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順利得不可思議
一片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之中，沈青鸞面無表情垂頭，緊緊盯着腳上的繡鞋。
她不回話，就是表達了她的立場。
萬昀嬌一陣沒臉。
之前她沒了聖寵，沈青鸞對她不怎麼恭敬也就罷了。
這會她明明已經重獲聖寵，沈青鸞居然還敢對她如此冷淡。
依着她的脾氣，是立刻就要氣怒質問。
可終歸是被冷落過一遭了，萬昀嬌還是長了點腦子，咬唇可憐兮兮地看着皇帝，“陛下，臣妾是不是說錯話了？”
“怎麼會。”皇帝神色淡淡，“愛妃想的很是周全。”
他看着下方看不清神色的沈青鸞，不容置疑道：“沈姑娘，你跟着蔡全去朕的私庫先選一樣，再去萬嬪宮中，選好了再來回話。”
沈青鸞拒無可拒，只得謝恩。
好在皇帝親口說了讓蔡全帶着他，又說讓她再來正殿回話，諒萬昀嬌也不敢多動些什麼手腳。
沈青鸞懷着一肚子警惕跟着蔡全去了皇帝的私庫。
大周是近百年來難得富裕的朝代，積累到如今這一代，傳下來的財富不可估量。
是而如今的大周宮殿之大，乃數百年來之最。
而皇帝私庫又是在皇宮最中心層層把守之地，沈青鸞跟着蔡全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地方。
一路上，沈青鸞不是沒想過和蔡全說些話套套近乎。
不過蔡全畢竟是御前伺候的人，其心計、謹慎遠非黃公公所能比，無論沈青鸞說什麼他都只簡短地敷衍過去。
自然了，或許也是因為，那些多嘴的大抵都死了。
沈青鸞若說太多，只怕反招懷疑，因此只說了幾句便閉了嘴，安安靜靜地走了一路。
“沈姑娘，陛下的私庫到了。陛下有旨，若無准許，任何人不得入內，所以奴才也不便陪着沈姑娘，請您自己個進去選吧。”
沈青鸞臉上閃過一絲躊躇。
蔡全跟在他身邊，是她此行最大的保障。
若是沒有蔡全，只怕會有旁的什麼算計。
蔡全似乎看懂了她的顧慮，又像是沒看懂。
“姑娘還是快些吧，稍後還要去陛下面前回話，可耽擱不得。”
沈青鸞頓了片刻，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公公。”
她從層層把守的侍衛中間走過，有人替她推開沉而重的暗色長門。
內里一陣金碧輝煌的味道傳來，沈青鸞腳步微頓，深吸一口氣跨了過去。
入目處，沈青鸞一陣咋舌。
若不是時間地點不對，沈青鸞多想自己裝個大麻袋。
未免亂心，沈青鸞不敢再亂看，就在離門口最近處的地方，隨手抓了個黑不溜秋的東西便退了出來。
“勞煩蔡公公久候，我已經選好了。”
她將手上的東西捧到蔡公公面前，這才發現那是一條似是檀木材質的手串。
在外頭看着，比在裏頭看着更加不起眼，沈青鸞暗暗覺得自己隨手一拿選了個最不值錢的東西。
因着心中舒了一口氣，她便忽略了蔡公公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
她這會尚且不知，她隨手拿的，或許是私庫之中最為名貴的一樣稀世珍寶。
不過蔡公公並未多說，略一點頭便笑道：“那沈姑娘便隨奴婢去萬嬪那去吧。”
沈青鸞微微動了動有些發酸的小腿，心中一陣叫苦。
難怪宮裏頭的女人個個都想升位份，宮中只有嬪位的女子才能在宮中坐轎子，若是嬪位以下的每日出入都只能靠腿四處溜達，可不是苦不堪言。
蔡全不知是看出她的心思還是沒看出，又或者是他自己也累了，終歸後來這段路，蔡全腳步放慢了些許。
“沈姑娘，這便是芳華殿了。”
沈青鸞頷首回禮，“多謝蔡公公。”
芳華殿內早已是改頭換面，原本沈青鸞打過幾次照面的宮女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青澀的生面孔。
“來的可是沈姑娘？”
一個十五六歲的圓臉宮女迎了上來，“請沈姑娘隨奴婢進殿來挑選。”
沈青鸞忙道不敢，“萬嬪娘娘的東西俱都是珍品，臣女不敢僭越，姑娘隨意挑選幾樣便是。”
那宮女夢蓉忙搖着頭，“奴婢不敢，萬嬪娘娘說了要姑娘親自入內來挑，旁的事情奴婢一概不敢擅奪。”
