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停棺乾清宮
?我國古帝王死後，照樣要躺進棺材，不過皇帝的棺材，當然比平常百姓的高級多了，而且還有個很文雅很考究的名字，叫梓宮。意思是皇帝崩逝后，不是躺在什麼棺材裏，而是永遠沉睡在用梓木做成的宮殿裏。
清帝王梓宮一開始放哪呢？乾清宮。然後依次是殯宮，陵寢附近的廟宇，最後才從廟宇里搬出來挪到地下陵寢，入土為安。整個過程短則一年，長達好幾年，總之清帝王死後從躺進棺材到入土為安所經歷的時間，恐怕是最長的。
一開始停棺於乾清宮，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方便大家祭奠大行皇帝。就像現在開追悼會一樣，停屍於追悼會現場。不過這追悼會開的時間，有點長，起碼都得十好幾天。
劉清現在是嗣皇帝，每天的首要工作，當然是在乾清宮追悼會現場守靈了。
這可是辛苦活，要知道皇帝的追悼會，那是非常隆重非常繁瑣耗時非常長的，絕對是一場既拼精神又拼體力的消耗戰持久戰。
“皇上，您可記得海公公？”這天中午劉清好容易熬到晚膳時間剛走出乾清宮大門，娘娘腔范長祿就瞅准個機會湊到他身邊神神秘秘地小聲道。
清廷晚膳時間是中午一點到下午三點，不是現在的晚上六七點。
海公公？難道。。。劉清腦子裏迅速閃過總是跟在老爹身邊那位對老爹最忠心耿耿也頗有神秘感的富察海老奴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向范長祿看去。范長祿當即很肯定地沖他點點頭，眼中閃過幾許會意的微笑。
這笑容雖說還是很娘，但劉清這會卻沒怎麼在意，而是頓時心中大喜。
謝天謝地！組織上終於來人了！可怎麼偏偏是這位娘娘腔呢？怪不得人家先前給了自己一個應該是很善意很善意但卻讓自己叫娘的眼色！
劉清大喜過後，心中又無不遺憾。
不過既然組織上已經來人了而且還接上了頭，這當然是天大的好事，至少意味着以後不用再孤軍奮戰了。
人最怕什麼？就是在一陌生環境裏孤立無援孤軍奮戰。
這天下午劉清再回到追悼會現場守靈時，精氣神好多了。因為他不僅人逢喜事精神爽，晚膳也用得不錯。
畢竟組織上來人了，而且還是個頗有權勢的首領太監，當然知道通知御廚做些適合劉清現在這個年齡段吃的飲食。
還是宮裏有人好過活呀！
劉清再回到乾清宮主喪位跪坐下時，一邊打着飽嗝，一邊不再像原來那樣總是兩耳不聞身邊事總是處於那什麼半夢半醒要死不活狀態在這裏苦熬時間，而是開始一面假模假樣哭喪着臉守靈，一面豎起耳朵偷聽來弔唁者的哭喪。
現在距同治哥歸天已經過去了七八天，追悼會場面雖然依舊盛大隆重，但卻當然比不上頭三天。來弔唁的人，多半也已經來過一兩次，現在來，不過是上班打卡應應點而已，大多只是跪在地上乾嚎兩聲就逕自退了出去，來去匆匆，像流水席一樣。
不過這裏面當然也有例外。很快，一個哭喪聲引起了劉清的特別注意。
“皇上，嗚嗚。。。您怎麼這快就棄大清而去了呢！嗚嗚。。。”
“皇上啊皇上！您這一去，連子嗣都沒來得及給我大清留下呀！嗚嗚。。。”
嗯？這人話裏有話呀！居然是載治！
劉清在弔喪者中發現是載治后，眼睛一眯，當即就暗自把目光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這位身上。
載治這個人，劉清以前在醇親王府家裏是見過的，而且還見過好幾次。只是原來他腦子裏對此人一直都沒啥印象。不過現在有印象了，因為這人是收買沈安人之一。所以劉清此時很快就在人群中把這夥計給摘了出來。
載治是劉清老爹已故大哥的繼嗣子，也就是劉清名義上堂兄，而劉清老爹醇親王奕譞在當時所有皇親國戚中可以說是除恭親王奕忻外混得最好最有權勢的親王。這位一直都混得不咋地的堂兄，當然會經常去劉清家拍拍他七叔也就是劉清老爹的馬屁，一來二去的，劉清也就看到過這位幾次。
載治！他這是在哭給誰聽呢？難道是慈安？
劉清很用心注意了一番載治言行后，又趕緊舀目光四下里這麼偷偷一轉，發現慈禧這會不在，只有慈安在，而慈安在載治哭喪聲中好像似乎也略為明顯地跟着抽搐了兩下，流下幾滴女人不要錢的眼淚。顯然這位東宮太后對載治哭喪的話，心中有所觸動。
