關心的表情。
看來這娘們還是挺關心自己死活滴！劉清心裏禁不住有點小感動。覺得自己原來是不是有點冤枉了這位舅媽。他嘴巴一張正想叫聲皇額娘，卻又猛然間醒起，不能叫這位皇額娘，而是得叫人家親爸爸，頓時又噁心得發不出聲來。
“皇上怎麼了？！能說話嗎？”劉清張嘴欲言卻沒發出聲，慈安居然頓時就懷疑起他是不是腦袋給摔糊塗了，第一個沉不住氣發出這樣的問題。
你才摔糊塗了！劉清心裏雖有不滿，但卻又不得不開口叫人家道：“皇額娘，皇兒沒事。”
親爸爸既然叫不出口，也就只好先叫聲皇額娘來應付應付局面了。
劉清心裏雖然知道這樣對慈禧很不公，但也無可奈何。
誰要這娘們明明是個娘們但卻非要人家叫她什麼親爸爸呢？
“感謝列祖列宗！”慈安頓時表現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當場雙手合十拜天拜地拜祖宗，絕對真情感人，搞得劉清又覺得自己以往是不是也有點誤會了這位皇額娘。
這時候慈禧突然把臉一沉，道：“皇上既然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說罷她驀地站起身來，眼放凶光沖門外語氣變得異常兇狠凌厲地吩咐道：“來人，去把今天所有抬轎奴才全都給我抓起來，當庭杖斃！”
吩咐完這句話，又突然面無表情地額外追加了一句：“還有那個范長祿，也一起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