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吊屍(九)
誰?!我心中暗驚,同時也照着他的話做,緊閉上自己的嘴,盡量掩蓋方才被一驚之下變得急促的喘息聲。♀那聲音明顯不是一個年輕女人的,滄桑渾厚,讓我頓時想到了一個人。他在黑暗中使勁兒拽了我一把,把我帶到某間廁所隔間前,非常不憐香惜玉地將我推了進去,本以為小爺我帥氣的門牙要敲碎在馬桶上了,誰知迎面撞上一團軟軟的東西。
一小聲短促輕微的吸氣,我聽辨出,這才是艾暮,完了,我跟她在一個廁所間裏……而且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坐在馬桶上……這叫我以後怎麼見人……
我剛想退開些,剛才拉我那人也鑽了進來,這下更好了,整個廁所隔間被撐得滿滿的,連轉身的空隙都沒有,有那麼一瞬間,尷尬幾乎蓋過恐懼感。連串的事情讓我反應不及,我縮着肩不知如何是好,身後那個滄桑的聲音突然傳來:“你剛剛拿什麼砸我?幹嗎這麼狠,疼死人了。”
我心道我他媽怎麼知道你是人,我要知道我就用鐵鎚砸你了,人嚇人嚇死人好不好?剛想完,我心口一縮,媽的糟了,念珠還在外頭地上躺着呢!
見我不答話,他又輕描淡寫說了句:“這裏它進不來。”我終於聽見一句人話了,鬆氣之際我猛然想到不對啊,朋友還在外面呢!我渾身立即綳了起來,低聲道:“讓開,讓我出去,我朋友還在外頭!”
只聽他嘿嘿笑了聲,說我那朋友比我厲害多了,讓我安心躲在這裏就行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確實如此,連艾暮也抓着我制止我出去作死,沒法子,我只好靠在牆上乾等。
這地方實在太黑,根本沒法看手錶得知準確時間,我只得在心裏暗數着,大致有一刻多鐘吧,朋友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有點急了。又過了十分鐘,我想這麼長時間他去看兵馬俑都回來了吧,而且他回來一看我跟艾暮不見了肯定會找我們,絕不會丟下我們自己離開啊。♀
那麼安靜,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麼一想,我是真的坐不住了,從昨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開始,我心頭濃重的不安就揮之不去。朋友是厲害,但他也是人,他也會受傷也會陷入危險,甚至也會死。我背上使力,從牆上彈起來站直了,揚手擋了擋門前那人,想要側身擠出去。
“誒?你別動你……”他的話語被紙張撕裂的聲音截斷,“糟了!符掉了!”他大喝一聲,已經顧不得壓低聲音,朝我們大叫:“快出去!快!”我拉了把艾暮,讓她率先朝廁所大門跑,那個救了我們的人影也緊隨其後。我在最後,邊跟邊在黑暗中尋找念珠,所幸它是白色的,比較顯眼,我一眼就瞧見它了。
“葉宗!”艾暮在門外低聲喊我。
我一路連滾帶爬抓起念珠就跟怕被逮住的賊一般往外沖。
“咔……噠噠……”幾聲清脆的聲響,外頭走廊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我驀地懵了,腳下步子也頓了下來,因為我不知道該往哪兒下腳了,整個人如置身深淵,方向都沒法分清了。
“葉宗,這邊。”我一凜,是艾暮的聲音,我從未覺得一個女人的聲音能好聽如斯。這一刻我彷彿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順着她的聲音謹慎徐趨。
她的聲音仍在繼續,可幾步過後,我漸漸發覺不對了,為什麼我一直在走動,而我跟艾暮之間的距離卻沒有絲毫拉近?這想法讓我渾身從上到下的毛孔頓時張開,任由寒氣往裏鑽,鑽進四肢百骸鑽進血管神經。我低聲爆了句國罵,將手中的念珠捏得更緊了,同時開始緩步向後退。
“葉宗,這邊……這邊……”像是感知到了我的想法,此刻聽來那聲音越來越怪,這根本就不是艾暮的嗓音!
而且,它貌似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嚇得扭頭就跑,估計長時間在黑暗中,眼睛已經習慣,終於能輕而易舉分辨出周圍有沒有東西,只是如蒙了層紗般不夠真切罷了,故而我也不用怕撞到什麼。
我咬着牙低頭猛跑了幾步,迎面是一面白色牆體,我又轉身朝另一邊跑,可等我再看到眼前之物時,當即愣在了當場。
都是牆!全部都是牆!門呢?!門在哪?!
我環顧周遭,努力分辨,四方一個廁所,兩面是隔間,中間空蕩蕩,而另外兩面,竟全是雪白雪白的牆,我剛才進來的那扇被一扇小牆隔住的門呢?!
