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少年

村子裏沒有人，姬雲也就不急着進村，而且夜裏必需要看好船，畢竟這些船都是他的重要裝備，船隊最忌諱的就是夜裏被人偷襲，夜間視野受到限制，船隻提案靠在岸邊，很容易受到攻擊。姬雲規定，只有一半的人在岸上，其他人等要待在船上，這樣確保船隻隨時可以機動。

踏上陸地，讓人感覺踏實了很多，這群大多數只在內陸討生活的人，對海洋還不夠習慣。

在岸上，一群人圍着篝火，架起鍋灶來，做起了魚肉湯，也有的水手拿着木棍串着魚肉在篝火上烤了起來。今天獵殺這麼大一頭魚，這讓很多人都決定是件幸福的事情，吃這魚的肉，也讓人很興奮，高興之餘，就有人唱起歌來了。米飯和肉香，還有歌聲，在傍晚的海風中四處飄散。

細哥兒考好了自己的一大串烤肉，真要大口品味烤魚樓，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尿急了。看着想碰碰的魚肉，不可能讓別幫忙給自己拿着，那就是送魚肉入狼口。於是他就拿着魚肉，距離火堆較遠的地方，把長長的烤肉串棍子一頭插在泥土，然後找走出幾米去放水。

在他回頭的時候，突然間，一個黑影串出來，從他眼前一閃而過，未入口的肉串，就這樣沒有了。

“嗨！給我站住！”還沒系好褲子的細哥兒提着褲子就追了出去，可奈何腿腳不靈活，加上還提着褲子，根本就追不上。身後水手們聽到呼喊，以為有敵人來犯，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沖了過來。

但黑影顯然對這裏的環境很熟悉，一溜煙的功夫就進入了樹叢中，一點影子都沒有了。

這顯然是追不到人了，船隊的長官們也不敢讓大追出去，現在是夜間，人生地不熟，出去被坑了麻煩就大了，不久是一串肉的事兒嗎，肉還有的是。

回到火堆旁，大家就開始說去了這件事情，細哥兒提着褲子追兇那樣兒，讓他成為了大家的笑料，甚至有人還解開褲帶提着褲子模仿追肉為樂，最後再姬雲的制止下才止住了。

顯遲回到姬雲面前，笑着對姬雲說：“將軍，我聽了一遍全過程，我覺得，這事兒不嚴重，是個孩子，可能是太餓了，正好瞅着了這個機會。”

姬雲點點頭，這個判斷其實很簡單，因為在剛剛細哥兒喊出來的時候，姬雲就看清了那是個孩子的身影。

他對顯遲道：“這孩子很勇敢，也聰明。跟你差不多，我覺得如果好好教一教，也許能是個好苗子。”

顯遲點點頭：“我明白了，我設個套，如果他沒吃飽，還瞅着，先抓住他。”

姬雲搖搖頭，對他說：“你呀，還是想的不夠遠，抓他幹什麼。我們應該要他來找我們。”

鍋里的肉煮好了，姬雲命人拿着大碗裝了滿滿的幾大碗魚肉，全是塊兒不帶湯，讓顯遲帶來將幾碗魚肉拿到居留火堆較遠的地方放下，然後就扭頭會去吃飯了。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顯遲派人去看的時候，碗已經不再哪裏了。

聽到這個消息，姬雲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但很多人並不理解這是為什麼。

顯遲給大家解釋說：“這是孩子，故意給這麼多的肉吃，如果他得了這麼大的好處，肯定會想想我們為什麼要這麼作，一想就能明白我們的意思。我們沒有惡意，他就會願意出來見我們，如果懂事，最起碼要說聲謝謝吧。”

但有人就問了，要是他沒想怎麼辦？

顯遲滿不在乎道“那也沒什麼，就是幾塊肉吧了，如果沒那麼聰明，也就不值得我在多考慮什麼了。給孩子一口吃食，即使他再不怎麼樣，我們也是要作的。”

此時，肉已經被端到了樹林裏的某個地方。這裏搭着許多臨時的帳篷，帳篷內外都是大包小包的行禮，好像是一群人在遷徙的路上宿營了，寒冷的冬天凍得很多人不時地咳嗽。

“爺爺，我給你弄來好吃的了，您聞一聞，這是肉！”一個衣裳破爛光着腳丫子的孩子用黑乎乎的小手端着肉碗聚到老頭子的面前，滿臉興奮。

老頭子抽一抽鼻子，確定的確是肉得香味兒，一下子詫異得睜大了眼睛，很驚訝的問道：“干閔，你這是哪裏來的肉？”

干閔就將自己偷取烤肉到後來怎麼得到這碗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最後還高興的說：“一共有五大碗肉，都沒有毒，我都嘗過，爺爺您吃吧。”

老人接過肉碗，問道：“你拿着肉碗的時候，他們有沒有追你？”

干閔笑嘻嘻得道：“他們根本就沒有再理我，五大碗肉，我一次都拿不住，我就把每一碗挪動一下地方，看見肉沒有了，他們也沒有追出來找，直接就回去了。”