兩人誰也不願做那冤大頭，還是沈青鸞時間耗不起，只得退讓，衝著蔡全歉意道：
“我去去就回，公公且在此稍待。”
蔡全和氣地應下，沈青鸞又道：“那便請姑娘帶路。”
這一回，她依舊是提心弔膽，一進了屋子就小心打量着什麼都不敢碰。
屋子裏並無什麼異樣，幾個宮女小心守着一桌子的珍貴衣料首飾，面色忐忑。
沈青鸞越是打量，心中越是警惕。
太正常了，而這正常，偏偏是最大的不正常。
難道要讓沈青鸞相信，萬昀嬌對她毫無算計歹意，而是真心想賞賜她嗎？
沈青鸞暗暗搖了搖頭，快速選了一樣手串，便衝著夢蓉道：
“我已經選好了，咱們這便走吧，我也好去謝過貴妃娘娘的盛情。”
她本以為夢蓉還會拖延，誰料夢蓉也是鬆了口氣連連點頭，“姑娘這便去吧，奴婢自會向萬嬪娘娘回禮。”
沈青鸞心中更加驚疑不定。
前頭越是度過得風平浪靜，那就說明萬昀嬌的算計越是不在這些事情之列。
那她到底是在哪裏等着自己？
沈青鸞心中越發警惕，一路跟着蔡全往正殿的地方去。
直到萬壽節的歌舞聲逐漸傳來，沈青鸞逐漸能看到燈火通明的大殿，心中那口氣緩緩鬆開。
就在兩人已經看到駐守在殿前的侍衛時，一個小太監迎了上來，“蔡公公可算回來了。”
蔡公公臉色一變，快步上前，“怎麼了？可是陛下傳召？”
沈青鸞心臟也漏跳一拍。
那小太監將氣喘勻，才在兩人緊張的神色下開口：
“方才陛下說有些倦了，去側邊的廂房歇息，蔡公公若到了便去那等着伺候便是。”
短短一句話，足夠眾人想很多。
陛下如今四十齣頭，正當壯年，一個壽宴，坐了不過個把時辰，怎麼會倦了呢？
想起方才皇帝和萬嬪那纏綿火熱的模樣，兩人神情俱都意味深長起來。
片刻后，蔡公公收了神色，衝著沈青鸞躬身道：“大殿近在眼前，沈姑娘自行回去便是，奴才還要去御前伺候。”
沈青鸞竭力掩下心中的雀躍，“勞煩公公了。”
皇帝和萬昀嬌都不在，一會她找機會和沈家一起告辭，今夜應當不會再有變故了。
看着蔡公公告退，沈青鸞腳步輕快地回到大殿，一路順遂地重新坐回沈家人身邊。
“姐姐回來了！”沈舒和沈母臉上俱都一松。
“如何，可有遇到什麼麻煩？”
沈青鸞搖頭，臉上是她自己都沒預料到的輕鬆和詫異，“蔡公公一路帶着我，並未遇見什麼特別的。”
說著她又抬頭看着上方皇帝的位置，果然上頭皇帝和萬昀嬌都不見了身影。
沈青鸞心頭一陣無語兼果然如此的念頭。
沈母聞言如釋重負地拍着胸口，“那就好。”
說著又捏着沈青鸞的手掌，“一會你便隨我們回家，那些什麼行李都不要了，回家娘替你重新置辦。”
沈青鸞臉上的笑也是前所未有的鬆快，“一切但憑母親做主。”
兩人又聊了幾句，側殿處忽然發出一陣掩飾不住的驚慌尖叫。
沈青鸞有些詫異，不過她這會心情極好，因此只側耳聽了一瞬，但聽那兵荒馬亂的聲音似是從側殿傳出來，應當是與自己無關的。
便有拋在腦後，反而頻頻舉杯，和沈新月喝了許多酒。
不得不說，皇帝的萬壽節果然辦得隆重細緻，酒菜都是難得一遇的上品。
只是沈青鸞一去便是一個時辰，桌上的菜都冷了，也就是酒還能喝上幾盞。
今日擔驚受怕許久，當然要喝個夠本。
姐妹倆正推杯換盞間，一個太監神色匆匆地走到太後面前附耳輕語。
太后神色一變，旋即雙眸厲厲，倏然朝沈青鸞射過來。
沈青鸞對場間局勢變換極為敏感，立即便醒過神來，便聽到太后怒道：“沈青鸞，方才你去了哪裏？”
沈青鸞放下酒盞，心中閃過不詳的預感。
可臉上還是無比坦然鎮定：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女方才跟隨蔡公公去了陛下的私庫，然後又去了芳華殿，而後便是回了此處，並未去過旁的地方。”
她深知在這宮中，她沒有什麼可以依靠，唯有讓自己保持冷靜。
太后雙眼帶着冰芒冷冷地看着她，“哀家知道你跟在蔡公公身邊去領賞，那麼，蔡公公不在的時候呢？”
沈青鸞大腦飛速運轉。
方才為免踏入什麼陷阱，她一直跟在蔡公公身邊，果然一路上並沒有什麼魑魅魍魎來打擾。
所以這會哪怕太后如此咄咄逼人地質問，她也無愧於心，“臣女和蔡公公一直在一起，並未分開。”
話音剛落，她便暗叫不好。
因為太后臉上的威嚴冷厲一變，緩緩透出些看好戲的模樣。
“是嗎？可蔡公公卻是說，方才在殿門口他便和你分開，而後你去了哪裏他並不知情。”
沈青鸞大腦轟地一懵！