我這時候已經懵了,腦袋裏什麼也沒有,只蹲在地上將念珠提到胸前,嘴裏不斷重複六字大明咒,當然,我不是佛教徒,佛祖未必會鳥我,就當我病急亂投醫吧。
這一次我沒有心思再去默數時間,我覺得已經過了兩年了,也許是十年,再或者是十六年,姑姑都要出谷了,反正漫長到絕望。
“葉宗!”一道清冷低沉的男聲如把利劍將我身處的無盡時間劈開,我猛抬起頭,那聲音仿若是耀眼陽光,照得我刺目。“還不滾出來!”我側過腦袋,躲開那道光,才發現原來是朋友,正端着手電站在我前方朝我罵。
我哪裏還敢耽誤,跟被老媽抓住看島國片提褲子的速度一般,趕忙起身往光束的來處沖。朋友也在叫完後退了出去,只是光仍朝着我照。
朋友身邊還站着兩人,一個是艾暮,另一個是劉大爺,我就知道我剛才沒有猜錯,果然是他救了我。“快出來。”劉大爺朝我揮了揮臂膀。
我追逐着光束,只要再一步,再一步我就能跨出恐懼,那光照着我,說實話,還是有點刺眼,但我很享受這刺眼的感覺,所以我聽別人說,最殘忍的不是讓一個人永遠墮入黑暗,而是讓他見過陽光的美好后再將其剝奪。
忽然,我的陽光變暗了,或者說是被遮住了,我原本垂着頭只一味向光源跑,感覺到被擋住后本能地抬起了頭。
原來我已經跑到了門口,但門上有個東西垂了下來,擋住了外頭射進來的光線。
“什麼?”我自語一聲后渾身都僵了,立在原地手腳發冷不敢動了,入目是一團黑魆魆的東西,圓形,像個球。
那黑色的東西非常迅速地動了兩下,我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不自主地顫,緊接着它慢慢朝後翻轉,一團黑色中逐漸露出一張臉。
我這才發現,原來那一團黑色的是它的頭髮!
原來它正倒掛在門上,我昨夜在三樓儲物室門縫裏看到的就是它!
“我操!”我再也抑制不住,虎吼一聲,揚起手上的念珠就朝那張臉上甩:“長那麼丑出來嚇人!我叫你出來嚇人!我叫你出來嚇人!”
“嘿嘿,在這,葉宗,在這,在這,嘿嘿!”在我糊他熊臉期間,我清楚聽到了兩道聲音,一道是它刺痛耳膜的尖叫聲,另一道是喊着我名字詭譎的輕笑。
幾念珠甩下去,終於一聲凄厲的尖叫,那東西猛地不見了。朋友他們則在門口一臉急切地等着我出去,而且好似很不耐煩,就像我拉屎拉了一小時一樣。怎麼他們好像沒瞧見剛才垂在門上的女鬼?
見我喘得跟跑完馬拉松般模樣,他們一臉疑惑,劉大爺問我:“這麼點路你怎麼喘成這樣,是不是腎虛?”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答了,連聲催他們快離開。
劉大爺走了兩步問我手裏的念珠是不是塑料的假貨,我說不是,朋友接過話茬,說剛才吃了我幾鞭子女鬼現在肯定做不了怪,今夜我們也可以鬆一口氣了。接着,我們就跟着劉大爺到了一樓樓外的門衛室。
一走進門衛室有兩間,外面是辦公的,裏面還有一間睡覺用的,暫且稱之為卧室吧。到劉大爺卧室里,我都看傻眼了,裏面八卦鏡黃符燭台放了一堆,朋友打量了一番,將犀利的目光投在劉大爺臉上。
劉大爺指了指床,讓我們自便,自己則從外面拖進來一把椅子,跟我們對面而坐。
我問:“劉大爺,您這是……”
他微微抬頭,環顧四周,笑道:“年輕時候學了點東西,還算派的上用場。”
“404門上的硃砂也是前輩弄的?”朋友這聲前輩喊得我有點意外,雖說這一行里非常重視輩分,但照他這性子也不會對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如此尊敬,我估計這房裏一定有什麼蹊蹺。
“啊,對,那個是我弄的。”他立馬就承認了,“不然早就出事了。”
我頷首表示我們懂,也暗自心道這回我們恐怕是終於找到知道這件事情細枝末節的人了。
艾暮動作最快,她從兜里掏出白天戚教授交給我們的信,遞到劉大爺面前,問:“大爺,您知道劉毅君是誰嗎?”
劉大爺表情一滯,猛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手指顫顫巍巍指着信高聲問:“這你們怎麼拿到的?”
我將始末一說,他將信接過半晌不語。良久才低聲說了句:“我就是劉毅君。”接着他又開始望着信久久不語,我知道他在回憶,回憶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可他這麼沉默也不是辦法,我小心翼翼試探道:“那個……劉大爺,剛才你是不是來過404?”
他抬起頭,瞥了我眼,說:“沒有。”
“啊?”其實我一開始猜的就是他,這句問題只不過想打破這沉默的氣氛,可答案卻叫我大吃一驚。
我們仨面面相覷,既然不是劉大爺,那剛才來開門的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哼,被你們猜到劉大爺是劉毅君了,但是開門的都猜錯了吧!!哈哈哈哈哈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