老頭子又問了一些關於船下人的樣子和船的形狀等等問題，干閔也都知無不言。巨大的肉香讓飢餓中難以入睡的人們都圍了過來，此時干閔成為了大家的焦點人物。

當然，真正的焦點是，肉。

老頭子拿起一塊肉來，用舌頭嘗試了一下，好像受了驚嚇使得，高興得道：“這是鯨魚的肉！而且還很新鮮！”說著讓周圍大家都來嘗一嘗。

周圍人一邊道謝一遍拿上一塊肉品嘗了起來，很大家都對肉的美味讚不絕口。

老頭子向大家解釋到：“我年青的時候，一年夏天，就有一種鯨魚在海灘上游不走了，我們當時碼頭上的人就把吃過這魚肉，當時越王聽說有這東西，大半條剩下的魚就被運到了宮裏去，這東西可稀罕着呢。”

干閔好奇得問：“爺爺，這魚是他們在海灘上撿的嗎？”

老頭子要搖搖頭：“這可不是，從來沒有冬天裏會有鯨魚死在海灘上，只有春夏這些季節才會有啊，我看他們的船那麼大，也許是自己捕獲的。”

有人就不相信了了：“老禺，我長這麼大，什麼沒見過，這麼大的魚，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船能動得了它，魚都能把船拽咯。”

干閔幫着老人爭辯道：“它們有六條大船，比我見過的最的的船還要大，還要高。”

當然，很多人都不相信，以為這孩子在吹牛。

老頭子也不爭辯什麼，對大家喊道：“我看這些人沒有歹意，大家都回去把，睡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村正，你怎麼知道他們對我們沒有歹意？”

老頭子悠然道：“如果他們是來搶劫的，為什麼不住在我們村莊裏，到現在海邊睡着，干閔這小子偷了人家的肉，人家還故意給他肉拿，這說明什麼？”

眾人一片茫然，干閔搶答道：“他們想向我表示沒有惡意，還有對我們的村子。”

老人摸摸干閔的腦袋，對大家說：“我聽干閔說了，着些人不是越人，明天，作為村正，我帶頭去哪裏拜訪一下他們。”

隨即大家開始帶着自己東西，興高采烈地回村子去，到底是住在屋子裏暖和，現在大冬天，在潮濕寒冷的樹林裏躲着，不敢生火還擔心野獸襲擊，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回到村子裏之後，干閔兩個指頭放進嘴裏，迅速吹向了一個口哨，幾個孩子端着兩碗肉出來了，干閔對老村正提議，把這兩大碗的肉煮成湯，大家一起吃。村裏的人們對對此時候高興，滿身是誇獎干閔聰明懂事的話兒。甚至有人感慨，自己的孩子要是有這麼懂事就好了。

干閔並沒有多和大家在一起喝肉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休息。干閔的家是村子最破的房子之一，家裏就只有他一個人，在他九歲的時候，父親就在越國海盜們搶劫中被殺了，而娘也被人擄走了，就剩下這麼一個空空蕩蕩的家，還有無依無靠的敢閔。很快，七八個孩子，有男有女，都聚集在了一起，他們有的年紀大一點，有的比干閔還小，都是些家裏被海盜殺死的孩子，而干閔就是孩子頭。

有個孩子氣沖沖得對干閔道：“老大，我們為什麼把肉分給他們，平時要點剩飯都板著臉，憑什麼啊，要是五碗肉我們留着，自己能吃好幾天的。”

干閔對大家說：“這裏就不懂了，我們有好吃分給他們，這是感恩，不管怎麼說，我們要飯的時候，他們給過我們，我們今天還沒餓死，就是因為有他們。再說，我們把肉分給他們，他們總會對我們有好感，以後再去要飯，也還方便些，即使我們要飯，也要看的長遠些。”

看着大家還是不情願，干閔也只好安慰大家：“我們還有一大碗肉在，掏點草根，檢點貝殼，就在一起也能吃上好幾天。大家快進來睡吧，別像狗耳那麼凍死了。”

因為冬天冷，大家都擠在一起睡覺，沒有被子，只有枯草，保暖很差，大家擠在一起，能夠互相取暖。即使這樣，也還與人因為身體太差病死的，狗耳就是。

“黃菜，你醒醒！”等到孩子們都睡着的時候，干閔搖醒了其中一個年長的孩子。

黃菜很識趣得跟着干閔走屋子，沒有驚心任何人。黃菜年紀比干閔打三歲，雖然沒有干閔那麼聰明，但他年紀大些，自然知道干閔此時背着大家喊找自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干閔對黃菜說：“我打算要走了，以後你來帶頭吧。”

“什麼，你要走，去哪裏？”黃菜雖然年長點，其實也只有十三歲，沒人管，還在孩子堆里，心性還年輕，聽到干閔要走，有些六神無主了。

“我想跟着那些人走，他們的船比海盜的船大的多，我跟着他們，有一點一定能出人頭地，到時候，我就能為我爹報仇，我記得我殺我爹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干閔拍拍黃菜的肩膀：“如果我獃著這裏，永遠都沒有機會報仇，這次機會我一定不能錯過。”

黃菜心理很難過：“他們會帶上你嗎，是了，你這麼聰明，他們會喜歡你的。”

干閔安慰道：“別難過，如果快，我還會回來的，我會帶着大家一起去闖個好前程，你要帶着大家好好活着，最好一個都不要少。”

他摸着嚴重的淚水，和黃菜擁抱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們是好兄弟，你也不要忘記我，好好活下去！

隨後，他抱着五個空空的大碗，消失在了黑夜中，黎明，天最卻是最黑的時候。但村子裏，公雞已經叫了。

黃菜淚流滿面，捂着嘴巴，孤零零的站在破屋外，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