事實上大行皇帝追悼會開到這一天，兩宮皇太后現在雖然還是堅持天天來，但是她們每天呆在乾清宮這個大追悼會現場的時間，已經很有限了。
慈禧現在不在，很正常。慈安應該也只是來應個點很快就會離去。只有倒霉的劉清，在沒得到皇太后召喚允許下，必須得堅守到底。
這時候載治似乎也注意到慈安的反應，喪哭得越發來神了。
“皇上呀！嗚嗚，奴才只恨自己不能代皇上去死呀！嗚嗚，恨我兒不能，不能，嗚嗚，皇上呀皇上。。。”
恨你兒不能什麼？不能成為這位躺在棺材裏大行皇帝同治哥的兒子？！
劉清聽到這裏，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全明白了。
心說是說載治怎麼也收買人來監視自己呢？原來如此！
劉清畢竟是現代穿越過去的，穿越過去后又一直都是以孩童身份生活，所以他對當下滿清皇室中這種盤根錯節又複雜無比的親戚關係，一直都沒怎麼鬧明白，也無心去弄明白。只知道這位載治？是自己堂兄。至於堂多遠？不清楚。也沒興趣打聽。但卻估計堂得有點遠？因為劉清知道這位堂兄現在混得比自己老爹差多了，整個一閑散王爺，如果不是堂得有點遠？應該不至於混成這樣。
要知道對清帝國這些皇親國戚皇子皇孫們來說，帝國權力蛋糕的分配，除看個人能力外，首先最主要還是看這些皇子皇孫們與當代帝王這一脈血緣關係的親疏遠近。血緣關係遠的，給個什麼貝勒王爺爵位養着，一邊玩去。血緣關係親近的，則大部分都能委以重任。能力不能力的，誰又能說得清呢？再說人往往也只有坐到那個位置上，也才知道有沒有那個能力。
像恭親王奕忻，劉清的老爹醇親王奕譞，就全都是大行皇帝同治的親叔叔，先帝爺咸豐的親兄弟，而不是什麼堂兄弟表兄弟。
事實上昨晚聽說載治也暗中收買了沈安，劉清心裏就一直挺納悶，又不好直接問沈安，因為他昨晚雖說降住了人家，但卻當然不會傻到立馬就對人家無話不說，只好自己在心裏納悶。
心說這位堂得不知道有多遠的堂兄？他也來湊這個熱鬧幹啥？有必要嗎？就憑他堂得這麼遠現在又只混成這樣，還能覬覦皇帝寶座不成？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別說太后恭親王這夥人，就算自己老爹也可以分分鐘捏死他！
現在劉清終於恍然大悟明白過來。
原來這位堂兄不是自己在覬覦皇位，而是在為他的兒子，覬覦皇位？！因為好像似乎只有這位堂兄家生有溥字輩男孩？
載治家添了個兒子，這事劉清當然也是知道的。畢竟載治平時沒事總往劉清家跑，生了兒子當然會第一時間跑劉清家去報喜。
奕忻雖然更有權勢也同樣是載治名份上堂叔，但是載治攀不上這位皇叔呀！
因為當今最有權勢的兩位皇叔中，只有劉清老爹，不僅相對好說話些，而且也相對偏袒愛護些像載治這樣的清遺老遺少皇室子弟。
不像奕忻這個大洋務派鬼子六，清高而自傲，早已視這些遺老遺少八旗子弟們為糞土垃圾，說他們是朝廷的蛀蟲，不學無術，好吃懶做，雖還不至於下手除掉，但卻連正眼都不願往這些人身上瞧一下。
事實上奕忻在很多方面與他當年在辛酉事變中幹掉的那位政敵肅順大佬，還是很一致的。
不過劉清原來當然一點都沒在意載治家添了個兒子，完全沒把這事過心，也就一直沒想到載治家兒子是溥字輩子嗣正好可以過繼給載字輩大行皇帝同治當兒子，這茬子事。
哎！可惜了！真他娘可惜了！怎麼沒把他兒子弄進宮來當皇上呢？！
劉清現在一下子想明白這裏面緣由后，心中禁不住還很有點為這位堂兄家那位溥字輩兒子感到惋惜。不過他心裏當然也很清楚，現在自己既然已經被扶上皇位？再想退下來當回小王子官二代？縱使自己心裏千肯萬肯，也絕不可行。否則自己鐵定會和棺材裏躺着的這位同治哥一樣，變成一具屍體。
也許這世上做任何職業都能有退路可進可退，唯獨做皇上這職業，是絕沒有退路的。
這是份不成功就成仁的職業，有進無退！
行了，既然知道了載治兄的想法，就再來好好瞅瞅東邊這位做何反應吧？
劉清偷偷把目光又挪回到慈安臉上仔細這麼一瞄，頓時心往下一沉。
不好！看來慈安這婆娘是在暗中鼓勵這位載治兄呀！這是啥意思？難道。。。
劉清終於開始有點坐立不安起來，因為他感受到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